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貌”术语在域外汉文辞书中的应用价值

曾欣乔

摘  要：《全韵玉篇》是朝鲜时期汉文辞书的代表作，对后世朝鲜汉文辞书的编纂起着示范作用，具有重要的文化价值。《全韵玉篇》中“……貌”术语数量很多，内容丰富，对该书中的“……貌”术语进行了梳理，并根据内容特点将其归类。在这一基础上，阐述“……貌”术语在此书中的应用价值。重复出现、在内容上具有共性特点的“……貌”术语将汉字按照语义场重新归类，是在部首分类法以外对汉字的重新归纳。“……貌”术语的内容反映了当时朝鲜半岛的社会生活、文化特点。这些术语还表现出时人的文化精神和汉字博大精深的文化内涵。

关键词：《全韵玉篇》;“……貌”;术语;域外汉字

字典编纂术语是指在字典编纂领域中，用以表示概念称谓的集合。注音术语、释义术语、释形术语、体例术语是古代汉字字典术语的主要类别[1]（P105）。可以说，对字典术语进行探讨，是研究字典内容的前提和必要条件。对于域外汉文辞书而言，字典术语的研究有助于我们深入了解以编纂者为代表的域外汉字接受者对汉语言、汉文化的理解和认知，乃至了解他们的世界观、价值观。

域外汉文辞书，包含字书、韵书、词书等。以日本、韩国为代表的东亚汉字文化圈，有大量珍贵的域外汉字典籍保留下来。《全韵玉篇》就是其中颇具代表性的一部字典。《全韵玉篇》编者未详，约成书于18世纪末。该书以较为成熟的编排体例，对韩国后世汉文字典的编撰起到了模范作用[2]（P2-3）。《全韵玉篇》在韩国汉文辞书中占据重要地位，它充分吸收了中国传统字典《宋本玉篇》《字汇》和《康熙字典》的精华，所收汉字在时间层面上与中国字典有一定的传承关系。就此而言，此书是研究汉字域外传播与发展史、韩国字典文化及中韩文化交流与融合的重要资料。因此，本文以《全韵玉篇》为例，探究“……貌”术语在域外汉文辞书中的应用价值，是具有理论意义和实际价值的。

一、《全韻玉篇》术语“……貌”概述

“……貌”是我国古代常用的文献注释术语，其含义为“……的样子”，该术语一般用于形容词和动词之后。如《文选·班彪〈北征赋〉》：“涉长路之绵绵兮，远纡回以樛流。”李善注：“樛流，曲折貌也。”

在《全韵玉篇》中，“……貌”这一术语亦大量使用，贯穿全书。这里的示例，是指根据“……貌”术语的内容，将相同内容的皆视为一例，之后再进行归类。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全韵玉篇》中具有同样释义内容的“……貌”往往会出现两次乃至多次。例如：“佼，好貌。（亻部）”“卷，好貌。（卩部）”“妧，好貌。（女部）”①。可以看出，这三个出现在不同部首的字，都用“好貌”来注释。因此，笔者将该书中的“……貌”按照内容种类进行统计和分析，把重复出现的“……貌”归为一例。

《全韵玉篇》中的“……貌”术语种类繁多，涉及领域广泛，但是也具有一些共性特点。如“笑貌”“好貌”“盛貌”等使用频次较高，分布范围较广;表示节气、定义物种类别的“……貌”数量丰富，颇能反映出时人的思维模式与观察世界的方式。这些方面都在不同程度上体现出《全韵玉篇》“……貌”术语的特点。有鉴于此，本文在对《全韵玉篇》“……貌”术语进行分类描述基础上，进一步窥探它所蕴含的思想文化内涵。

二、《全韵玉篇》“……貌”分类考

（一）“……貌”术语归类标准界定

如前所述，本文将内容完全相同的术语“……貌”归为一例。如“小貌”“日出貌”等在全书出现两次及两次以上，其术语内容完全相同，所以归为一例。不过，有些“……貌”虽然在形式上是一样的，但语义内涵却有区别，我们则根据实际所指对其进行分类。如“文貌”在全书出现多次，但是含义不同，或指文质彬彬，有文采;或指图饰丰富多彩，即“文”字的最初义。因此，笔者依据于其所指内容的不同，而将“文”归入不同类别。

