勤劳吹开幸福花
2020-10-15兰天智
兰天智
六月的塔里木绿意盎然,热情似火。
地处塔里木河流域的新疆轮台县草湖乡像一幅恢弘瑰丽的油画,胡杨含笑弹拨起幸福的琴弦,绿毯吐艳绘织小康的画卷……
可可桥村是草湖乡下辖的六个行政村之一,是2002年塔里木河生态移民整体搬迁的年轻新村。此时,正焕发着青春的活力,大步迈向实现小康的路上。
小康不小康,关键看老乡。
前几天在可可桥村里住了几天,收获了乡亲们脱贫致富的感人故事,也感受了老乡们内心深处的变化。
从握手到动手
可可桥村地处草湖乡的“肚脐眼”上,自然环境恶劣,土地贫瘠,村民生活条件异常艰苦。
像是一场梦。自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党委宣传部驻轮台县草湖乡可可桥村“访惠聚”工作队进驻以后,苦日子像竹笋叶子一样,一层一层被剥掉。
“访惠聚”工作队队长、可可桥村党支部第一书记张明东横下一条心来。
“那是谁啊,他怎么没有去干活呢?”
还能有谁?是阿斯木·玉散,他在等着和你握手呢!旁边的一个村干部说。
张明东没有明白。
阿斯木·玉散脸上堆着笑,主动走上前来,握住了张明东的手,一股浓浓的酒味扑面而来。
“你怎么没有出去干活呢?”张明东关切地问。
“我为啥要干活?”阿斯木·玉散反问道。
“别人都在忙着挣钱,你还……”
“我有工资。”阿斯木·玉散鸭子闭眼嘴壳硬,还没等张明东说完,嘴里就嘣出了四个字。
张明东有些吃惊。
阿斯木·玉散说的工资,是村里给他和儿子的低保,每月总共500元。
马瘦了不吃,人穷了不干。越穷越懒!
原来,阿斯木·玉散的媳妇下肢残疾,在儿子三岁时,娘家人要阿斯木·玉散一家人回喀什生活。阿斯木·玉散不肯,遂离了婚,带着儿子艰难生活。
从此,阿斯木·玉散一蹶不振。
村里给他父子俩申请了低保。有人来慰问、援助,村里总是安排到他家。
慢慢地,阿斯木·玉散尝到了“甜头”——家中只要来了“客人”,握握手,就有收获,或是几百元钱,或是米面油,或是几只羊,或是鸡苗、鹅苗……
这次,阿斯木·玉散有点失望!
光给钱帮物不行!要想拔掉穷根,首先要改变他们“等靠要”的懒惰思想。
一个“懒”字像刀一样横在张明东的心里。要先帮思想,扶志向。
“阿斯木,我们给你联系活,出去多多地挣钱。”
“不去。”阿斯木·玉散爱答不理地说。
“挣到钱了,才能找到媳妇。”
“我有钱。”
他抬头看了一眼张明东,目光中没有一点儿信任。
张明东读懂了他的目光,说,保证能给你找到活,而且工资不会低。
阿斯木·玉散一个劲儿地摇头。
“……”
“……”
第一次以失败而告终。
张明东不死心。三番五次,五次三番;点点滴滴,滴滴点点。
又一次和村干部来到阿斯木·玉散家。阿斯木·玉散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次的促膝长谈有了一定的进展。不过,阿斯木·玉散提出了一个担心的问题。他出去打工了,孩子怎么办,谁来看管?
只要出去打工,孩子由村里集体托管。张明东掷地有声。
孩子安顿好后,阿斯木·玉散这才放心出门了。工作队给他联系在一家扎花厂。从七月份到年底,他挣了17000余元回到家,满是沧桑的脸上开出了春天的花朵。
打这以后,阿斯木·玉散像是换了个人,扔掉了酒瓶,主动打电话给村干部,寻找挣钱更多的活儿。他似乎被打了鸡血一样,有使不完的劲儿,在建筑工地、扎花厂、田间地头,哪儿有活哪儿干,哪儿挣钱哪儿干,成了方圆百里最能吃苦的人。对未来充满了信心,生活有了奔頭。
我现在光靠打零工每年可以收入3万元。阿斯木·玉散举出了三个手指头,脸上红扑扑的,像花一样。
打零工不稳定,村里还给了我们扶贫羊,在合作社托养,已经发展到65只羊了。母羊生母羊,三年五只羊。再过三年就可以达到150多只了,我就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的贫困生活了。
阿斯木·玉散笑了。憨憨地,说,我不再等着握手了,要自己动手奋斗出幸福生活来。
村里第一家西餐厅
天还没亮透,羊们咩咩地叫,祖热木·玉散就爬起来,放它们出去吃草。
这是她家的宝。
自从村里给祖热木·玉散发了扶贫母羊后,她就天天跟着羊群转。羊群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沙尘暴来了,她也不会离开。羊们三五成群地把头藏进了梭梭树下,她则把身子蜷缩在红柳枝中。红柳树认识她。
她顶着烈日,迎着荒沙,脸黑得像锅底。
羊群数量从十几只到几十只,再到上百只,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可是她的身体状况却每况愈下。尤其是两条腿,像两根烤肉的钎子,每走一步,都要戳在她的心上。有时,跟不上移动的羊群,拖着疼痛的双腿独自流泪。
这样的苦日子到底结束了。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村子里成立了养殖合作社。把村里所有的羊群集中起来,统一养殖,统一管理。
她算了一笔账。自己的100多只羊一年至少可以繁殖50只羊羔,给合作社10只作为管理费外,板上钉钉子还可增加40只羊。最主要的是,村里根据她的实际情况,又给她特设岗位——打扫村里卫生,每月可以收入500元钱。通过就业给她的幸福生活加上一道“保险”。
工作队带领村民一天一家,把房前屋后的垃圾进行了彻底整治。从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的环境中走出来,也告别了污水靠蒸发,垃圾靠风刮的局面。
门前的葡萄像喝醉了酒似的,扶着架子摇摇晃晃往上爬,绿树成荫,鲜花盛开。
整个村子活了起来。
家家户户通上了自来水,结束了喝“涝巴水”、咸碱水的历史;柏油路铺到了门前,浇菜、浇树的灌溉用水也引到了村民的家門口;一盏盏太阳能路灯,把黑夜撕开一个个洞,照亮了村民回家的路……
祖热木·玉散悉数村里悄然发生的变化,她的心里越来越亮堂了。自己也不满足于现状了。
现在国家政策那么好,有创业补贴、免息贷款,何不创个事业呢?
