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治市博物馆藏春秋兽面三蹄足兽首扉棱蟠螭纹铜鼎
2020-10-15殷小亮
□ 殷小亮
一、长治分水岭26号墓地概况
长治市博物馆馆藏春秋兽面三蹄足兽首扉棱蟠螭纹铜鼎出土于长治市分水岭26号墓。《山西长治分水岭战国墓第二次发掘》[1]简报中对该墓的出土情况有着初步梳理。墓葬的年代为战国早期,即便该墓被盗的情况下,出土文物数量也是非常丰富的,其中出土铜鼎7件。2件铜鼎无盖,大小形制相同,发掘出土时鼎内盛有兽骨,当为镬鼎。另外5件为有盖,形制相同,大小不一,扁圆形,素面无纹,应为列鼎。除此之外,该墓出土有铜壶、铜敦、铜匜以及车马器等。从墓葬出土的随葬品来看,礼器组合接近于同期晋国墓的随葬品,主要为鼎、豆、壶、舟、匜以及车马器等。但由于该墓中未有发现兵器,墓主人应为女性,而从该墓的出土的铜鼎的情况来看,墓主人有着一定的社会地位。
图一 春秋兽面三蹄足兽首扉棱蟠螭纹铜鼎
二、春秋兽面三蹄足兽首扉棱蟠螭纹铜鼎
(一)铜鼎之“用”
现藏于长治市博物馆的蟠螭纹铜鼎为一对,大小形制相同,铜鼎高51厘米,口径44厘米,腹径42厘米,腹深19厘米,造型比较独特,鼎壁厚而体重,犹存春秋遗风,甚为精美(图一)。铜鼎的质地为锡、铅含量相对都较高的铅锡青铜,无盖,折沿,侈耳,圆底,蹄足,膝面作饕餮兽面。口缘上焊有四个立体螭首,腹部饰蟠璃纹与垂叶纹,耳内外饰双钩蟠螭纹。根据朱凤瀚在《中国青铜器综论》[2]一书中对古代青铜鼎的分型定式,可知该鼎属于“盆鼎”,有着立耳外侈,腹部似盆,腹壁圆曲内收,底近平,短粗蹄足等特点,应为Ae型Ⅴ式。
鼎一般分为镬鼎、升鼎、羞鼎三大类[3]。在周代用于炊具的鼎为镬鼎,是贵族在祭祀或宴飨等活动中用来煮肉食的炊具。该鼎在发掘出土时盛有兽骨,腹外有烟熏痕迹,可知该鼎应为用来盛放或者用来煮熟食的。从考古发掘资料来看,有些鼎的底部和足部有烤炙的痕迹,例如蔡侯墓出土的一件大鼎底部有黑烟的痕迹。为此,可推测长治市博物藏的该件青铜鼎应为镬鼎,当作炊器之用。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大鼎并不是“列鼎”中所指的鼎。在东周时期,天子、诸侯用九鼎,卿用七鼎,大夫用五鼎,士用三鼎或一鼎。而从镬鼎的出土情况来看,这种大鼎在墓葬中多为一、两件。另外,这种镬鼎一般形体较大,无盖,春秋晚期和战国时期的特征尤为明显。如上文M26号墓,出土铜鼎7件,2件无盖,形制大小相同,另5件有盖,相对较小、大小不一。除此之外,与此墓铜鼎随葬类似的墓还有长治分水岭墓地M25和M14。M25出土铜鼎6件,1件为无盖、形体较大(鼎内存有兽骨),5件有盖、形体相对较小;M14出土铜鼎9件,2件为无盖大鼎,7件有盖,大小相次成列。显然,M14、M25、M26中这种大鼎应归入镬鼎之列,而相对较小的有盖鼎应归入升鼎之列。可见,周人随葬镬鼎制度与列鼎的使用情况有着显著的差别。
(二)螭首之“绝”
四个立体螭首为二次浇注而成。春秋中晚期青铜器的铸造方式已经发生了变化,由整体铸造转变为各部件分铸。所谓“螭”,在古代文献中有着不同的解释,如《说文解字》:“螭若龙而非黄,北方谓之地蝼。从虫离声。或云无角曰螭。”螭既是古代传说中无角的龙。而《汉书·司马相如传》:“蛟龙赤螭”,注引文颖曰:“龙子为螭。”可知,螭为小龙。螭首位于青铜鼎两耳左右两侧,弯眉圆目,卷鼻短吻,四螭首两两相对,身似矩形,颈部弯曲为“C”形状。螭背似锯齿状,螭身饰有云纹、鳞纹和斜线纹,这种与螭首相结合的青铜鼎在同一时期并不多见。目前在山西地区,仅在长治M126号墓出土的璃首两件[4],可能原焊接于鼎的口沿,周身饰云纹,通长17、高6.5厘米。这种“螭首”常在春秋铜壶上以壶耳的形式出现,如在山西太原金胜村M251出土的4件方形铜壶上的首颈两侧各附一龙形耳,龙回首卷尾,有眉有目,卷鼻,龙身填鳞纹和云纹[5]。除此之外,如记述公元前482年“黄池之会”的“赵孟庎壶”就是这类壶耳[6]。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时期青铜壶上的螭首与青铜鼎上的螭首在纹饰上主要是以云纹鳞纹为主,但是在造型上却有显著的差异,铜壶上螭首多作回首状。东周时期,螭首附沿的青铜鼎甚为少见,有着显著的地方特色,堪称东周铜鼎中的佳作。
