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门蒂晚期钢琴作品的歌剧性创作构思解析
——以g小调钢琴奏鸣曲“被抛弃的狄多”第一乐章为例
2020-10-14倪海瑽
倪海瑽
[内容提要]作为现代钢琴演奏技艺的奠基人——克莱门蒂在音乐史上享有“钢琴之父”的尊称。然而今日克莱门蒂最为人们熟知的钢琴作品多限于他的钢琴教学小品,其晚期极具价值的钢琴奏鸣曲还未得到应有的重视。本文围绕克莱门蒂最后一首钢琴奏鸣曲“被抛弃的狄多”(唯一标题作品),通过创作来源、曲式风格、影射诠释等视角研究这首在“歌剧性”新颖创作构思下谱写的钢琴奏鸣曲,并深入体会克莱门蒂将歌剧的情感、表现手法及戏剧性等元素通过钢琴独奏方式呈现的寓意。
前言:克莱门蒂的历史地位及其晚期标题性钢琴奏鸣曲的创作
被誉为“钢琴之父”的意大利钢琴家、作曲家克莱门蒂(Muzio Clementi)在钢琴史上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2]Leon Plantinga,Clementi:His Life and Music[M].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77,pp.286.他生活的年代(1752-1832)正是钢琴自其1709年诞生以来经历重大革新发展的时代。集钢琴演奏家、钢琴教育家、作曲家、乐谱出版商、钢琴制造商为一身的克莱门蒂,其一生都奉献于钢琴相关事业。也正是长寿的克莱门蒂(生于莫扎特前,死于贝多芬后)通过其一生见证钢琴的进化过程,逐步奠定了钢琴演奏技艺的基础,创立了伦敦钢琴学派,并培养出克拉默(J.Cramer)、菲尔德(J.Field)等优秀弟子将此学派继承与发展,对现代钢琴演奏风格的形成起到重要影响。然而今日最为人们熟知的克莱门蒂钢琴作品多限于他的钢琴教学小品,例如《6首小奏鸣曲,作品36》及《练习曲集-名手之道,作品44》;他的其余还不为人熟知的大型钢琴作品(例如数十首钢琴奏鸣曲)中不乏创作构思新颖、情感丰富深刻的精品,近年来还缺乏深入系统的研究。
近半个世纪以来,全球音乐界专业人士们已逐渐认识到研究克莱门蒂钢琴奏鸣曲在钢琴演奏与教学中的重要性:这是全面了解现代钢琴演奏技法与风格所必需掌握的知识来源与重要依据。虽陆续有多位学者在他们有关钢琴表演及教学的著作中加入克莱门蒂钢琴奏鸣曲的相关研究,但多集中于克莱门蒂的早、中期钢琴奏鸣曲,至于他的晚期钢琴奏鸣曲仅停留在概述创作年代及风格等大众化概念层面,欠缺详细的解析。其中尤为可惜的是,作为克莱门蒂唯一加入标题的钢琴作品,他的g小调钢琴奏鸣曲(其最后一首钢琴奏鸣曲),作品50之3“被抛弃的狄多”(Didone abbandonata)尚未引起音乐界足够的重视。事实上,这首钢琴奏鸣曲有其特殊的历史价值:从创作构思看,它已不是一部纯粹的钢琴奏鸣曲,而是特定历史时期文学素材赋灵感于音乐作品的例证,也是克莱门蒂将“歌剧性”创作构思通过钢琴奏鸣曲手法呈现的伟大创新。
