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与作文（外一章）

韦秀观

书房里挂着一幅字“唯书籍老婆不可外借”，提醒自己要爱书。真正要爱书，莫过于读书。检查自己做到这些与否，必须把读书和作文联系起来，看看二者是否于自己来说有机地结合，也就是“读写一体”。

文学作品是学习作文的范例，在读懂作品的过程中，学习作文基础知识，进行作文基本技能的训练，这些知识技能在作文中通过正确运用而巩固，并受到检阅。现在的写作教育，常强调“从读学写，写中促读，读写结合，突出重点，多读写”，说的便是怎样实现读书与作文的有机结合。实现这些结合并不易，正如文章不好写，要写好文章必须经过长期的努力学习和实践一样。

“读书”二字似乎很平常、很容易。胡适觉得它可有三种说法：要读何书、为何而读、怎样去读。我则要补述一点，怎为我所用。

要读何书，有人请大师们列书目。但这问题不易解決。个人见解不同，个性不一，各人所选只能代表各人嗜好。对初学写作的人来说，吴晗认为，该选择《古文观止》中数十篇你认为能够读懂的文章来重复地读，直到烂熟，这样便可以初步掌握古文的规律、虚词的用法、各类文章的体裁了。这样才有可能进一步阅读其他古代文献，拥有领会和欣赏的能力。此外，选读一些唐诗宋词，懂得一点诗的韵律，也是有好处的。现当代的一些优秀作品，选择自己喜欢的几家来品读，一来可以了解现当代人在思考着什么，二来可以知道谁依然在写。同时，要读些哲学类书籍和历史类书籍，它们可帮助我们深刻理解文学和社会，让人深刻起来。真正的写作是离不开哲学和历史的。

为什么要读书呢？宋真宗赵恒《劝学诗》云：“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可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有女颜如玉。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男女欲遂平生志，五经劝向窗前读。”这里说到读书的妙处不尽完满。为什么要读书？其一，读书可以吸收人类的文化遗产。人类之所以与别的动物不同，就是因为人有语言文字，可以把智识传给别人，又传至后人，再加上印刷术的发明，许多书报便印了出来。人的脑很大，与猴不同，人能造出语言，后来更进一步有了文字，又能刻字。所以，人最大的贡献就是过去的智识和经验，使后人可以节省许多脑力。其二，读懂了一些书就可以理解和读通更多的书。王安石语：“读经而已，则不足以知经。”对于本草、内经、小说，他无所不读，这样才能明白他所要读的“经”了。读书的目的在于读更多书，读书越多，才可以读越多的书。其三，读书可以帮助我们解决实际问题。“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怎样读书并使它为我所用？我们常谈，读书要精，要博。精者，眼、口、心、手俱到。眼晴面对着书本，嘴里默念着，心里想着它讲什么，何以如此讲，其背后暗藏着什么。有些地方较难读，要会疑，忽略而过对自己是无益的。子曰：“尽信书不如无书。”张载也说：“读书先要会疑。”读书要求心到，不怕疑难。“手到”非常要紧，好的词句、段落、篇章可以抄下来，做本读书笔记，有必要的要分类别，加上旁注。也可按风格来划分，如豪情奔放类、委婉缠绵类、清新淡雅类，云云。有位作家朋友介绍过，他读完一本《围城》，便做了两本笔记，近五万字。然后，他反复地朗读这两本笔记，又摘选佳句录下，又得一小本笔记，有一万余字。如此重复读着，少则三个月，多要一载，这位朋友可是越读书越快乐，写起文章来，尽是《围城》笔法。再过一年，他又研读周作人作品，如上面做法。两年下来，他作文形同周作人，又如钱钟书。他又精读外国几家，如此一来，其文像钱钟书，像周作人，又像川端康成，家家特点似乎都有，综合起来，便是“鸡尾洒”，自成一家风格了。所以，读书不在数量，而在质量;读书要有耐心，有乐而无苦。至于读书要博，前面说过，读懂了一些书就可以读通更多的书。胡适云：“读一书而已则不足以知一书。多读书，然后可以专读一书。”要想知道李清照词句“东篱把酒黄昏后”的意思，就得明白陶潜“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味。

读书与作文有何关系，上面所述似乎已道尽矣。其中有几句话是可以记下来的：多读好书，多做笔记;多写文章，多加修改，养成良好的读书习惯，坚持不懈，好文章是可以写出来的。

作文与说话

写文章，常困惑：其一是说什么，其二是怎么说。胡适之先生认为，“要说什么就说什么”和“话怎么说就怎么说”。简言之：想说什么就写什么。胡先生从根本上点出说话和作文是一回事的问题。

具体说来，人为什么要说话？因为心里有想法，有看法，要传达出去。那人又为何而作文呢？卡夫卡说：“我有一种写的冲动。”试想一下，古今中外，多少文人墨客留下许多名著，难道他们也都是领导、老师、记者，甚至和某部门签约后才让写的吗？人要作文，也是因为得到什么见闻，产生什么想法，要急于告诉别人——这就是“写的冲动”。弗洛伊德把它归纳为潜意识，并且锁定它是创作的动力。我国清代诗人黄遵宪云“我手写我口”，也道出了说话和作文的关系。

说和写是一回事，都是表达说话人和写作者对某一事物的印象、感受和看法。但为什么实际操作中，我们会觉得说话容易而作文难呢？这是因为，说和写是“一回事”的同时，尚有许多不同的地方。比如，两者使用的语言形式不同，说话用的是口头语言，它有声无形，具有随意性，说完了就消失了，作文用的是书面语言，它有形无声，写出来可以长外保存下去，甚至让成千上万的人看到。例如，《三国演义》《红楼梦》《聊斋志异》等名著在中国可以说家喻户晓，并且它们还传遍世界，被搬上银幕，搬上舞台。所以，写作者不能随意乱写，要讲究一定的分寸，遵循一定的准则，承担一定的社会责任。正如我们自家人吃饭和请客吃饭不一样，前者可以随便弄一两个菜，可以随意端着饭碗边走边吃，唯求吃饱就行;而后者，一定要讲究饭菜的优劣，一定体面地围桌而坐，有一定的仪式感。这都是社会人承担一定社会行为准则和道德规范的需要。

说话表达清楚明白皆可，但作文除此之外，清代姚鼐提出的“义理·考据·词章”，也是针对作文而提的。作文比说话难就在这里，此外，尚有一种说法：说比写易的最根本原因是二者练习的时间大不一样。我们没上学之前就懂得说话，能够表达一定的意思，但究竟还不能作文。上了学，就算每年练写作十篇，总共也就几十篇，和每日多次张嘴说话比，动笔练习的机会的确太少了。这说明，写比说难不是写的本身造成的，而是我们学习的机会太少了。因此，我们提倡精读大量名著，养成作读书笔记和写日记的习惯，日常勤练笔，好文章是可以写得出来的。

说与写相比，有时写还真是有其容易的一面呢！譬如同学聚会，每个人都要即兴演讲，你没有准备，心里慌，只说了几个字便作罢，或讲得无头无尾，没条没理，一定达不到说话的效果。倘若先前写好了一篇稿子，情况就不同了，写的好处就在这里。完成一篇文章，可以列提纲，一段一段地充实修改，直至满意。

作文这东西，越往里学越尝到甜头，也越觉得它博大精深，也越难于攻关。比如玩跳棋，你为自己辟道路，可对手又处处设卡设陷阱，每一步都不易。突然能一棋跳到顶，甚至拿了赢局，那是多令人高兴的事！作文也是这个理，困难不小，又学无止境，关键要知难而进，尽管赢不了它，但还是要跟它死扛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