(三)纹饰之“美”
蟠螭纹均匀分布于青铜鼎腹部一周。这种蟠螭纹打破了商周时期布局比较盛行的轴对称纹饰,在青铜器纹饰发展史中占据着重要位置。从该鼎蟠螭纹组成可知,此纹饰在制范过程中是采用模印的方法连续压在外范上的,即每一个印为一个图像单元,这样便于一模多用。就制作工艺而言,蟠螭纹的出现也标志着青铜器制作工艺的一个重要变革。蟠螭纹在青铜器上是以无角的小龙相互交绕,重复出现构成带状的形式。
图二 青铜鼎蟠螭纹
图三 一身双首蟠螭纹
图四 兽面纹
蟠螭纹流行于春秋中晚期和至战国早期,这一时期的蟠螭纹占据了主体地位,大多学者认为蟠螭纹与蟠虺纹的兴盛标志着东周时期青铜器纹饰新风格的确立[7]。这一时期青铜器上的蟠螭纹有着不同的形态,依据构成纹饰最小单元——单元螭纹形态的不同,可将其分成C形蟠螭纹,S形蟠螭纹与变形蟠螭纹三大类[8]。长治市博物馆藏青铜鼎蟠螭纹应为C形(图二),单元螭纹形态类似麻绳状,繁缛华丽,四方连续布于腹部,以线条勾勒而成,或者内填划线纹,无底纹。蟠螭纹以单体出现,螭首和螭纹向内侧卷曲,身躯较细,整体呈现出“C”状。纹饰整体布局相对疏朗,螭首和螭尾表现明显,螭首较小,首部饰尖状,圆目,上颚较长,下颚较短,螭鼻向上反卷。腹部下垂叶纹,每两个立体螭首之间饰有12个垂叶纹,一周共饰有12个垂叶纹。每个垂叶纹上有两个S形蟠螭纹,S形蟠螭纹为一身双首(图三),上部螭首长而上卷,下部螭首较短,圆目突出,整体呈S状,身躯饰有斜线纹,两蟠螭纹组成纹饰似“蝴蝶结”。通常情况下,该类型的蟠螭纹多饰于鼎下腹或者边缘等空间较为狭窄的位置。蹄足粗短,蹄足上端饰有一兽面(图四),整体看去似为一虎面,立耳,臣字眼,眉毛弯折似倒“7”,额部较为饱满。该鼎的锡铅成分较高,为高锡铅青铜铸造组织,材质是三元铅锡青铜,充分说明当时青铜制作工匠们已经熟练掌握了对铅的应用,这也是长治分水岭墓地出土大量的造型精美、纹饰繁缛的青铜器的原因所在[9]。
三、结 语
长治地区在春秋时属晋,在战国时期为“上党”。《释名》曰:“党,所也,在于山上,其所最高,故曰上党”。该地区为韩、赵、魏三国交错地区,在交通上、军事上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同时,长治分水岭墓地始于春秋中期晚段,终于战国中晚期之际,前后沿用两百余年,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春秋战国时期民族大融合的情况。长治市博物馆藏春秋兽面三蹄足兽首扉棱蟠螭纹铜鼎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得以出现,如此精美的铜鼎正是两千多年以前匠人的智慧结晶,不仅具有春秋战国时期晋系青铜器风格,而且融入了上党地方特色文化。今天,该铜鼎以恢弘大气的姿态、风格迥异的造型、精美绝美的纹饰、炉火纯青的技艺以及丰富多彩的文化内涵向世人诉说着上党的悠久故事和长治的璀璨历史。
[1]边成修、叶学明、沈振中《山西长治分水岭战国墓第二次发掘》,《考古》1964年第3期。
[2]朱凤瀚《中国青铜器综论》,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
[3]俞伟超、高明《周代用鼎制度研究(上)》,《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78年第1期。
[4]边成修《山西长治分水岭126号墓发掘简报》,《文物》1972年第4期。
[5]侯毅、渠川福《太原金胜村251号春秋大墓及车马坑发掘简报》,《文物》1989年第9期。
[6]李夏廷、李建生《也谈长治分水岭东周墓地》,《中国国家博物馆馆刊》2012年第3期。
[7]李学勤《东周与秦代文明》,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年。
[8]山西省考古研究所《侯马铸铜遗址》,文物出版社,1993年。
[9]韩炳华、崔剑锋《山西长治分水岭东周墓地出土青铜器的科学分析》,《考古》2009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