目前涉及该作品的国内相关文献十分有限。在为数不多的克莱门蒂相关文章中,金昌浩在《钢琴艺术》2008年第3期发表的《对悲剧性和戏剧性的探索—克莱门蒂最后的钢琴奏鸣曲》一文仅在欣赏层面上简述这部作品。在相对学术性更强的国外相关文献中,有关这部作品的深入研究也相当欠缺:Nicholas Temperley指出克莱门蒂在其晚期的钢琴奏鸣曲中加入比前期作品更激烈的情感表述;C.M.Girdlestone发现克莱门蒂为数不多的小调钢琴作品比其大量大调钢琴作品更具情感内涵及深度;Leon Plantinga对比分析这首g小调奏鸣曲与克莱门蒂其它两首同为g小调的早、中期奏鸣曲;William Newman指出这首附带标题的g小调奏鸣曲是以维吉尔(Virgil)史诗《埃涅阿斯纪》(Aeneid)中狄多(Dido)与埃涅阿斯(Aeneas)的悲剧爱情故事为创作来源。
以上资料虽对了解克莱门蒂晚期钢琴作品及创作风格有所帮助,但至今尚未有人站在学术高度深入钢琴奏鸣曲“被抛弃的狄多”精髓探究其创新价值。本文旨在通过创作来源、曲式风格、影射诠释等视角深入研究这部克莱门蒂唯一“标题”钢琴作品,解析其新颖的歌剧性创作构思及寓意。
一、维吉尔史诗《埃涅阿斯纪》对克莱门蒂标题性钢琴奏鸣曲创作的影响
作为一名多产的作曲家,克莱门蒂一生创作出大量的钢琴作品。在其数十首钢琴奏鸣曲中,克莱门蒂唯独在他最后一首奏鸣曲上附上标题,必有其特殊原因。本文先从标题“被抛弃的狄多”入手,探讨这首钢琴奏鸣曲的创作来源。此标题的主人公狄多来自拉丁诗人维吉尔的史诗《埃涅阿斯纪》中的第四章。此章的核心内容描述了女王狄多与传奇英雄埃涅阿斯的爱情悲剧:由于特洛伊的陷落(被木马屠城攻灭),王子埃涅阿斯率众出逃,当途经迦太基时,与当地女王狄多相识,双方很快坠入情网。但由于肩负着上天赋予的建设罗马的使命,埃涅阿斯不顾狄多的挽留,毅然地离开了她。被抛弃的狄多悲愤交加,经历了悲伤、孤独、绝望的情绪转变,最终选择以自杀来了结这段孽缘。
狄多与埃涅阿斯的悲剧爱情故事文学素材历来在西方艺术史中备受青睐,经常成为艺术家们创作的主要来源。在17世纪中叶到19世纪中叶的二百多年中,先是Peter Rubens、Jean Raoux、Joseph Turner、Pierre Guerin等多位画家以此题材创作了一系列绘画作品;[1]倪海瑽.维吉尔史诗<埃涅阿斯纪>影响下的多元化艺术作品[J].音乐创作,2012(11):162.随后著名意大利剧作家梅塔斯塔西奥(Pietro Metastasio)以相同题材为背景,编写了剧本《被抛弃的狄多》(Didone abbandonata);[2]Frederick Ahl,and Elaine Fantham,Virgil:Aeneid[M].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7,pp.77-99.该剧本自1724年问世后,又有Domenico Sarro、Johann Hasse、Niccolo Jommelli、Tommaso Traetta、Joseph Schuster 等大批欧洲作曲家陆续以相同标题“被抛弃的狄多”命名创作了大量歌剧,并频繁上演于18世纪欧洲舞台。[3]Edward J.Dent,Annals of Opera:1597-1940[M].W.Heffer &Sons Limited Press,1943,p.763.