对于“……貌”的归类，本文主要是立足于其所指内涵及释字的具体含义。如“不正”在汉语中多指人做事不端，或者事物摆放不齐，具有贬义色彩。而在《全韵玉篇》中，“不正貌”均指所释字头处于一种偏离的状态，它只是客观状态描述，而不具有感情色彩。因此，我们需要根据具体语境的实际情形，对术语进行客观的归类。

在上述归类标准的界定下，笔者对《全韵玉篇》中的“……貌”进行了划分，主要有以下类别：客观定性类、品格褒贬类、描写心情类、动态表现类与其他类。

（二）《全韵玉篇》“……貌”术语归类情况

1.客观定性类

客观定性类，是指通过该类“……貌”的注释，读者能够对被释字头的性质和特征了如指掌，如“风貌”，即说明被释字的含义和使用范围。通常情况下，这些“……貌”术语是对该字含义最简洁、最客观的说明。

该类别的“……貌”术语如下所示：

多貌、文貌、束发貌、禾密貌、舒貌、大貌、小貌、力貌、长貌、冠貌、明貌、武貌、强貌、众多貌、盛貌、高貌、不动貌、垂饰貌、寒貌、冰貌、冰冻貌、雪貌、寒极貌、冰结貌、严整貌、重叠貌、采貌、绕貌、笑貌、谷空貌、乱貌、微貌、垂貌、大笑貌、高峣貌、厚貌、阴貌、不澄清貌、壮貌、空廓貌、广貌、赤貌、小儿肥貌、美貌、形好貌、柔长貌、弱貌、柔顺貌、众貌、洁貌、卷貌、壮大貌、山貌、秃山貌、山高貌、山曲貌、山大貌、石山貌、山深貌、山深空貌、山耸貌、山高峻貌、高峻貌、高状貌、独貌、高大貌、羽貌、茂盛貌、斜貌、泪貌、炽盛貌、不满貌、隔远貌、组貌、带下垂貌、乘石貌、幼貌、不正貌、角貌、聚貌、静谧貌、远貌、瓜系蔓貌、旗貌、云貌、骄寒貌、文彩貌、和貌、广大貌、日光貌、日出貌、光耀貌、光盛貌、明白貌、众星貌、不明貌、日始出貌、震电貌、武壮貌、不伸貌、月欲明貌、秀貌、奇伟貌、木长貌、繁蔚貌、众木貌、崇牙貌、纷木盛貌、士盛貌、瘠貌、列貌、文章貌、散貌、风貌、毛长貌、散毛貌、耀貌、幼小垂饰貌、不开通貌、鲜明貌、泉水涓流貌、水貌、大雨貌、水深貌、空貌、肃貌、水盛貌、光貌、茂貌、渥貌、露貌、水长貌、凉貌、云兴貌、波貌、持正貌、云气浓貌、雨貌、涕垂貌、坏貌、清深高远貌、水清貌、小雨零貌、雨雪盛貌、大水貌、大波泣貌、波貌、雨露貌、热貌、华貌、火盛貌、火貌、火焰貌、赫貌、穴貌、光明貌、火行貌、火气盛貌、火延貌、烟气出貌、美盛貌、玉文理貌、鲜洁貌、玉貌、玉文采貌、玉光珠貌、瓜多实貌、大瘿貌、草貌、莲叶貌、恳辟貌、老头疮痴貌、疲貌、白貌、气容貌、鸟肥泽貌、鬓白貌、净貌、蹙摺貌、目露出貌、目出貌、实貌、光鲜貌、泽貌、目精视貌、慤实貌、石貌、石净貌、石山貌、山不齐貌、难貌、禾聚貌、黍稷盛貌、莠草茂貌、华木稠多貌、秃貌、禾重生貌、物将出穴貌、竹貌、漫貌、缭貌、辔貌、莹白貌、索貌、烟貌、蠁大貌、腹胀貌、胀貌、骨直貌、肉肥美貌、肥貌、五采貌、草生貌、绶貌、草书貌、草盛貌、草出貌、草叶盛貌、草茂貌、草多貌、葩华貌、草木盛貌、文密貌、草木丛生貌、风貌、广远貌、花绽貌、宽大貌、郁葱貌、盛多貌、龙貌、衣长貌、衣长好貌、衣貌、曳貌、曳衣貌、禾盛貌、盛饰貌、羽衣垂貌、衣整貌、角上曲貌、弓健貌、青貌、深谷貌、火赤貌、外见貌、虚廓貌、端直貌、驽顿貌、柔貌、章明貌、雪盛貌、雨貌、雨雪雰貌、雪华云貌、云起貌、云黑貌、雨露浓貌、微雨貌、连延貌、弁貌、举首貌、大首貌、曲颐貌、疾风貌、马肥壮貌、弓貌、苗貌、白骨貌、体胖貌、发垂貌、鬓垂貌、发长貌、乱发貌、鱼掉尾貌、群聚貌、深黑貌、黑貌、特出貌、猥茸貌、美发黑貌、黝貌、齿起貌、杂乱貌。

