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高等学府的“保密协议”

贡水

根据英国广播公司对英国136所大学的调查显示，45所大学为了掩盖性侵、霸凌和教学质量不佳的投诉，曾使用“保密协议”。校方提供“封口费”总计约130万英镑，个人封口费为250英镑—4万英镑，英国大学还用威胁手段让一些教职人员“封口”。自2017年以来，用于支付教职人员签署“保密协议”的这笔费用高达8700万英镑。

性骚扰有增无减

来自124所英国院校的数据显示，2018—2019学年共发生1436起针对学生的性骚扰或性暴力指控，远高于2016—2017学年的476起。男性、女性还有身患残疾的学生都受过不同程度的性侵犯，其中女性发生非自愿性行为的可能性远远高于男性。

英国调研顾问公司Youth Sight调查显示，英国近半数的女大学生和三分之一的男大学生都表示，知道身边有受到性骚扰甚至是性侵的受害者。31%的女大学生受到猥亵，20%受到性骚扰或是被迫发生性行为，34%曾遭受过性虐待。此外，八分之一的男生受到猥亵和性骚扰，1%的学生在校内被强奸。其中43%在大学受到性虐待的女性并未把自己的经历告知朋友或家人，而60%的男性受害者也未曾告知任何人。

另外一项对1839名大学生的问卷调查结果表明，英国高等教育领域普遍存在教职员工对学生实施不同程度的性骚扰现象。绝大多数性侵者是学术人员，他们对学生的学业、福利及职业发展有很大影响力。有41%的人说他们曾遭遇来自教职员工的性骚扰或暗示，包括口头挑逗、非正当身体接触甚至强奸。超过60%的受访者称犯罪者是男性。多数情况下，在这种校园侵害发生之后，女性受害者都选择沉默，只有5%的人选择告发。

2016年，肯特大学本科一年级女生凯蒂（化名）曾遭遇一名讲师为期数周的性骚扰，对方甚至提出“同回寓所”的建议，并且在Instagram上“跟踪”这位女生。为了摆脱纠缠，她不再回复该讲师的邮件，也不去听他的讲座，最终向学校投诉。但校方站在讲师一边，设法让这个女生不要追究。虽然她的投诉在10个月后才得到重视，但是校方除了禁止这名讲师与她联系之外，并没有做出任何纪律处分。凯蒂万般无奈，最后被迫选择更换专业，而骚扰者仍在其岗位正常工作。每当想起这件事时，她就感到经受了一场灾难。

英国广播公司第4频道新闻调查发现，在提供数据的高校名单中，排名最前的是东英吉利大学，从2014年起发生了281起性犯罪案件。剑桥大学只提供了过去3年的数据，一共165起。伯明翰大学发生了87起有记录的案件。每所大学都强调，这个性犯罪的数量包括历史性指控，其中许多可能发生在校外，并不能反映发生在大学校园内的性犯罪数量。“这些被披露出来的数字可能只是冰山一角。”英国性犯罪中心的发言人凯蒂·罗素披露说，“前来报案的性犯罪受害者比例低至17%，更多隐藏在黑暗中的性骚扰案件，可能因为受害者的担心、校方的刻意隐瞒而不为人所知”。

英国45所大学用“封口费”掩盖性侵、霸凌和教学质量不佳的投诉（图/IC photo）

受害者投诉无门

英国大学越来越依赖“保密协议”，过去5年，大学与员工签署了1.1万份“保密协议”。自2016年以来，约300名大学生向校方投诉后签署了“保密协议”。西伦敦大学学生夏洛特（化名）称，自己被该校另一名學生性侵后向警察报案。警方以证据不足为由不予受理，致使她精神抑郁无法上学，只好回家休养三周。让夏洛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回到校园后所经历的事“比性侵更糟糕”。校方人员在找她私下谈话时，对她“没有毁掉性侵者的人生”表示感谢，否则对方会因为其“小题大做”而被开除。夏洛特决定投诉学校，校方随后提出赔偿1000英镑，但条件是签署一份“保密协议”，不得对外公开此事。

