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顺之及明清常州文人与江南商贾精神
2020-09-23陈书录纪玲妹
陈书录 纪玲妹
摘 要:唐顺之是明代中后期受商贾精神影响最大的常州文人之一。他视“通商”“惠商”为“雅志古道”,既倡导儒商,又褒奖廉吏,摆正官商关系。在推重唐宋八大家中复兴儒商精神,并且在天然自由精神上与商贾契合。与唐顺之一脉相承的清代阳湖文派中的恽敬、张惠言、李兆洛、赵怀玉,毗陵诗派中的邵长蘅、赵翼、洪亮吉、黄仲则等,他们的创作在士商融合中显示出新的风貌,将江南地域商贾与文学的交叉演进推向新的阶段。尤其是其中所显示出包括商贾精神在内的市民意识与启蒙思想,蕴藏着特定时代的真(历史阶值)、善(伦理价值)、美(美学价值)、利(经济价值)相融合的新特征。
关键词:唐顺之; 阳湖文派; 毗陵诗派; 江南商贾
中图分类号: I209.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7394(2020)03-0048-09
唐顺之是阳明心学“南中王门”中的大师、抗倭名臣和明代唐宋文派、毗陵诗派的领军人物,而且是得包括商贾在内的市民风气之先的启蒙思想家。明代中后期洞庭商帮、宁波商帮、龙游商帮、徽州商帮等江南商贾颇为活跃,包含着商贾精神在内的江南文化土壤孕育出王阳明及“南中王门”中唐顺之等一批士商契合者,将文化与文学启蒙思想推进了一大步。与之一脉相承的清代阳湖文派中的恽敬、张惠言、李兆洛、赵怀玉,毗陵诗派中的董以宁、邵长蘅、赵翼、洪亮吉、黄仲则等,士商契合,相輔相成,呈现出明清常州文人与商贾精神互动的时代特色与地域特色。
一、唐顺之与商贾精神上的契合
唐顺之是明代中后期受商贾精神影响最大的文人之一,唐顺之在士商互动中的商贾精神,主要表现为:
一是视“通商”“惠商”为“雅志古道”。中国传统社会商贾精神的发展有三大障碍:存义去利、重农抑商、贵士贱商。所谓“存义去利”,例如汉代董仲舒极力主张“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1],这又被后儒引为存义去利、讳言财利的理论依据。而“重农抑商”则是随着汉武帝桑弘羊“务本(农)抑末(商)”[2]和董仲舒的“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等主张成为统治思想,朝廷奉行的政策中“重农抑商”的倾向越来越严重。所谓“贵士贱商”,从“(汉)高祖(刘邦)乃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重租税以困辱之”[3],直至唐朝最高统治者视商贾为“贱类”,朝廷要求严格执行商贾“不得入仕”的政策:“士农工商,四人各业。食禄之家,不得与下人争利。工商杂类,不得预于士伍。”[4]而随着明代中叶以来商品经济的发展,社会风气发生很大的变化,如唐顺之在《程少君行状》中描写明中叶新安等地区“人庶仰贾而食,即阀阅家不惮为贾”[5]的状况,说明商贾之风的盛行改变着人们的心态。在《户部郎中林君墓志铭》中,他称赞林性之的边境通商政策:“其在龙庆,以为商贾为边储所本,商贾病则粟不来,粟不来则边人坐困,故一切条去其所不便,高其价以招之。自此粟溢于廪,而君得以时出其纳以济边人之急。”[6]视通商“为边储所本”。在《周襄敏公传》中,他高度评价周金招商而惠及边民的举措:“百方为之招商聚粟,广屯积刍,以时给其食,使人人有重生之心。”[7]在《答洪方州主事》中,他赞扬洪朝选(号芳[方]洲):“至于节用惠商以身先之,非吾兄雅志古道不能为此。”[8]视“惠商”为“雅志古道”,从士大夫高尚品性上来评说“惠商”行为。因而,唐顺之在所编撰的《杂编》中也大胆地容纳商贾精神:“然而诸子百家之异说,农圃、工贾、医卜、堪舆、占气、星暦、方技小道,与夫六艺之节脉碎细,皆儒者之所宜究其说而折衷之,未可以为赜而恶之也。”[9]
