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心”悟
2020-09-24郭守政
郭守政
鲁迅先生说:“无穷的远方,无尽的人们,都和我有关。”在疫情最紧急的关头,每每想到这句话我心里就有些不安。因为我无法在病人身边给予他们真切的温暖,所做的只是在我每天吃早餐的时候问一句有多少确诊病例罢了。
当悲剧降临我自己身上的时候,家中长辈用他们的手拉住我的手,那种粗糙的感觉与温度,给我带来的是极大的温暖,使我觉得自己的心与他们的心是连在一起。而当悲剧降临在千万家头上时,我却无能为力。
疫情暴发最严重的时候,我听到的最多的就是谩骂声,对吃蝙蝠的人的骂,对采访钟南山的女记者的骂,对最初驳回李文亮意见的政府的责难,对湖北红十字会的声讨,对偷偷从武汉回来传染给其他人的病人的诅咒。其次是各大媒体、各种平面、诸多学习网站对钟南山院士等抗疫英雄们的褒扬。人们对此争相附和,表态出自己对英雄的敬慕。然而我置身其中,只觉得骂声与表态声把自己与疫情本身越隔越远。当我们的目光不在灾难本身上时,骂声与表态声都显然不那么有意义。
关于疫情,我记忆最深刻的两句是“隔离不隔爱,封城不孤城”。有时候,人们常会感叹人生在世恰如一座孤岛,岛与岛之间的联系是要靠感受完成的。
宫崎骏老先生在创作电影《起风了》之前,曾经去探望过患麻风病的病人,那种被隔离的痛苦,不知死亡何时降临的絕望,活生生地写在病人的眼睛里,在老先生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他同样无法忘记的是幼时度过的战争时光:“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会与美国开战,陷入对华战争的泥沼中。于大家还懵然不知的时候,慢慢就发生了。”没有对灾难切实的感受,宫崎骏老先生就无法创造出《起风了》中悲凉之雾弥漫下爱与梦想的可歌可泣。
我常觉得悲剧是对人的一种教育。没有悲剧的突然降临,我们就感受不到平凡的生命身上所蕴含的高贵精神。悲剧的共情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心连心的机会,也教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学会感受,学会包容。柴静在《看见》中记录她在当了一年多的演播室主持人之后,去新疆地震现场。她看到一个老大爷光着一只脚,另一只脚上穿着一只解放鞋,拄着拐杖走了两里路,从卡车上翻出一只带眼的旧黄皮鞋,套在脚上,她觉得那一刻“地震把我从演播室震出来,震到了地上”。这次地震于她来说,是事业,也是人生的一个转折点。是对悲剧的切身感受,让她认识到了在演播室关心播报数字是否流利的空虚。
对他人的指责反映出的是自身的恐惧,对呼声的附和是一种漫不经心的答复。我们在看到媒体宣传的正面光辉形象时,也应该想到背后千千万万的病人;在指责他人的过失时,也应该设身处地去考虑他人的处境。抗疫的统一战线,不应是一道恐惧组成的防线,也不应只是一道由爱国心和责任感构成的阻击线,而应是一张用切身感受编织而成的大网,一道心连心的温暖之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