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励共振:在职党员的社区治理参与
2020-09-27王佳璐叶敏
王佳璐 叶敏
[摘 要]上海市青浦区盈浦街道三个社区的成功案例表明,在职党员的有效调动机理在于形成一种多重激励机制的共振效应,即执政党的政治性激励、社区和单位的组织性激励,以及在职党员自身的内生性激励。
[关键词]在职党员;激励;社区治理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治理体制的根本特点是党的领导和党建引领。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党的基层组织是确保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和决策部署贯彻落实的基础”,基层党组织建设的目标是“宣传党的主张、贯彻党的决定、领导基层治理、团结动员群众、推动改革发展的坚强战斗堡垒”。党建引领是政治领导权在基层治理体制中的体现,是将党的政治优势、组织优势和群众工作优势转化为治理效能的基本途径,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治理体系的重要优势。城市社区党建是社区治理走向优化完善的引领力量,“在社区治理主体缺位、组织化不足的背景下,党组织进场补位是维持社区秩序的保障”①,社区党建也是发挥党员先锋模范作用,组织群众、凝聚群众和服务群众的前沿。社区党建固然要发挥好组织关系在社区的党员的作用,还要以一种区域化的思维将组织关系不在社区的党员纳入社区治理体系,特别是更好地发挥在职党员的社区治理参与作用。
一、在职党员:一种重要社区治理资源
如果以居住地和工作地点为划分标准,社区党建的辐射范围就不仅仅包括组织关系在社区的党员,还要涉及如何发挥好组织关系在外但居住和工作在社区的在职党员作用。一方面,在职党员的规模相当巨大。根据中组部发布的《2019年中国共产党党内统计公报》,截至2019年12月31日,中国共产党党员总数为9191.4万名;61岁及以上党员2657.7万名,占总数的28.9%;离退休人员1866.1万名,占20.3%。60岁以下党员有6533.7万名,占总数的71.1%;离退休之外的党员有7325.3万名,占总数的79.7%。在职党员可以理解为处于工作年龄段而组织关系不在社区的党员,考虑到组织关系在社区而又处于工作年龄段的党员数量有限,在职党员的规模相当巨大。另一方面,在职党员具有单位人、社区人和党员三重身份②,对社区党建来说,在职党员既是管理服务对象,又是社区治理资源。在职党员及其家庭是社区的重要构成。在职党员一般比较年轻,掌握各类专业知识和才艺,还有比较发达的社会关系网络,不仅自身能够发挥专长为社区建设出力,在职党员的社会关系网络也能够帮助党组织联系到更多人财物资源。
社区党建脱离了在职党员是不容易搞好的,社区治理没有发挥在职党员作用也是不容易搞好的。社区党建用好了在职党员的积极作用,社区党组织团结社会的能力就会大为增强,社区治理也会多出更多的有效办法。正是考虑到在职党员潜在的重要作用,中央一直注重通过各类举措调动在职党员进入社区发挥作用,各个地方也在积极探索地方经验,其中最为重要的经验探索成果就是“双报到”制度。“双报到”制度是指驻区单位党组织到社区报到、在职党员到居住地的居民区党组织报到。“该项制度起源于上海,是2010年前后上海市为解决单位党员和社区党员分割管理,进而推进各项党建工作落地社区、弥补社区治理人力资源不足的问题而建立起来的。”③2010年之后,“双报到”制度在上海得到了全面推行,并进而延伸出“双报告”“双服务”等系列制度,得到了中央的认可和推广。
二、在職党员参与社区治理难在何处
在职党员的社区治理参与虽然能够增强社区治理能力,但是如何有效地调动社区在职党员的积极性却是一个不易破解的难题。