通过上述术语的描述，被释字头的含义已经十分清楚，如“月欲明貌”“瓜系蔓貌”就说明了它们所解释字头的含义和用法。一方面，读者可以由此理解这些字的用法与内涵;另一方面，即使对于有些字的具体所指的事物，读者未必亲眼所见或有深刻理解，通过“……貌”的解释，读者也可以克服这些字的使用障碍。例如：“蘨，草盛貌。”“?，高貌。”“嵲，山高貌。”这三个字头，在日常生活乃至书面语中都是不常见的，人们甚至难以辨认其读音、含义，通过后面“……貌”的解释，读者虽然不知晓“嵲”所指的是什么类型的山，但可以知晓其字的用法。这一特性不仅适用于《全韵玉篇》，对于中国古代文献中的“……貌”也是适用的，但《全韵玉篇》此类以便于读者理解为目标的“……貌”更能体现这一特点。

2.品格褒贬类

品格褒贬类，是指该类“……貌”术语表达了被释字的褒义或贬义色彩，或是所解释字头对人道德品质的评价。通过这类“……貌”，读者可以了解该字头所体现的品格性质或该字头所具有的褒义性、贬义性。

该类别的“……貌”术语如下所示：

恭敬貌、自足貌、轻举貌、正直貌、虚诈貌、短丑貌、威仪貌、和乐貌、好貌、恭顺貌、勇状貌、轻慧貌、竦敬貌、坏败貌、恶貌、轻贱貌、谨敬貌、谄笑貌、敬惧貌、谨貌、小人貌、不仁貌、美好貌、严正貌、恭貌、经营貌、行恶貌、无忧貌、狂貌、愚貌、闲暇貌、无知貌、安和貌、不安貌、了慧貌、龃龉貌、轻儇貌、不开通貌、文质貌、自得貌、果毅貌、矜庄貌、不敬貌、不善貌、往来貌、不顺貌、壮勇貌、勇貌、小人喜貌、美目流视貌、明星貌、美目视貌、健貌、庸貌、魁貌、圜转貌、察察貌、卑谦貌、鲜好貌、狐貌、庄敬貌、秀起貌、虎视貌、严貌、臭貌、纯一貌、轻视貌、虎貌、和敬貌、懈倦貌、群趋貌、诚恳貌、巧谗貌、无识貌、威武貌、敬貌、骄貌、失路貌、失势貌、便捷貌、合适貌、和悦貌、面见惭貌、温貌、坚谨貌、婞直貌、壮貌、伤别貌、大舒貌、恭慤貌、急促局狭貌。