因不满在校女学生频受教职员工性侵犯，伦敦大学金史密斯学院女权主义研究中心教授莎拉·艾哈迈德毅然辞去职务。她之所以愤慨，不仅因为在校女学生频受教职员工性侵犯这件事情本身，更因为校方事后以“封口费”和签署“保密协议”的方式草率解决事情。“是受害的学生让我们下决心解决性侵问题，我的研究中心此前收到过6份类似的咨询，其中有4份都是关于教职工性侵。我曾致力于解决性骚扰问题，遗憾的是都因为校方不负责任的态度和行为以失败告终。这项工作的成本太高，自己深感无能为力，只好选择辞职。”艾哈迈德在博客中写道，“当我谈及性骚扰问题时，所指的不是一两个人，也不是某一个团体或机构。我所要谈的，是在这样一个学术氛围浓厚的地方，性侵竟然变得如此司空见惯。”

“金史密斯学院绝不容忍任何形式的性骚扰，我们一定会尽全力调查，一经发现定将严惩不贷。”金史密斯学院副院长简·鲍威尔指出，“性骚扰目前在社会中普遍存在，但是我们不能惧怕这件事。我们呼吁人们积极揭发类似事件，但是很多人往往因为面子选择沉默。我们非常愿意成为解决性侵问题的领头人物，目前也正在吸纳更多的学生和教职工加入我们，以确保事情的顺利发展。”

反性侵任重道远

日益严重的英国高等院校性骚扰问题引起了政府、各高校和民间组织的重视，它们近几年都积极行动起来，试图通过各种方式来解决。

英国大学联盟与贝德福德郡大学合作，制定了一个《保护准则》，对高校在发生性侵事件时应该做出的行为进行了规范，从而对受到性骚扰和性侵的学生进行保护。比如引进匿名举报系统Callisto，学生可以在这个平台上进行举报，如果有另一位学生也在这个平台上举报同一个人，那么学校就会收到相关的警报。在《保护准则》的指导下，曼彻斯特大学与曼彻斯特警察局进行了合作，共同成立了仇恨犯罪举报中心，学生可以在这个中心寻求帮助。

剑桥大学承认性骚扰事件的严重性，为了解决性犯罪问题，开展了一项名为“打破沉默”的运动。自2017年5月起到2018年1月底共收到173起性骚扰投诉，平均每天一起。其中119起是由学生提出的对其他学生不当行为的指控。还有两名学生投诉学校职工，另有7名学校职工投诉其他同事的不当行为。剑桥大学之所以能收集到这么多投诉，在于率先使用匿名举报系统。目前，英国其他院校也在相继引入这项系统。

牛津大学在学校官网上，有一个专门的网页告诉学生如何应对性侵。首先要求受害者拨打24小时牛津大学安全服务热线，报案时会有一位牛津大学的减少犯罪顾问提供帮助。接着提醒受害者保留证据，不要洗澡或丢弃内裤和卫生用品，不要清洁牙齿，也不要拆卸、清洗、丢弃或销毁事件中使用过的衣物、被褥和毛巾，在可能的情况下不要扰乱现场或允许其他人和动物进入现场，还应该保留非物质性证据，比如相关的文本、社交媒体信息和电子邮件。如果受害者到性侵犯转诊中心或者到警察局报警，要求当事人把事发时所穿的衣物和内衣用塑料袋包好送来，其他提醒还包括药物的使用等方面。

杜伦大学对性暴力和性行为不端进行定义，指出凡是有以下行为都可以被认为是性骚扰：未经同意与他人发生性行为;未经他人同意对他人进行性接触;创造一个令人感到侮辱、羞辱或冒犯的环境;不适当地向他人展示性器官;没有充分理由地多次跟随他人;未经他人同意记录和分享与他人的亲密图像和录音;安排或参与旨在侮辱那些经历过性暴力的人的活动，无论是面对面还是以文字、电话又或者以短信、邮件或其他电子和社交媒体方式呈现的。只要发生了这些行为，受害人都可以向学校举报或者报警。校方接到举报，会召开初审会议进行调查，出具一份报告，告知审理结果。如果选择了报警，在刑事调查和司法程序结束后，学校也会召开初审会议进行调查。如果受害者或者被调查方不满意调查结果，可以在收到报告后14天内向副校长提出书面审查。

编辑：夏春晖 38675320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