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天长满了利刺三章
2020-09-27余欢
散文诗世界 2020年9期
余欢
草木里的父亲
二月末。
他从睡眠中起身,披衣而立。早春微弱的寒意,还在院子里打转,如光阴,纷纷钻入他不设防的鬓发。
镜头曾在浮沉的往事里抬升。
许多次,我借着灯火辨认他。如今,他破碎的身体,早已装不下更多的雨水。似乎每个人都是这样,一点点漏掉,最终把自己交付给脚下的尘土。
只是他从不说人到晚年。
這些年,他的笑容带沙,风一吹就散了。
墓 园
荒草凄迷,日光惨淡;成林的柏树惹飞絮。金黄的油菜花簇拥着,仿佛一个幽深的噩梦,困住那些走丢的人。
后来,祖父也去了那里。
活着的时候,他从后山拖回柴火。坚硬的生活苦而咸,要烧得熟烂才能够下咽。
那年我七岁,他俯身,天空就更蓝、更辽阔。
他带我去到山顶。黄昏,绚烂如一个秋后的故事。
与那些满山的荒草不同,晚风如此吹拂,我们却没有顺势倒下。
而如今,荒草漫过他泥土下的肉身;墓碑,锯齿般长进活人的胸口。
母亲的月亮
月亮的白,比她的白,似乎更容易令人担忧。
在她去挑一担水的时候,屋顶上的露水又加重了一层。
春风催促着。
我真担心有一天,她突然就坠落。
月亮沉甸甸的。
摇晃的草木都累了,歪着脑袋在月光里打盹。
有时我多希望自己就是那无边的草,也能在深夜里,用月光暖一暖身子。
从天空中扯下一些白发来。
她说,她几乎忘记了这个人世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