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
2020-09-23王国华
王国华
我总是惦记着召集城市的雨伞开一次大会,想看看城市到底有多少把伞,都长什么样。
我时常站在街头打量行走的伞。那些伞有红的黄的蓝的黑的白的。“五颜六色”远远不够用了,应该是“千颜万色”。
至于形状,好像只有圆的。没见过扁的和方的,倒是见过小朋友打着的,带着两只小兔子耳朵的塑料伞。
无论晴天下雨,总有人打伞。有人说中国女人是最爱打伞的物种,但她们更多是打遮阳伞,不是雨伞。
伞和阳光没仇,为什么要遮蔽呢?晒就晒嘛,皮肤由白渐变古铜色,健康又好看。
伞和雨更没有仇。人把它们举出来,不是用它们拒绝雨,是让它们迎接雨,说服雨。让雨就坡下驴。雨和伞本就是一家人。
南方雨多,一年四季都下雨,毫无征兆。家家户户都备着伞,客厅里,办公室里,随身背的书包里,汽车后备厢里,凡你能想到的地方,人们藏着无数的伞。一等雨来,他们就把伞撑开。
人在伞底下,听着叮叮当当的声音,雨水用它的小拳拳轻轻击打伞顶。
下小雨是最好的時候。雨不着急,伞也不着急,它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磨牙。聊的都是些鸡毛蒜皮,不痛不痒的事。它们那种怡然自得,书写着生活的常态,描画着城市的一天一夜。它们的平静,坐实了这种安详,把安详钉在墙上。
中雨的时候,人的脚步会快一些,要急着回家,懒得听雨和伞说些什么。雨和伞说什么,人怎么能听懂呢。人越听不懂,越急着走,回家去听那些自己能听懂的东西。
下大雨的时候,雨和伞似乎有点急了。雨使劲地捶,嫌伞不解风情。伞只是收紧肩膀,骨架弯曲下来,长柄微微吃力。但伞和雨还是亲人关系。它们剪不断理还乱。有雨就有伞。有伞就有雨。人让伞和雨天天见面,促成了世间的不分离。
南方人相互之间的伴手礼,最普遍的是茶。窃以为送伞也挺好,时尚又实用。单位每逢雨季都发几把伞作为福利。参加活动时,会收到主办单位的伞。另外,我一个人走路时忽然遇到雨,就会特别高兴,因为这样就有理由到小店里去买一把伞。
多余的伞,我总想找机会送给别人。有一次和好友田犁约好,两家一起去风景区玩。他给我带了伴手礼,我什么都没带,就从后备厢里抽出一把还没使用过的大伞送给他。
有一次,铁哥请我吃海鲜。玩石头剪子布,我输了。我说:“酒就不喝了,我送你一把伞。”铁哥将那把伞打开,收起来。收起来又打开。嘴里连连说:“真结实啊,真结实啊。”
还有一次,我饭后找了个代驾。此时夜深,毛毛雨在昏暗的灯光里渐渐变粗。我对代驾小哥说:“下雨没关系,一会儿我送你一把伞。”他哈哈笑了,连声说好。
到达目的地,雨停了。他从后备厢里搬出自己的单车,转身要走。我把伞递过去:“刚才答应送你的伞。”他说:“谢谢啊,这会儿雨停了。”可是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