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恩师贺抒玉
2020-09-26申小平
申小平
我的文学前辈,人生中给我慈母般关爱的米脂籍著名女作家贺抒玉老人辞世,知道这个消息时我正坐在开往西安的列车上,因为接近中秋,车票非常紧缺,我买了需要走12小时才能到达的慢车。我小心地呵护着我给她老人家带的家乡月饼,一次又一次想象着见到她的激动心情。
我想象着见到贺老的情形笑了,我想这次见面一定再摸摸她的脸,抱一抱她的身,因为她为我新书《贞节》题字时写了撕、撕了写,最后决定不写了,说她的字太臭。她撕了往地下扔,我在地下往起捡,最后我拗不过她,便施展了往日惯用的手段:撒娇。我摇着贺老的肩膀,说着几岁小孩子的情话,见她心软了,就摸摸她的脸;她一高兴,再次拿起笔。贺老说:这是我人生中唯一的一次题字。我说:我愿意我的新书仍然有“贺抒玉”这个在我心里很重要的名字。我在火车上翻阅我刚出来的新书——长篇小说《贞节》,想着贺老见到她写的字一定会高兴,谁料想,未曾谋面的文友鲁源用微信发过来一条信息:你的恩师贺抒玉老师去世了!
我被这一条信息吓傻了,我不会相信他的话,他又截屏他和贺老的儿子李珩老师的对话。天哪!我觉得老天和我开得这个玩笑实在是太大了,再给我一天的时间,就一天。随即,我的手机不停地响着,热心的文友都在向我传递着一个同样的消息:你的恩师贺抒玉已不在人世。我不住地回复着热心文友或网友的信息,不住地接着相同的电话。手机没电了,我拿出充电宝,指头哆嗦着按响了贺老家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当听到对方说话时,我希望出现奇迹,我希望保姆像上次电话里说的一样:状态不错,暂时两个月不会有问题。令我遗憾的是,接电话的是贺老的女儿李小英大姐,当我证实这个不幸的消息,得到了她的肯定,我抑制不住自己在电话里哭了起来,更令人难过的是明天早上出殡。我看着我身上亮丽的大红衣服,顿时觉得天地一片黑暗。
我默默在心里不住地埋怨著贺老,您总是说关心我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可是您就一天的时间也不等我,难道就这么讨厌我吗?
写到这里,我哭了。我觉得我和贺老二十多年的感情交往不是今天一页两页能写清楚的,我之所以迟迟不愿动笔,就是不愿意接受这个铁一般的事实。贺老,您知道吗?我再不敢去省作协,我要是下次去作家协会路过您的楼下,我该给谁打电话?又有谁会温馨地对我说:“午饭备好,吃了休息一会儿再走。”这熟悉的声音在我心海里纷纷扰扰,我的心在滴着血。
遥想起二十多年前,我第一次仅抱着一摞书稿闯进您的家门,您以老乡的名义热忱接待了我。此后这个家门对我是那么熟悉,我就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吃过多少饭,我知道那里的每一个角落,知道您的哪盆花养了多少年没开花。一次我刚到,阳台上的花却意外地开了,您在地上兴奋得踱来踱去,一向不讲迷信的您,安慰我说,看来小平的运气可要来了,十几年从未开过的花儿见你来就开了。我不服水土中暑,您带着我到楼下做检查,我说没事,您怪我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叮嘱我一定要学会照顾自己。
当然也忘不了和您顶嘴,现在觉得和您顶嘴那阵子是最幸福的时刻。因为只有和您顶嘴的时候,我才有了回到了童年时期和母亲撒娇一样的感受。
我心里太乱,我不想说您对我文学的帮助,这个能知道我的人没有不知道是您当初以一副菩萨心肠像哺育自己的幼子浇灌着我这个黄土高原野地里长出的枯苗。只可惜我没能像您所期待的那样有能耐,让您在九泉下失望了。
这些天我心绪不宁,您的影子一直伴我左右,我觉得您没有离去。直到前两天您的儿子李珩老师在米脂代您参会,我第一次见到了您经常谈到的儿子,我就您的事与他进行了一番促膝交谈,这时的我才知道您是真的离开我们这些爱您的人了。
贺老,我又想起您写给我的那一箱子信件,全是讨论《深山女儿魂》修改方案的,您信里说您的眼角膜发炎了,我从心里面感到内疚。您在信筒里寄来装有陕西重量级作家的作品,寄来《三秦都市报》刊登您为我写的长篇自传体小说《深山女儿魂》(现已更名《陕北女人》)序言,上面还刊有咱俩的照片。因为不住地搬家,因为诸多原因,您写给我的信,几乎是一月一封,我已经不再保存,但那张载有咱们照片的报纸我却一直带在身边珍藏着。您每一份信件的内容和您那熟悉的字体都深深地印在我的脑子里,我多么想能再拿出来看看,我多么想回到从前。这辈子,我写信收信最多的人就是您。前几天,意外从电脑获取我当年做手术住院时您写给我的信件,当时儿子用手机拍了照,您鼓励我战胜疾病,希望很快见到健康的我。我哭了。
贺老,我在哭泣中想起您的拥抱,想起您的音容笑貌,想起了您怀念恩师李老与我谈到您当初与他结识的点点滴滴。我想您时就打开您的书看您的照片,从照片里寻找旧时的记忆。哭贺老,愿您和李老这一双文坛鸳鸯在另一个世界再开出文学之花,硕果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