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鲇鱼”特斯拉
2020-10-13法人刘爱国
◎ 文 《法人》特约撰稿 刘爱国
2020 年3 月12 日,特斯拉市值超过波音公司,首次问鼎美国最有价值的工业公司。但随后的剧情在新冠肺炎疫情的演变下,不断出现戏剧性转折。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马斯克,面对如坐过山车一般的美国股市,这次却表现得异常淡定。此刻,他手握两 张“抗疫”底牌:一是特斯拉完善的线上销售系统和OTA 功能,可以实现远程购车和“无接触交付”;二是去年底投产的上海超级工厂,正在中国逐步退散的疫情阴霾中有序复工。但这位还没过完本命年的钢铁侠,却在中国遇到了麻烦。“减配门”给国产特斯拉带来的信任危机,甚至比股价腰斩更让他重视。
在马斯克眼里,中国市场几乎就是特斯拉的半个未来。
“入侵者”马斯克
对于特斯拉公司来说,马斯克本身就是一个“入侵者”。
马斯克并不是特斯拉的最早创始人。这家电动汽车公司的实际创始人,是两位硅谷极客马丁·艾伯哈德和马克·塔彭宁。两人的电动汽车研发计划始于2003 年。那时提出搞电动汽车,无疑是一个疯狂的行为——就在当年,通用汽车耗资10 亿美金的电动汽车项目正式宣布破产。但这个巨头都搞不定的“不靠谱”计划,却偏偏吸引了另外一位“疯子”的兴趣——2004 年,33 岁的埃隆·马斯克毅然投给特斯拉750 万美元,成为特斯拉的最大股东兼董事长。
梦想家的组合,并不如人们想象中的一帆风顺。 不久,面对差点让特斯拉夭折的第一款车型Roadster,控制欲强烈的超级产品经理,取代了天马行空的技术极客,成为特斯拉的实际掌舵者。2008 年,被誉为“特斯拉之父”的艾伯哈德和塔彭宁先后离职。
电动汽车取代燃油车的过程中,有两大最难逾越的门槛——价格和充电设备。信奉“活着就要改变世界”的马斯克,梦想从来不是豪车,他希望造一款人人都能买得起的新型交通工具。在Roadster 艰难量产后,马斯克一直在为生产经济适用型的电动汽车做准备。
与Model S 一同进入中国的,还有特斯拉的超级充电桩。这段时期,贴着“科技新贵”标签的马斯克,频频现身各种营销秀,更像是一位带来启蒙思想的传教士。特斯拉带来的全新用户体验,迅速侵入中国消费者的心智,带来国人对汽车产品定义的认知颠覆。
此刻,中国人自己的“新能源汽车革命”,也正在徐徐拉开帷幕。
希望的田野
中国新能源汽车市场的第一瓢水,由政府“舀下”。
中国人在电动汽车领域的起步并不算晚。在历经“863 计划”和若干国家重大课题项目技术攻关后,2009 年1 月,由科技部等部委共同启动一项名为“十城千辆”工程,计划用3 年时间,每年发展10 个城市,每个城市推出1000 辆新能源汽车开展示范运行。这一阶段的市场买单者,几乎全是政府和企事业单位客户。这些油电混合动力为主的新能源车辆,主要应用于公交、出租、公务、市政、邮政等场景。
2014 年,被业界公认为“中国电动汽车元年”。这一年,除了特斯拉在中国交付第一批车型外,还有国家出台的16 项新能源汽车支持政策。其中最著名的一条是“免征车辆购置税”。免税和补贴带来的市场刺激无疑是直接有效的。在一些限牌限购的城市,新能源汽车的私人购买迎来一波小高潮。
风吹麦浪,有马斯克这位先驱者做榜样,各路资本开始躁动,自主品牌大举进伐,“造车新势力”纷纷涌现。从2014 年开始,中国造车史上第四次“大跃进”正式拉开帷幕。
两年后,随着“共享出行”概念的白热化,网约车和分时租赁平台开始成为新能源汽车的最大客户。这类平台大多与车企绑定合作(如首汽Gofun),甚至本身就由车企投资自建(如曹操专车、T3 出行)。
二是完善集团化运作体制。不断完善省农垦集团-产业集团和区域集团-子公司(含农场基地公司)三级运行架构。其中,省农垦集团公司定位为战略决策中心、资本运营中心、监督控制中心和支持服务中心;产业集团定位为产业运营中心、利润中心,从事产业运营,实现经营资产的保值增值;区域集团定位为资产管理中心、利润中心;子公司(含农场基地公司)定位为经营管理中心、成本控制中心,直接从事生产经营管理。
特斯拉曾经公布的上海超级工厂照片 资料图片
与此同时,新能源充电桩也在各大城市加速铺设。国家与社会资本的合力投入,拉动了整个市场的高歌猛进。新政出台仅一年多时间,到2015 年底,中国新能源汽车就基本完成50万辆的规划目标,成为全球保有量最大的国家。
2015—2019 年,中国新能源车型的销售排行榜上,几乎是清一色的国产品牌——一方面,踟蹰观望的国外巨头迟迟未能拿出量产车型;另一方面,补贴带来的价格优势,成为新能源汽车“东风压倒西风”的决定性因素。
中国的新能源汽车市场,经过政府耕耘播种、车企育苗插秧两个阶段,在一面明媚春光中,呈现出蓬勃生机。但是,2019 年的补贴退坡,却让中国新能源车企遭遇一场“倒春寒”。新政策出台后的下半年,新能源汽车销量呈现大幅下降态势。
2019 年,中国新能源汽车全年销量为120.6 万辆,同比下降4%,为近10 年来首次同比下降。而对于这些正在应对“春寒”的中国车企来说,此刻突然进入“免税名单”,并在上海扎根建厂的特斯拉,更像是一台闯入田间的巨大“收割机”。
鲇鱼还是收割机?
