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代陶然情
2020-09-23邱崇禄
1950年代末的一天,爷爷两只温暖的大手,一边一个牵着我和哥哥的小手,走进陶然亭公园。我依稀记得,秋日的午后,我们祖孙三人从公园北门进入,门内空寂的广场上,游人寥寥、空可罗雀。爷爷高大的身躯与我和哥哥幼小的身影,在秋日柔柔的阳光照耀下,在凹凸不平的黄土地上,留下斑驳歪斜的影子。
离北门不远的窑台,矗立在高高的山岗上。爷爷告诉我们,早在明代此山是窑厂,在窑厂旁的平台上建有高大的窑神庙,故而得名窑台。我们爷儿仨,前后登上窑台极目远眺,湖光山色尽收眼底。在窑台上的茶馆里,爷爷啜饮着香茗,我和哥哥在光滑如镜的地面上玩着玻璃弹球。
那时,陶然亭公园野趣横生、古朴自然。一排排粗大壮硕的柳树挺立在岸边,随风轻摇的细柳垂丝触手可及。岸边茂密的芦苇一片片、一丛丛,夕阳里飘动着洋洋洒洒的芦花,像被涂上了一层金黄色的油彩,变得美妙而炫丽。远处成群在水面游荡兜凫的野鸭,追逐嬉戏。我和哥哥用小石子投向它们,它们瞬间飞起,又“扑棱棱”的滑落在不远的水面上。
1960年代中期,终年在报社上夜班的父亲,难得忙中得闲。终于有一天,他说要带我和哥哥、姐姐去陶然亭公园,我听了高兴地一蹦老高。初夏周日的清晨,艳阳高照、风和日丽,陶然亭公園游人如织。我们父子4人来到湖畔北岸的游船码头,租了一条手划船,在水波如镜的湖面上荡开双桨,尽情地享受着大自然带给我们的舒心惬意。
那时的湖心岛,被一条土堤连接北岸,土堤将水面分隔成东湖、西湖。泊船过堤,我们父子4人登上了慈悲庵的台阶。父亲在山门前的一棵树干粗壮、枝叶繁茂的槐树下告诉我们,毛主席年轻的时候为商讨驱逐湖南军阀张敬尧的斗争问题,曾与“辅仁学社”众多成员在此树下合影留念。
进入院内一座三敞轩的房子,父亲对我们说,这就是陶然亭的“亭”,是清康熙年间在此监造砖瓦的工部郎中江藻所建,因而又叫“江亭”。他取白居易“更待菊黄家酝熟,共君一醉一陶然”的诗意,用“陶然”二字为亭命名。站在陶然亭之上,放眼望去,四周芦苇环绕,蛙鼓林蝉,别有逸趣。东看先农坛,南望永定门,北望窑台。清风徐来,溽暑顿消。
1980年代中期,随着女儿的出生、成长,她的童年快乐与陶然亭公园密不可分,稚嫩的笑声荡漾在公园的每一个角落:北门儿童游乐场的大象滑梯、白石雪山;西南角名亭园里鹅池撵鹅;东湖天然游泳场里学游泳;慈悲庵里捉迷藏;西湖上与表弟冰车比赛;高君宇、石评梅墓前宣誓加入少先队等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陶然亭公园里拍摄的张张底片定格了她初涉人生的轨迹。
去年,女儿从美国返京探家,我们又一次去了陶然亭公园。她童年走过、玩过的地方又一次留下了她的青春倩影。显然,异国风情的熏染丝毫没有改变她对陶然亭公园的眷恋之情。
慈悲庵山门(秋) 摄影 邱崇禄
春到独醒亭 摄影 邱崇禄
陶然亭 摄影 邱崇禄
如今,年已花甲的哥哥和早已过了天命之年的我,每到周日的清晨,相约从不同方向的居住地赶到陶然亭公园,汇集到晨练的人流中,吸吮着园中那一缕缕清馨的空气,延续着那份不了的陶然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