首先,多数在职党员参与社区治理的主动性不足。“双报到”机制的出台和推广意味着,广大在职党员八小时内要在本单位坚守岗位,八小时之外要走进社区,服务群众,这无疑对在职党员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寄予了更高的期望。然而,在职党员到社区报到只是其参与社区治理与服务的第一步,在现实中,“很多在职党员虽然填写了相应的表格,但是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到所在社区报到,更谈不上参加社区活动和建设”,“走过场”的形式化现象较为突出④。也有学者指出,“即使有的社区成立了在职党员理事会,实际上也是名不副实的多,真正发挥作用的少”⑤。究其原因,在职党员主观上服务社区意识淡薄、客观上也缺乏时间和精力。在职党员的党组织关系在单位,虽然居住在社区,但社区党组织对于在职党员没有直接的隶属关系。正因如此,在职党员虽实现了到社区报到,但仍不重视在居住地发挥作用,仅以居民身份在社区生活,对社区工作不了解也不熟悉,参与社区治理与服务的意识薄弱,并没有实现从“单位人”向“社会人”的转变。客观上,在职党员工作繁忙,存在参与率不高、主动参与不足的情况。考虑到单位工作的固定性、强制性和日常性的特点以及城市生活压力普遍较大的现实环境,社区服务就呈现出了临时性、自发性的特征,这就意味着在职党员要在社区中活跃起来,就必须牺牲自己的业余时间。即便他们愿意做出牺牲,具体参与的时间又有着较大的不确定性,无疑增加了在职党员参与社区治理的难度与阻力。
其次,社区内部对在职党员的激励手段有限。激励作为一种推动、激发与强化人们行为的力量,在目标达成和人员管理等过程中发挥重要的推动力。然而,作为在职党员服务对象的社区内部却缺乏相应的针对在职党员的激励手段,长此以往不利于形成良好的长效的互动模式。在职党员的党组织关系基本上都挂靠在工作单位,由单位党组织对其进行教育和管理,这种管理体制使得“党员在社区的表现,单位党组织不知道、社区管不着,党员的政治身份处于可公开可不公开状况”⑥ 。
“双报到”制度在较大程度上缓解了这种“尴尬”,但由于缺少政策支撑与制度保障,社区和单位之间仍然处于脱节和无沟通状态,这就致使社区党组织层面并不具备管理这些在职党员的权限,在落实具体工作的过程中缺乏有效的抓手,也就无法真正激活这些名册上的在职党员。若是以引入资源和货币的形式去调动他们,性价比显然远不及在社会上招聘临时性工作人员,且脱离了在职党员进社区的初衷。对在职党员来说,如果参与社区治理这项任务本身不具备一定的强制性和有效的激励机制,那么就仅靠个人意愿和党性修养了,而毫无约束和缺乏有效激励机制的工作,容易形成“服务组织行政化、党员‘被志愿”的困境⑦。如何创造和完善社区内部对在职党员的激励手段,挖掘在职党员进社区的内动力,目前来看还处于依靠基层社区各自探索的阶段,取得的成效尚不明显。
第三,社区之外对在职党员的激励机制较为缺乏。在职党员参与社区治理需调动各方面力量,建立和完善相应的外部激励机制。在职党员参与社区治理,不仅仅是在职党员个人及社区党组织的事情,要认识到“在职党员社区报到以及参与社区治理是一项系统工程”⑧ ,涉及在职党员所在单位党组织、街道党工委以及中央与地方制定的相关制度,等等。现阶段社区外部激励缺乏有效的机制支撑,这主要体现在:其一,针对在职党员进社区更多处于制度的倡议层面,政策支撑力度与制度建设有待完善。其二,单位党组织的正向激励与引导不足。有调查显示,“只有34.5%的单位在选任考察、评奖评优时会将在职党员是否进社区开展服务及其服务的效果纳入其中”⑨。由于单位党组织针对在职党员进社区事宜不负主体责任,部分单位党组织对在职党员进社区的督促和重视程度不够,认为在职党员在自愿的前提下按照相关规定到所在社区进行报名登记即可,至于调动在职党员积极性、提高配合社区治理程度等则是社区党组织的事情。因此,单位党组织比较缺乏针对在职党员进社区的激励机制及相应的管理、惩戒措施,既没有营造良好的外部环境刺激,也没有提高在职党员对于服务社区重要性上的认识。其三,单位党组织与社区党组织之间缺乏有效互动,在职党员在社区的表现于所在单位而言没有直接相关性和信息反馈,这也导致在职党员在思想上缺乏认同感,行动上也少了热情。外部激励手段的缺失加之内部激励手段极为有限,导致在职党员参与社区治理的激励机制不健全,无法形成一个完整有效的激励闭环。
三、在职党员参与社区治理的盈浦经验
盈浦街道地处上海市青浦区中心城区,辖区以原青浦镇老城区为主,下设28个社区居委会。截至2019年底,盈浦街道共有党员2709名,其中离退休党员1573名,占总数的58.1%。除了离退休党员之外,组织关系在盈浦街道的党员数量为1136名,但是考虑到许多实际生活在街道范围的党员的组织关系在街道之外,所以盈浦街道范围内的在职党员数量也相当可观。截至2018年10月,已有3120名在职党员到居住地党组织报到⑩。对此,一些社区居委会在实际工作中探索出了有效地激发在职党员参与社区治理的经验。特别是西部花苑社区、怡澜社区、绿舟社区三个社区,通过社区党建创新有效调动了在职党员的力量,使得社区的各项工作都走在街道的前列。