有了“基建狂魔”的强大赋能,特斯拉在上海的超级工厂从开工建设到获准投产,仅仅只用了9 个月时间。与一波三折的德国工厂相比,特斯拉在中国生根速度堪称迅猛。这得益于当地政府全力保驾——除了低息贷款和低价土地外,审批手续也是一路绿灯。在“错失”马云和马化腾之后,上海不惜血本请来另外一位“马老板”,希望能为长江入海口的高端制造业带来一个全新引擎。
此刻杀入中国的特斯拉,被媒体普遍解读为“鲇鱼”。人们寄希望于这个越洋而来的外来物种,能够搅动中国新能源汽车产业的一潭春水,同时带动本土供应链进一步整合跨越。
但另一群人却感到压力巨大。这位当初以“启蒙者”形象来到中国的硅谷传教士,近日的“减配门”事件一石激起千层浪,也让更多人看清特斯拉的本来面目。
首先,特斯拉对本土产业能力的提升价值实际有限。中国的汽车供应链通过合资20多年,已经基本整理完毕。而“市场换技术”带来的种种内生矛盾,更不能指望独资企业身份的特斯拉来帮助解决。其次,特斯拉将给还未做好完全准备的本土车企,直接带来正面冲击。尤其是对那些号称要做“中国特斯拉”的造车新势力,几乎是灾难性打击。
眼下的马斯克,已不再仅仅满足于市场份额扩张,更希望凭借多年打造的技术镰刀,来完成对利润的收割——2019 年 3 月,特斯拉SEXY 组合最后一款车型 Model Y 亮相,马斯克2006 年画下的“超级蓝图”终于完整铺开。
这款被戏称为“利润收割机”车型,75%零部件来自Model 3,整车线束却仅有Model 3 的3%,生产工序也远远少于此前所有车型。这正是马斯克长期以来苦心经营的能力闭环:平台共享;化繁为简;用机器来制造机器。此刻人们终于发现,这位执着于改变世界的“科技疯子”,骨子里仍然是一位擅长把技术转化为赚钱工具的生意人。这正是马斯克相似于乔布斯之处。而如今马斯克正在效仿乔布斯所做的另一件事——要将孵化于美国的创新科技树,移栽到中国市场的沃土上。
逐鹿中国场景
国家对新能源汽车战略的推动决心,并未因补贴退坡而减弱。在新基建恢宏图纸上,一个新的出行时代正在开启。
在新基建诸多领域,都与新能源汽车密切相关——充电桩的铺设,让绿色出行可以延伸到更广阔的空间范围;5G 基站、人工智能和大数据中心建设,带来未来智能驾驶的巨大想象空间。“智能”一直是与“电动”相伴而生的另一枚标签。但正如将F1 赛车扔到沙漠中,可能连拖拉机都不如一样——智能汽车同样需要在“智能化道路”才能行驶。
中国汽车工程学会副秘书长闫建来曾在一次内部交流中指出:“从未来社会场景上去判断,智能无人驾驶汽车只是产品,智能化社会才是这个智能产品的最佳运行场所。”
从技术准备来看,中国和美国的智能驾驶研发几乎是并驾齐驱。但是从国家推动来看,似乎中国政府雄心意志更胜一筹。在智能出行这一块,全世界都在期待中国场景。
在特斯拉这个“启蒙者”影响下,中国创新者的勇气和脑细胞被纷纷激活。以2019 年为分水岭,中国汽车创新制造能力正在迈入一个新阶段。喧嚣一时的中国“造车新势力”,也在历经5 年野蛮生长后,开始一轮集体反思和跨界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