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轻描淡写间

黄广翔

读周子微同学的《小老板》，我读出的是一种苏州派。子微笔下的卖菜小老板的故事，看似不经意的信笔轻描与淡写，恰恰将战“疫”的惊天动地和电闪雷鸣巧妙地隐于氤氲着浓厚吴文化气息的市井生活间。

一是立意上，以小见大，是典型的柔中蓄劲、雅不废俗的吴人气质。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对我们生活的冲击，被迫居家隔离的无奈，陷入封城困局的艰难，社区联防联控的努力应对，共克时艰的无私援助，等等，都被作者蕴藏在了“我”出门买菜所见所闻的小事件里，含蓄于年轻店主“这没赚钱……我没收钱，人家也没收我的邮费”“我就是觉得，我应该这么做”这两句平实简淡的言辞中。越表现得理所当然，越透视出我们制胜的基因。子微同学的这番以柔胜刚的心思，让我想到碧螺春茶，看着寻常，初饮微涩，细品则醇厚甘甜，令人回味无穷。原来种茶人独具慧心，将茶树与桃、李、杏、梅、柿、橘、白果、石榴等果木交错种植生长，碧螺春茶也就涵纳着天然的花果香味。

二是章法上，顾盼生姿，是地道的小桥流水、天工人巧的姑苏范式。全文以第一人称展开叙述，离家，出小区，进店铺，出店铺，步步入眼，时时入心，事事留意，或疏或密，时浓时淡，亦此亦彼，抚今思昔，巧妙回想穿插，适时嵌入比照，真正的螺丝壳里做道场，看似寻常却别致。姑苏数千年风流继世、繁华迭代，正是“满眼生机转化鈞，天工人巧日争新”;妙就妙在她不会过分地追赶潮流与时尚，着一袭青衫一头秀发，看起来虽然有些传统，但正是这本色的自然，反而更值得细细品味。子微同学在叙事方面，呈现出不错的灵气，看似流水账，实质构思、剪裁平中见曲。

三是表达上，细致传神，是精描细绘、浅吟低唱的吴侬软语的板眼。《小老板》总体上看，叙事紧凑，描写细致，语言节制。开头和结尾的环境氛围的渲染，呼应之中完成从灰暗压抑到明亮轻快的微妙反转，全在天光、鸟声等细微处点染，传达出况味。尤其是“白光”意象的多次聚焦，虚虚实实，以形写神，不断暗示、强化着小老板形象的精神光芒，足见作者的“拿来”并化用出新的灵气。我嗅到书香之气，比如鲁迅小说《白光》艺术手法的影子，还有画眼睛的手法，还有“我”和她的对话，还有“邻居”的衬托，等等，应该都有着旧瓶新酒的醉人之力。我还窥见了苏绣的匠心神韵。平针绣，乱针绣，甚至推陈出新的滴滴绣，把相隔、相叠、相接、相交等针法交错融合，更表现出光影变化感、丰富的细节层次感，从而使刺绣作品更细腻，更通透，更立体，更富有灵气。周子微同学当是得这方水土的灵秀之气的，能内外兼收并蓄的。

尽管稚嫩，尽管“小荷才露尖尖角”，尽管婉约，但是，我们还是从《小老板》这生活的一角，时代的一瞬，人物的一念，读出年轻的学子对我们国家全民抗击新冠肺炎的细心观察，冷静思考，深情讴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