干什么呢?
开商店?开餐馆?
要干别人没有干的事情。
祖热木·玉散和女儿阿曼古丽·肉孜商量。女儿提出开一家西餐厅。
西餐厅?那是电视里的场景,城里人的享受,农村不行吧?
妈,我们村里人不是也经常吃火锅吗,一样的,城里人能享受的我们农村人照样可以享受。
是吗?行不行啊,我有点担心。
当然可以。你就不要担心了,就开西餐厅,这里没有一家西餐厅。
开西餐厅,技术怎么学,厨师哪里找?
加盟,就加盟。
不过……加盟要多掏一笔加盟费。阿曼古丽·肉孜倒是担心钱从哪儿来呢?
村里组织我们技术培训时,听说可以贷款,不要利息的贷款。祖热木·玉散说。
靠谱吗?
靠谱,靠谱,张书记儿子娃娃一个。村里的干部亚克西,都为我们着想呢。
妈妈,我算了一下,加盟费、房租、装修还要请个大师傅,投资不少呢,我们没有经验,赔了怎么办?阿曼古丽·肉孜内心敲起了鼓。
没事的,就是全赔了也回不到从前的苦日子了。有那100多只羊给我们兜底呢,大胆干吧。祖热木·玉散信心满满。
阿曼古丽·肉孜也充满了信心。
2020年1月26日,祖热木·玉散的西餐厅开业了。70多平米,面积不大,却很精致,在一排餐馆中,“帝黎朵丝西餐厅”鹤立鸡群,像大漠深处盛开的红柳花,格外鲜艳、格外美丽。
红柳花映红村庄
玉散·热加甫老人是村里唯一养驴的人。
“别人有的我都有,别人没有的我也有。”玉散·热加甫把两只手放在了面前,一个一个掰起了手指头:土地流转费有,草场补贴有,100多只羊有,牛也有,毛驴子别人没有,我有。
可可桥村有16.85万亩的草场,羊、牛是滚动在绿毯上的“金豆豆”。玉散·热加甫养驴小打小闹,只有6头,是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结!
他一边比划着,一边用生硬的汉语说,以前磨面靠毛驴,种地靠毛驴,驮运物品靠毛驴,哈拉马斯(维吾尔语,音译,全部的意思)靠毛驴。“现在毛驴彻底下岗了,我还想养它。”玉散·热加甫的脸上流露着一份幸福和自豪。
玉散·热加甫还打着养驴的如意算盘呢!
“我养驴喝驴奶,驴奶好东西,喝了身体这个样子的。”玉散·热加甫边说边做了一个动作,像小孩一样跳了起来。“现在我们的生活亚克西,不愁吃,不愁穿,啥困难也没有。”玉散·热加甫一个劲儿地竖起大拇指。“我今年75岁了,天天喝驴奶,把身体养好,要活到100岁,好好享享福。”他把“好”字的音拖得长长的。
“驴奶一公斤100块,我喝的(驴奶)有,卖的也有。”玉散·热加甫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一道长长的烟雾,说,“去年卖掉一头毛驴子就收入一万多元。”玉散·热加甫的脸上乐开了花。
幸福和自豪溢于言表。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很香,啧吧着嘴说:“毛爷爷带领我们团结起来保卫祖国,习近平总书记带着我们奔小康。”玉散·热加甫热情地为我们端上来馓子、馕饼、红枣、核桃、无花果、开心果等等。“吃,吃,多吃点我高兴,不吃我肚子胀呢。”玉散·热加甫开心地说,“现在不怕你们吃,不像以前,不敢让你们吃。”
他家的生活就像这些食品一样,丰富多彩,有滋有味。
转过身,他从墙上挂着的一排乐器中,拿出了都塔尔,盘腿而坐,弹唱了起来。歌声似乎带着香味飘荡出来,他的小儿子亚库普·谢姆西凯麦尔嗅到了香味,急匆匆进屋来,拿起手鼓敲打起来;正在厨房忙活的女儿喀日宰·玉散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出了厨房,欢快地跳起了麦西来甫;坐在玉散·热加甫旁边玩耍的孙子孙女也情不自禁地爬起来,在炕上翩翩起舞,一会儿在爷爷的前面,一会儿在爷爷的后边,像两只飞来飞去的蝴蝶。
“共产党像太阳,照到哪里哪里亮,哪里有了共产党,呼儿嗨吆,哪里人民得解放……”
红歌弹唱了一首又一首,歌声在村庄上空久久回荡。唱到动情处,玉散·热加甫紧闭双眼,提高了声音。当他睁开眼睛时,泪水从心底溢了出来。
这是幸福的泪,也是感恩的泪。
走出玉散·热加甫家,我们欣喜地看到,门前的夹竹桃花一朵一朵开得正艳。房屋周围,东一簇,西一块的红柳花也竞相绽放,映红了整个村庄……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