可以看出,维吉尔史诗《埃涅阿斯纪》中的狄多与埃涅阿斯悲剧爱情主题给绘画、戏剧、歌剧等多元化艺术作品带来丰富的创作灵感,这些随之诞生的具有“二度创作”属性的艺术作品在原有史诗的基础上以全视觉或半视觉艺术的形式“活态”呈现故事情节,丰富了原史诗的表现力。而艺术表现的形式历来有不断升华的空间,有着革新思想的克莱门蒂则通过其1821年发表的g小调钢琴奏鸣曲,作品50之3“被抛弃的狄多”向世人展示了艺术形式的进一步升华:他通过创新的钢琴奏鸣曲独奏形式来描绘狄多与埃涅阿斯的悲剧爱情故事情节。比较前人的视觉艺术表现形式,克莱门蒂这种近乎纯听觉的艺术表现形式开拓出更多品味作品的空间。
生于罗马的克莱门蒂自幼深受意大利歌剧文化的熏陶,其早年移居伦敦后也有担任歌剧指挥的经历。可以逻辑推断,前文提到的以“被抛弃的狄多”为标题的多部同名歌剧对克莱门蒂来说并不陌生,他也很有可能通过观摩这些同标题的歌剧演出吸收了这些作品的精髓。发表于1821年的钢琴奏鸣曲“被抛弃的狄多”对克莱门蒂本人来说,其创作动机绝非偶然,很有可能和他中年丧妻的悲痛经历有直接关联。经国外学者研究推证,这部作品很可能创作于比实际发表时间更早的1804至1805年,[4]Leon Plantinga,Clementi:His Life and Music[M].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77,pp.202-216.此时期已到天命之年的克莱门蒂才新婚不久,但他妻子婚后一年内即死于生产,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克莱门蒂感到自己“被抛弃了”,他与音乐出版商的通信中多次提及自己这段时期的悲痛遭遇与孤独心情。在这特殊背景下创作的钢琴奏鸣曲“被抛弃的狄多”是克莱门蒂唯一加入标题的钢琴作品,他将具有强烈悲剧调性属性的g小调运用在该作品全部三个乐章中,且乐章之间演奏不间断,使连续性的悲剧色彩贯穿全曲。用描绘狄多被抛弃后悲伤、孤独、绝望的情绪来影射自身的悲痛,克莱门蒂赋予了这首奏鸣曲标题音乐般特殊的寓意。
二、克莱门蒂g小调钢琴奏鸣曲,作品50之3“被抛弃的狄多”中的歌剧性创作构思解析
标题“被抛弃的狄多”(Didone abbandonata)与谱上特别标注的“悲剧场景”(Scena tragica)虽用词不多,但精炼体现出克莱门蒂g小调钢琴奏鸣曲,作品50之3这部作品所描绘的主要情节与悲剧色彩。克莱门蒂在这部三乐章结构的奏鸣曲中加入相当比例具有演奏指引功效的多元化表情术语,这些都与描绘被埃涅阿斯抛弃的狄多的情绪转折息息相关。重要西方音乐学者William Newman就本作品每一乐章的音乐特性分析,认为:第一乐章描绘埃涅阿斯的离开带给狄多的悲伤与沉思;第二乐章描绘失去埃涅阿斯的狄多凄凉的孤独心境;第三乐章描绘陷入绝望心情的狄多决定以自杀的方式了断孽缘。[1]William S.Newman,The Sonata in the Classical Era .Chapel Hill:The 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Press,1963:749.由于克莱门蒂没有为这首钢琴奏鸣曲附上大篇幅的文字叙述,上述音乐学者William Newman提出的本曲音乐性场景描绘特性都逻辑体现在乐曲自身的音乐结构、和声布局、脉动发展等特征及克莱门蒂在乐谱中标注的多元化表情术语上(这些专门标注的术语涵盖不少相对不常用的词汇),留给演奏者丰富的诠释空间。从本曲演奏诠释的角度看,结合史诗《埃涅阿斯纪》中的埃涅阿斯与狄多悲剧爱情故事情节及克莱门蒂对本曲的演奏指引,钢琴家演奏的已不是一首单纯的钢琴奏鸣曲,而是带有强烈歌剧性因素的“无词歌剧”。
本曲第一乐章始于缓慢的引子,具有歌剧序曲般的特征,克莱门蒂在乐谱上标注的描述性速度标记Largo petetico e sostenuto,除了指明速度是“悲痛的广板”,更暗示着曲中持续的悲伤情绪,这也是对整首奏鸣曲悲情色彩的浓缩呈现。开场白呈现连续三组下行的“二音动机”(two-note motive)旋律(1-2小节),辅以双附点节奏脉动,形象地描绘出狄多的哀叹。随着音乐进行,这些双附点节奏“二音动机”旋律持续发展,分别再次出现在5-6小节及9-10小节,每次都引向带有延长号标记的半中止和弦(half cadence)上。音乐情绪也通过力度变化不断升温:从p 发展到ff,伴随着旋律起点不断升高,在9-10小节推向引子段落的高潮,极具交响性特征与戏剧性效果,形象描绘出狄多在得知埃涅阿斯即将离她而去时沉重忧伤的心情(见例1)。