一是依托“双报到”机制有效联系在职党员。怡澜社区居委会2013年成立,下辖2个商品房小区。近年来怡澜社区的各项工作都排在街道的前三名,但是社区一度也深受各类矛盾的困扰。怡澜社区的经验是充分激发社区在职党员的积极作用。首先,借力“双报到”机制掌握在职党员基础信息。2014年,怡澜社区借力“双报到”制度,掌握了社区在职党员的基础信息,摸排出153名在职党员。经过“双报到”的机制,怡澜社区党组织建立了在职党员名册及档案,摸清在职党员的基本情况、居住信息、职业特长、服务意愿,并根据在职党员的职业特长、兴趣爱好和居民需求,依托在职党员活动站设定服务岗位或服务项目,开展形式多样的志愿服务活动,在职党员可以结合自身实际进行选岗参加活动。其次,建立在职党员微信群联系在职党员。2015年开始,怡澜社区建立在职党员微信群,现在微信群规模已有190人。在职党员微信群是线上沟通交流的重要平台,在职党员既是服务主体也是服务对象,在微信群中可以就社区存在的问题提出相应的改善意见,在探讨交流中增加熟悉度和对社区共同体的认识,社区党组织往往通过在职党员微信群及时了解在职党员动态、发布活动具体的时间和内容,并做到及时对在职党员参与活动的反馈,听取在职党员的建议。第三,成立在职党员议事团。在日常联系交往中,社区党组织挖掘了一些有威望、有能力、有热心的在职党员,核心成员有10人左右,多数是有治理经验的在职领导干部,还有一些是有专业知识的在职党员,社区在遇到大事、难事时一般会咨询在职党员议事团的意见和建议。除此之外,怡澜社区党组织还积极推动热心的在职党员成为社区各志愿服务团队核心成员,吸纳在职党员成为楼道党小组组长,等等。
二是以“亮身份”和“菜单式服务”调动在职党员积极性。在设计在职党员参与社区治理的内容上一定要考虑到在职党员的可承受度,特别是要做到力所能及。绿舟社区成立于2005年,下辖3个商品房社区。绿舟社区的社区治理工作也常年排在盈浦街道前列,而其中的关键也在于社区党建搞得活,摸索出“1+2+X”的社区管理新模式,以社区党支部为核心,充分发挥“网络骨干队伍”和“党员服务队伍”的引领作用,特别是有效发挥了在职党员的活力。在职党员“亮身份”机制是绿舟社区的有效探索。绿舟社区在完成在职党员排摸后及时推动在职党员亮明身份,在党员居住地张贴“党员家庭”的牌子,在绿舟社区居委会书记看来,这“既是荣誉也是鞭策”。绿舟社区另一个特色做法是给在职党员提供“菜单式服务”选择,精准对接在职党员的精力和专长为社区服务。绿舟社区在年初会上门要求在职党员填写《绿舟社区党员志愿服务社区登记表》,表中包含菜单式服务的各项内容,主要包括环境维护类、文明创建类、扶贫帮困类、治安维稳类、宣传教育类、文体娱乐类、建言献策类和自主服务类,等等。每位在职党员可以依据自身特长与偏好,选择认领多个项目。为了确保服务认领不流于形式,绿舟社区党组织要求各位在职党员在勾选服务项目的同时,在“备注”栏中标明服务该项目的具体情况、参与时间等,以便于社区统一调配。针对在社区管理、建设和为社区群众提供服务等方面有其他特长、资源的在职党员,留有自选项目,充分尊重了在职党员的自主意愿和选择权。如此一来,极大提高了在职党员参与社区的热情与实际参与率。
三是以“星级党员”和“感谢信”建立正向反馈激励机制。为激励在职党员参与社区治理,怡澜社区、绿舟社区和西部花苑社区还实施“星级党员”评定和向在职党员所在党组织寄送“感谢信”。比如,怡澜社区每年11月在社区党支部互相评议和征求群众意见的基础上,根据在职党员的社区表现及积分多少评定党员星级,并对在星级党员评比中涌现出来的三星、四星、五星党员进行表彰和奖励。除此之外,社区巧借宣传栏中的党建专栏,建立在职党员荣誉榜,内刊载星级党员评比标准、评比内容,以及评比中涌现出来的典型事例,营造在职党员“深入社区、人人做公益”的浓厚氛围。西部花苑社区是2002年建立的社区,下辖2个商品房小區,社区内的在职党员资源也比较丰富,特别是有不少体制内在职党员。西部花苑社区的社区治理工作也走在盈浦街道的前列,关键要诀之一也在于充分调动了在职党员的活力。西部花苑社区依托“佐邻友里”党建平台,以党建为引领,发挥党员在所在单元内的作用,将其纳入为楼组的“后援团”,做到关心身边的“人”,管好自己的“楼”,参与社区的“事”。针对参与该项目的在职党员,西部花苑社区颁发胸卡作为身份识别,并将活动参与记录作为评优依据。此外,每年年初西部花苑社区党组织针对参与3次以上社区活动的积极分子,会向在职党员所在单位党支部寄送“感谢信”,每年多达上百份。感谢信的内容包含在职党员在社区具体的服务名称和类型、所获荣誉及突出贡献,表达对在职党员所在单位的感谢,并希望其继续支持、鼓励党员投身社区工作。