上述术语都具有褒贬色彩，使用者通过这些“……貌”便可以知道该字头所表达的含义是褒义的还是贬义的。如“正直貌”具有美好的寓意，而“龃龉貌”则是具有贬义性的。像“失路貌”“伤别貌”之类，尽管不是对人物品质好坏的描摹，但是其含义是明显趋向于表现人们不愿意面对、感到悲伤的情景或事实，其情感内涵也溢于言表。因此，这一类的“……貌”或是表现人品的优劣，或是对字头进行褒与贬的评判。

3.描写心情类

如果对《全韵玉篇》“……貌”进行粗略的划分，这一类可以和品格褒贬类共同归属于对人物的描摹。两者的区别在于，这一类别重在表达对人类情绪的刻画，表达的是主观的心情波动，而不同于对人品和事实是正义或邪恶的性质评判。因此，我们将这些“……貌”术语单独列出。

该类别的“……貌”术语如下所示：

恐貌、怒貌、惊貌、喜乐貌、忧貌、忧惧貌、悲貌、惧貌、劲忿貌、喜悦貌、愁貌、悲伤貌、惊惧貌、思貌、畏惧貌、恐惧貌、不悦貌。

这些术语都是围绕着人类的基本感情“喜、怒、哀、乐、惧”而展开的，共有17种。由此可见，这五种基本感情在语言中生发出很多细微的情感种类。从语言学的角度来看，一方面，说明该字典对人类的情感描摹更加细致入微;另一方面，也说明汉字文化已逐渐在这一地域得到深入发展。因为语言学习的深入，是对该语言的理解更加细致，更加有意地区别不同词性、不同语义，而不仅仅是满足于简单地看懂和使用。用汉文来刻画人类情绪的细微区别，可以反映出以编撰者为代表的域外汉字使用者对汉语的熟练掌握和深入理解。

4.动态表现类

该类别“……貌”的内容都是具有动态性的，和第一类的客观定性不同，该类别描述的都是事物的动态，即行走的、进行的等状态。该类別通过对动态的表现，更加生动形象地表现出汉语对事物动作、行为的栩栩如生的刻画。

该类别的“……貌”术语如下所示：

飞貌、行貌、倾貌、顺貌、舞貌、醉舞貌、行疲貌、仰头貌、上飞貌、力尽貌、出貌、风动貌、整饬貌、急剧貌、轻捷貌、走貌、口开貌、颔颐貌、张口貌、多言貌、言貌、重迟貌、众口貌、泣貌、疾貌、呕吐貌、疾吹貌、争言貌、徐行貌、食貌、徐趋貌、尘起貌、作力貌、动摇貌、奋舞貌、安徐貌、震慑貌、手舞貌、奉持貌、动貌、用力貌、穿地特起貌、群飞貌、蹶貌、疾动貌、拊心貌、陨落貌、独处貌、飞扬貌、张貌、气出貌、舒缓貌、欲死貌、泉流貌、张羽貌、张毛貌、涕泣貌、水长貌、水转貌、沸貌、流貌、鼓动貌、水凝合貌、流涕貌、涕流貌、飞翔貌、兴起貌、舟行貌、水流貌、泉出貌、汗出貌、涕泪流貌、波流转貌、急流貌、鱼行貌、波动貌、犬走貌、群走貌、犬怒貌、惊走貌、犬视貌、纵裂貌、怒犬貌、粗恶貌、巧笑貌、开口貌、恨视貌、视貌、穷视貌、怒视貌、旁视貌、暂视貌、直视貌、行缓貌、不离貌、直上飞貌、鸟飞上下貌、虫飞貌、飞去貌、吐舌貌、暴起貌、虫行貌、气不安定貌、龙摇目吐舌貌、气不定貌、微动貌、相视貌、索视貌、调和貌、急言貌、急走貌、行不进貌、奔走貌、跳貌、马行貌、急行貌、堕貌、狂走貌、驰驱貌、驰貌、邪行貌、醉貌、疾走貌、暂见貌、物自空堕貌、骤貌、马行不止貌、马行疾貌、马行盛貌、急貌、疾飞貌、猝至貌。