例1.克莱门蒂g小调钢琴奏鸣曲,作品50之3“被抛弃的狄多”,第一乐章,1-10小节
长引子段落后,音乐进入快板段落,克莱门蒂虽沿用传统的奏鸣曲式结构(Sonata Allegro Form)组织音乐,但加入很多非传统钢琴化的创作手法,逻辑地引领剧情的发展。首先在速度标记上,克莱门蒂除了写下Allegro,ma con espressione(富含表情的快板),还附加上diliberando,e meditando(谨慎、深思)这些类声乐化音乐术语,意图明显地指引演奏者在体会狄多具体心情(深思熟虑如何挽回埃涅阿斯离去的心)的基础上诠释作品。类似于之前引子段落的旋律动机构思,呈示部第一主题的旋律素材采用描绘叹息语气的连续下行“二音动机”为主轴(1、2、4小节),只不过旋律走向变为上行(1-4小节,不同于引子段落的旋律下行走向),这种包含小组下行动机的大上行旋律走向使音乐天然具有矛盾感与撕扯感,生动影射出狄多在深思中带有叹息语感的忐忑心情(见例2)。
例2.克莱门蒂g小调钢琴奏鸣曲,作品50之3“被抛弃的狄多”,第一乐章,16-34小节
随着音乐发展,狄多的忐忑心情持续加重,从39-42小节连续的乐队化和声织体打断之前数小节的歌唱化旋律织体来看,音乐凸显类似歌剧般的戏剧性效果(乐队声部打断solo声部),39-45小节的连续多元化强调音(f、fz、rinf.)呈现也有效渲染了狄多情绪升温的气氛。整个呈示部第一主题的画面感强烈,好似幕布拉开,呈现以下歌剧场景:心情忐忑的狄多试图寻找出路挽留埃涅阿斯离开(见例3)。
例3.克莱门蒂g小调钢琴奏鸣曲,作品50之3“被抛弃的狄多”,第一乐章,35-45小节
与第一主题的忐忑不安形成鲜明对比,始于88小节的呈示部第二主题以抒情性的降B大调旋律呈现,衬托出祥和的气氛,好似狄多在回忆与埃涅阿斯之前甜美爱情的幸福时光(见例4)。
例4.克莱门蒂g小调钢琴奏鸣曲,作品50之3“被抛弃的狄多”,第一乐章,84-96小节
第一乐章发展部同样具有鲜明歌剧性场景描写。音乐一上来就充满悬念,呈现两次打断式的语句,分别以在198与207小节处带有延长号标记的休止符得到体现。这种特殊语感的表达,形象刻画出狄多充满疑虑、犹豫不决的心情(见例5)。
例5.克莱门蒂g小调钢琴奏鸣曲,作品50之3“被抛弃的狄多”,第一乐章,187-215小节
著名西方音乐学者Temperley指出,克莱门蒂在晚期的创作中有着明显的以复调手法突出强烈情感描绘的风格转变,[1]Nicholas Temperley,“London and the Piano,1760-1860”,The Musical Times 129,1988,p.291.这与贝多芬晚期创作风格转变颇为类似。以上观点在本曲第一乐章发展部随后出现的戏剧性浓烈的长卡农(canon)段落得以例证(270-298小节)。由于卡农中两手之间以错开一小节的方式奏出相同的旋律,声部间呈现连续的打断式切入模式,使音乐充满对话感与争吵感,逼真地刻画出狄多与埃涅阿斯之间的“二重唱”场景,且随剧情不断升温,在298-306小节呈现更激烈的画面:“狄多抓紧埃涅阿斯的手臂试图挽留他的离开。”这里无论左手声部模仿乐队低音弦乐颤音(tremolo)的伴奏织体,还是右手连续在不同音域呈现的带有强烈撕扯感的三音八度短句(298-304小节),都将音乐张力及歌剧化效果通过钢琴演奏逼真呈现(见例6)。
例6.克莱门蒂g小调钢琴奏鸣曲,作品50之3“被抛弃的狄多”,第一乐章,263-308小节
本着突出描述狄多情感转折的创作理念,克莱门蒂在本曲第一乐章再现部的构思也很新颖:他将第二次主题陈述以维持旋律改变节奏的方式变形呈现,音乐好似失去重心与脉搏,是狄多与埃涅阿斯争吵之后疲惫、泄气般情绪真实的写照(见例7并对比例2)。
例7.克莱门蒂g小调钢琴奏鸣曲,作品50之3“被抛弃的狄多”,第一乐章,360-367小节
第一乐章的尾奏(coda)段落再次出现音乐情绪的戏剧性大转折,刺激听者的感官。克莱门蒂在480小节以强烈不协和音程的减七和弦打破先前和声走向(代替期待解决的g小调主和弦),音乐戏剧性地暴发(ff)及加速(Più allegro),描绘狄多心慌意乱,逐渐失去理智(见例8),正如《埃涅阿斯纪》原文描述此刻狄多“熊熊烈火在内心燃烧,她的怒吼传遍全城。”[1]Frederick Ahl,and Elaine Fantham,Virgil:Aenei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7,p.86.
