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了英国的“花园闲暇楼”

吕品

疫情期间出门少了，即使出游也不敢走太远，前几周有空在英格兰中部和北威尔士几处转了转，算是完成了一趟英国境内游。

其中一处是位于约克郡的温特沃斯城堡（WentworthCastle）。这地方虽然叫城堡，其实是一座乡村大屋加上周围的大花园和鹿园（deer park）。不過在花园尽头的小山坡上，还真有一座“城堡遗迹”：门楼、箭塔、垛口、围墙，林林总总，一应俱全。但是仔细一看，围墙之矮，不用搭梯子就能爬上去，“城堡”之小，三两步就能走完。原来这是一座模仿“遗迹”的假城堡，是大屋主人专门建来装点景色用的“花园闲暇楼（f oll y）”。

修建花园闲暇楼曾是英国乡村富豪的一大爱好，主要目的是锦上添花，为屋外风景增加一处亮点，所以一般建在离大屋足够远、但又不是远到看不见的地方，这样从大屋里便能欣赏闲暇楼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的样子。因为没有实际用途，所以在设计上可以自由发挥。

专门新建一座“城堡遗迹”听上去很奇怪，但在18 世纪的英格兰还颇为流行。更为常见的是，在山坡上或水池边，建一座仿古希腊或古罗马风格的神殿。在温特沃斯城堡的鹿园里也有这么一座，是古罗马圆形神殿的仿造品。

另一种常见的类型是在山坡顶上建一座塔，爱丁堡附近的宾斯塔（Binns Tower）就是这样一座花园闲暇楼，建于19 世纪。据说，当时的地主嫌弃邻居家是暴发户，故意要建一座高塔“俯视”对方。当然，花园闲暇楼还可以建得更加夸张，比如苏格兰的“邓莫尔菠萝（Dunmore Pineapple）”，便是在八角形楼顶上安了一个巨大的石刻菠萝。

于是，花园闲暇楼不免让人联想到“钱多任性”，在英语中folly 一词的确带上了这个意思。如果说什么东西是谁的folly，就是说那个东西是乱花钱瞎搞出来的。然而，却有这么一座被称为folly 的建筑，曾把英国从核灾难的边缘拉了回来。

二战之后，英国政府曾致力于发展核电，在英格兰西北兴建了两座石墨反应堆核电站。即将建成时，参与设计的核电专家、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约翰·科克罗夫特担心反应堆一旦着火会导致核物质泄漏，坚持要在核电站两座巨型烟囱上安装空气过滤器，但是因为烟囱已经开始建造，只能把过滤器加建在110 米高的烟囱顶部。当时绝大部分工程师、技术员都认为多此一举，是他多虑了，于是把这两座头重脚轻的巨塔戏称为“科克罗夫特的花园闲暇楼（Cockcroft's folly）”。

1957 年10 月，灾难真的发生了。反应堆起火，3 天后才控制下来，其间大量核物质泄漏到大气中。据后人估算，科克罗夫特坚持安装的过滤器挡住了95% 的核物质，剩下的泄漏出去，总放射量是切尔诺贝利事件泄漏量的千分之一。“科克罗夫特的花园闲暇楼”被证明不是任性瞎搞的东西。

好在英国现存的花园闲暇楼，大都和危险没什么关系。下次去游览大屋和花园，不妨研究一下花园闲暇楼的风格，借此评判一下主人的品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