这些“……貌”都是表示字头的动作性，描绘情景的具象，把被释字头的含义活灵活现地展现出来。这些“……貌”不仅起到基本的释义作用，还显现出语言的丰富表现力。

5.其他类

在《全韵玉篇》中，有些“……貌”术语和上述四个类别不同，而且没有共性特点，我们将它们归为其他类。这些术语主要有：

难出貌、锦文貌、慝流貌、安重貌、缩朒貌、汲汲貌、闭藏貌、顺习貌、不足貌、解体貌、噍貌、盘戾貌、体反貌、好手貌、闲习貌。

三、《全韵玉篇》“……貌”术语价值探求

（一）以语义场为核心的汉字类聚

如前所述，“……貌”术语在《全韵玉篇》中出现的频率极高，而且同样的“……貌”还多次出现。在一定程度上说，“……貌”术语以此对全书被收字进行了部首之外的重新归类，即跨越以形为核心的部首归类法，而进行以语义场为核心的汉字类聚。

上文曾经提及，以“好貌”来解释的汉字分布于《全韵玉篇》的各个部首，通过“好貌”把这些字归纳到一起，就形成了一个新的类别——“好”类字。这样一来，表示美好寓意的字便形成一类，这些字或表示人或表示物，都具有“好的”含义。由此可见，“……貌”对该书的汉字进行了以语义场为划分标准的重新分类。

除了“好貌”之外，《全韵玉篇》中重复出现的“……貌”术语还有“多貌、文貌、禾密貌、大貌、小貌、笑貌、明貌、盛貌、光貌、轻举貌、旗貌、飞貌”等。这些“……貌”的重新分类，在很大程度上起到了类书的作用，如果想要寻找“大”“小”含义的字，只需在此书中通过查询“大貌”“小貌”即可。对于使用汉字者来说，这些语义场集合发挥了更加全面、准确的汉字汇总作用，如想要形容美好的事物，即可通过“好貌”来检索汉字，这无疑为汉字使用者提供了很大便利。

笔者认为，这种语义分类的做法不是作者无意的巧合，而是作者编撰理念的有意渗透。从全书的“……貌”来看，它们的内容不是零散的、杂乱的，而是整体性的、有序性的。如果说作者个人的写作习惯是形成这一现象的原因也不无道理。不过，笔者更倾向于这种语义分类不完全是作者书写习惯的偶成。我们知道，汉字在传播到域外的过程中，以《尔雅》为代表的经典汉籍也在不断传出。《尔雅》对我国乃至日本的类书皆有重要启迪，根据现有研究来看，《尔雅》在唐代之前即传入朝鲜半岛，并对其政治文化产生了重要影响[3]。就此而言，《尔雅》的类书体制也可能会影响到作者的编撰理念。

这种语义场归类，也充分表现出编撰者对每一个汉字的理解和定位，反映出当时朝鲜半岛汉字使用者赋予这些汉字的文化内涵。部首分类主要是依据汉字的形，具有较强的客观性。而以语义为基础的分类则是当时人们如何理解汉字含义的最佳反映。如“多貌”的字说明这些字在当时的朝鲜半岛用来表示多，“大貌”的字则是用来表示大。由此可以发现，汉字在当时朝鲜半岛的含义和用途，并且可以从整体上探求汉字在域外的语义演变。如把同一语义场的字和汉语相同语义场的字放到一起进行比较，就可以发现域外汉语和古代汉语表达含义的异同，也就是语言的保留和演变。更深入一层去看，则可以由语义场词汇的聚集来探求文化环境的特点，即朝鲜半岛的“好”“多”等语境是如何通过这些词来构成和呈现的。有研究指出，《全韵玉篇》是具有很强的规范性和鲜明的个人色彩的字书。可以说，正是客观性与主观性的统一，可以让研究者通过该书挖掘出更多具有代表性和独创性的结论。