四、激励共振:在职党员参与社区治理的机制逻辑
盈浦街道三个社区之所以能够较为有效调动在职党员参与社区治理,背后隐藏着一种“激励共振”的作用机理,即执政党对在职党员的政治性激励、社区和单位对在职党员的组织性激励与在职党员自身的内生性激励三类激励机制之间的相互支撑作用。首先,执政党的政治性激励对在职党员参与社区治理发挥着重要的引导性功能。《党章》规定:“党在任何时候都把群众利益放在第一位,同群众同甘共苦,保持最密切的联系,坚持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不允许任何党员脱离群众,凌驾于群众之上。我们党的最大政治优势是密切联系群众,党执政后的最大危险是脱离群众。”在职党员参与社区治理过程,既是对中国共产党的理想信念和政治原则的坚守和认同,也是党的纪律和规范要求对在职党员的号召和要求。执政党自上而下的政治号召和组织纪律构成对在职党员行为模式的一种宏观制度环境,产生一种参与社区治理服务身边群众的政治性激励。
其次,社区党组织和单位党组织对在职党员的组织性激励可以理解为一种选择性激励机制,这种激励机制旨在对那些积极参与社区治理的在职党员予以选择性的回报。以上文为例,组织性激励是由社区和单位共同完成的双重激励。社区党组织对在职党员的选择性激励包括开放社区权力(党员议事团)、对先进事迹的宣传报道、组织集体活动,以及评定“星级党员”,等等。通过写“感谢信”的方式,在职党员工作单位的激励资源被引入,从而形成一种社区与单位互补的双重组织性激励。当然,组织性激励很难离开政治性激励的制度环境,只有执政党在政治上高度重视在职党员服务社区,在职党员的工作单位和社区才有可能形成比较密切的合作关系,也才有可能发挥相互借力的激励功能。
第三,在职党员基于社区认同的内生性激励也很重要,因为在同质化的制度环境和组织环境下,并不是所有社区都能够充分地调动在职党员的积极性。盈浦街道三个社区之所以比较有效地调动社区的在职党员,在一定程度上与社区属性有较大的关联。三个社区都属于区域内中高端商品房社区,社区有丰富的体制内党员资源,同时拥有较高的自住率。在职党员参与社区并不是为了物质利益,而且希望社区变得更好。在职党员的内生性激励是一种社区自发的力量,但是往往并不会自动涌现和发挥作用。内生性激励也面临着被“搭便车”挫败的威胁,而且往往还会面对“师出无名”的困境。而执政党的政治性激励和社区的组织性激励正好是破解“搭便车”困境和“师出无名”的制度渠道,正是执政党的政治号召和社区的组织性安排,让一些热心的在职党员在社区获得释放正能量的舞台。
注释:
①吴晓林:《党如何链接社会:城市社区党建的主体补位与社会建构》,《学术月刊》2020年第5期。
②陈媛媛:《有效发挥在职党员参与社区治理作用研究》,《经济研究导刊》2019年第35期。
③张振洋:《“双报到”制度:强化党建核心作用》,《中国社会科學报》2020年6月17日,第6版。
④杨艳:《在职党员进社区活动面临的问题及对策》,《学习月刊》2008年第20期。
⑤张恺诚:《党的社会工作与在职党员在居住地发挥作用》,《上海党史与党建》2011年第1期。
⑥瞿琴娟、何明锐、廖金碧:《发挥在职党员在社区建设中的作用》,《党政论坛》1997年第6期。
⑦李严昌:《基层治理中的党员志愿服务制度化:意义、困境与路径》,《理论导刊》2019年第3期。
⑧李晓壮、李津蓉:《新时代加强在职党员参与社区治理的几点建议》,《中国民政》2019第9期。
⑨张廷广:《在职党员进社区服务群众是真道理》,《红旗文稿》2017第2期。
⑩《盈浦街道攻坚克难,让老城厢焕发新魅力》,2018年11月6日,https://www.sohu.com/a/273673422_205643.
(作者单位:华东理工大学)
(责任编辑 王 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