例8.克莱门蒂g小调钢琴奏鸣曲,作品50之3“被抛弃的狄多”,第一乐章,474-486小节
奏鸣曲“被抛弃的狄多”三个乐章的旋律动机有着取材相似、相互关联的特点,体现出克莱门蒂延续描绘悲剧剧情发展的用意(见例9、10、11)。快板第一乐章描绘的狄多历经复杂心情(悲伤、深思、犹豫、忐忑、失控)转变;有着狂想曲般(rhapsodic)自由式特征的第二乐章,速度标记为Adagio dolente(悲痛的柔板),描绘失去埃涅阿斯的狄多孤独、忧郁、悲痛的心情。而第三乐章回归快板,速度标记为Allegro agitato,e con disperazione(激动伴随绝望的快板),音乐果断明快,描绘狄多以死殉情的决心。因篇幅有限,本文详细解析本曲第一乐章克莱门蒂的歌剧性创作构思,随后两个乐章的类似手法解析不在此逐一详述。
例9.克莱门蒂g小调钢琴奏鸣曲,作品50之3“被抛弃的狄多”,第一乐章,16-23小节
例10.克莱门蒂g小调钢琴奏鸣曲,作品50之3“被抛弃的狄多”,第二乐章,1-9小节
例11.克莱门蒂g小调钢琴奏鸣曲,作品50之3“被抛弃的狄多”,第三乐章,1-9小节
结语:克莱门蒂钢琴奏鸣曲 “被抛弃的狄多”的价值意义
作为现代钢琴演奏技艺的奠基人——克莱门蒂晚期极具价值的钢琴奏鸣曲在今日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挖掘与重视。钢琴奏鸣曲“被抛弃的狄多”的创新处体现在使歌剧性创作构思通过钢琴独奏的形式呈现,通过钢琴的演奏来展示歌剧的情感内涵,达到“无词歌剧”的境界,先于人们熟悉的由门德尔松首创的“无词歌”钢琴表现形式。“无词歌剧”这一用词虽尚未取得像“无词歌”一样的专业定义,但因本曲体裁为奏鸣曲,篇幅较大且由多乐章构成,结合歌剧性因素在曲中的多元化呈现等特点称之为“无词歌剧”也合乎逻辑。由于克莱门蒂对本曲的特殊钟爱,他在1821年最后一次造访维也纳时特意与贝多芬的助理辛德勒(A.Schindler)探讨了钢琴奏鸣曲“被抛弃的狄多”,并在辛德勒的乐谱上留下详细演奏注释。[1]Leon Plantinga,Clementi:His Life and Music[M].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77:245.可惜的是这份克莱门蒂亲笔写下的演奏注释已遗失,否则将留给后人更清晰的本作品诠释指引。辛德勒高度评价此曲,认为这是首“音乐的心灵图像”(musical soul-picture),没有其它以奏鸣曲命名的作品,比这首更值得放在贝多芬奏鸣曲之旁。[2]J.S.Shedlock,The Pianoforte Sonata [M].Da Capo Press,1964:141-1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