（二）注重实用价值

如上所述，《全韵玉篇》“……貌”术语从文字学的角度，反映了汉字在域外的应用特点。从文化层面来看，“……貌”的内容则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当时朝鲜半岛的社会生活特点。可以说，《全韵玉篇》等字书中所表现出的文化特点正反映了时人的思维模式与观察世界的方式，即注重现实生活、注重实用价值。

“……貌”术语虽然内容各异，但是数量上占据优势的是表示客观实在的一类，如：山貌、雨貌、水貌、旗貌、火貌、羽貌、飞貌、烟貌、舞貌等。所谓“客观实在”，是一个哲学概念，指独立于人的意识之外、客观存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事物或状态。在《全韵玉篇》中，表示客观实在的“……貌”术语数量很多。这说明在域外使用汉字的过程中，表示客观实在含义的字占据着很大的比例。此书通过“……貌”术语反映了表示客观实在的汉字在当时的广泛使用，这折射出当时的社会生活中对于这些实物、实景的关注。就此来说，“……貌”术语反映出当时朝鲜半岛的社会文化很注重实用价值，即反映事物的客观性质和用途，而不是将其虚拟化、赋予特定主观内涵。

《全韵玉篇》中描绘自然的“……貌”術语数量也很多。无论是从该术语的数量而言，还是从相应的描绘自然的汉字数量而言，都反映出当时社会对自然的强烈关注。描绘自然的术语主要集中在天文地理、日月星辰、湖光山色、动物植物等方面。以天文为例，“寒貌”“冰貌”“冰冻貌”“雨露貌”“雨露浓貌”等都表示天气状况，这些术语有些是相近甚至高度相似的，却用不同的“……貌”来加以区分。这说明当时朝鲜半岛的人们对于天气状况的观察是细致的。可以说，《全韵玉篇》为气象学等自然学科也提供了参考资料。还可看出，编撰者对雨雪天气的描述要多于晴朗天气，这可能是与当地的气候状况有关，借此可以深入研究当时的日常天气状况。因此，描写天气的“……貌”为当时的自然气候、生活习惯、社会文化都提供了重要的参考材料。同时，那些描写日月星辰、湖光山色以及动物植物的“……貌”也为相关的自然科学和社会文化研究提供了有益的参考。总的来看，相关的“……貌”术语可以折射出当时朝鲜半岛对自然的强烈关注。

通过《全韵玉篇》的“……貌”术语，还可以发现当时朝鲜半岛的人们对兴盛观念的追求。首先是出现了数量较多的“盛貌”。“盛”在《全韵玉篇》中的释义为“多也，长也，大也，茂也，姓也”，与其汉语义相同，表达出“兴旺、蓬勃、热烈”之意。在该书中，“盛貌”的汉字有很多，而且分布于不同部首。例如：“傩，盛貌。”“堂，盛貌。”“旎，盛貌。”这些汉字形容的对象、领域不同，但都表示兴盛之意。可见，兴盛观念渗透在各个方面、各种事物、各个情景中。

除了“盛貌”，其他和兴盛有关的“……貌”也种类繁多，有的还出现两次以上，如“炽盛貌、茂盛貌、光盛貌、木盛貌、士盛貌、雨雪盛貌、火盛貌、火气盛貌、美盛貌、禾盛貌、黍稷盛貌、盛多貌、草盛貌、草叶盛貌、草木盛貌、雪盛貌、水盛貌、马行盛貌”等。而“禾密貌”等虽然没有冠以“貌”字，也表达出相近或相同的含义。

这些术语把“盛貌”更加具象化，更为明确地表示出是在哪一个方面、哪一个领域兴盛，其中，自然景物仍然占很大比例。就“盛貌”的内容而言，除了自然景物之外，还有人类的社会活动、精神状态等方面。无论是大量的“盛貌”出现，还是其他术语把“盛”具体化的行为，都说明了当时社会文化对兴盛观念的追求与崇尚。

（三）广泛性与细致性相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