二是既倡导儒商,又褒奖廉吏,摆正官商关系。唐顺之在《休宁陈氏墓庐记》中描写了“俶傥好义”的商人陈帅英:“为人俶傥好义,歙人多贾而翁故亦以贾业,翁在俦辈中岸然长者魁杰之气。”[10]《葛母传》叙写“慷慨行义”的商人葛钦与妻李贤及其子葛涧,夫妻及儿子相辅相成,成就其商业与善业:“容庵翁(葛钦)豪俊有气概,游于商中,能自见其奇。……始容庵之贾于扬也,母(李贤)特家居奉其舅姑,服勤干蛊,兼子与妇之役,容庵是以无远贾之忧,而舅姑亦忘其子之不在膝也。……以是能殖其家,不独容庵积贸迁之故也。……容庵,倾赀结宾客,盖不独容庵之能施也。”其子葛涧好儒行善,其母乐助其成:“涧好聚古书,购书数百金以上,母恣之忽问也。涧为古文辞,所交多四方名士,馆谷馈遗诸费日出,母恣之勿问也,曰:‘吾夫积金使吾子易以为善,今吾散金,以成吾子之善也,不亦可乎?已而闻湛甘泉(湛若水,号甘泉)先生讲道南雍,则遣涧往,涧于是闻体认天理之说。未几,构甘泉书院于扬,费且数百金,涧请于母,母曰:‘此义事也,亟图之。自是书院成,而扬之士彬彬多向方也。”[11]唐顺之反对官商勾结,注意处理商贾与官吏的关系,既倡导儒商,又褒奖廉吏。例如在《运使张东洛墓碑铭》中,他说张恺为运史罢归后,“诸贾人力请致羡馀九百金于公,公拒弗内也。”曾在福建都转运盐使司运使等“肥差”职位上做官的张恺“死时,箧中无一金之积。尝有盗夜突入其室,发箧空无所得,怏怏去,公为诗识之曰:‘平生不受一文贿,垂老犹疑千镪藏。”[12]在官吏与商贾的交往中,要做一个不受贿的廉吏,往往有一位贤内助。如唐顺之笔下的《李宜人传》,塑造了一位郡守贤内助的形象——李宜人:“双泉公固洁志好修、刚而不惑者,而宜人之助盖亦多焉。”罗双泉由兵曹郎历任镇江、淮安两地郡守,而镇江、淮安两地“又夹江淮之冲,渔盐米谷重装大贾之辏,多见可欲,以是吏于兹者,洁志好修之士尤少,而肥家以去者为多,与所谓窥罅而阴入之贿者亦时时有焉。故为吏人妻者,不厌于肥家之公橐,则厌于窥罅之私贿矣。”商贾贿赂官吏之风盛行,但“双泉为此两郡守,其所入既不足以肥其妻子,而宜人亦小心奉约束惟谨,……双泉既廉不受钱,又往往割俸钱以资过客,宜人不谓迂也。”而且这位贤内助还直接拒贿:“女侩有私献金器饰者,盖乘双泉所不察也,宜人痛呵绝之,曰:‘若不知吾夫耶?诸寮妇至是始赧然以贿为耻焉。”[13]
三是在推重唐宋八大家中复兴儒商精神。唐顺之于嘉靖三十五年(1556)编成《文编》,辑录周至宋之文,其中以唐宋文为主,特别是韩愈、柳宗元、欧阳修、曾巩、王安石、三苏,这八家所选之文占《文编》的三分之二。茅坤心折唐顺之,继唐顺之《文编》之后,专取韩愈、柳宗元、欧阳修、曾巩、王安石、三苏之文为《唐宋八大家文钞》。唐顺之推崇唐宋八大家之文,固然是于唐宋八大家求为文之门径,但也有追随唐宋八大家复兴儒商精神之意。如《文编》卷三十八中选韩愈的《原道》。韩愈的《原道》篇中,其中一方面攘斥佛老,重振儒学,弘扬仁义,所谓“凡吾所谓道德云者,合仁与义言之也,天下之公言也”;另一方面强调重农重商,富国利民:“古之时,人之害多矣。有圣人者立,然后教之以相生养之道。……为之工,以赡其器用;为之贾,以通其有无……是故君者,出令者也;臣者,行君之令而致之民者也;民者,出粟米麻丝、作器皿、通货财,以事其上者也。”[14]显然,唐顺之《文编》中所选的韩愈的《原道》,是一篇复兴包括儒商精神在内的儒学的经典之作。《文编》卷十二中选欧阳修的《通进司上书》,其中有云:“至于鬻官入粟,下无应者;改法权货,而商旅不行。是四五十万之人,惟取足于西人而已。西人何为不困!困而不起为盗者,须水旱尔。外为贼谋之所疲,内遭水旱而多故,天下之患,可胜道者!夫关西之物不能加多,则必通其漕运而致之。遭运已通,而关东之物不充,则无得而西矣。故臣以谓通遭运、尽地利、权商贾,三术并施,则财用足而西人纾,国力完而兵可久,以守以攻,惟上所使。”[15]显然,“商旅不行”的社会现实,是推动北宋“庆历新政”的动因之一;而欧阳修等人推行新政的主要目标之一,便是“通遭运、尽地利、权商贾”。欧阳修等人将“商旅不行”的担忧作为“庆历新政”的前因之一,而苏轼则将“商贾不行”作为揭露熙宁年间王安石“轻变其法”的后果(流弊)之一。熙宁四年(1071)二月,苏轼在《上神宗皇帝书》中云:“陛下以万乘之主而言利,谓执政以天子之宰而治财,商贾不行,物价腾踊。”[16]唐顺之的《文编》中所选唐宋八大家論商贾精神之处颇多,可见唐顺之推崇唐宋八大家复兴儒商精神之用心。
四是在天然自由精神上与商贾契合。他在《胡贸棺记》中表明自己对书商子弟胡贸行为的认同和心灵的相通:“(胡)贸平生无他嗜好,而独好酒。佣书所得钱,无少多皆尽于酒。所佣书家,不问佣钱,必问:‘酒能厌否?贸无妻与子,佣书数十年,居身无一垄之瓦,一醉之外,皆不复知也。其颛若此,宜其天窍之亦有所发也。予年近五十,兀兀如病僧,益知捐书之乐,视向所谓披阅点窜若雠我者。盖始以为甘而味之者也甚深,则觉其苦而绝之也必过,其势然也。余既不复有一所披阅点窜,贸虽尚以佣书糊口诸士人家,而其精技亦虚闲而无所用。然则古所谓不能自为才者,岂独士之遇然哉!此余与贸之相与始终,可以莞然而一笑者也。”[17]这些行为,唐顺之认为是“天竅(窍)使然”。在《书钱遇斋<高尚>卷》中,唐顺之写自己罢官回乡后,与十多位好友“里闾丘壑遨游燕笑之欢日相聚”“相率为诗歌以赠”[18]。对于这种“相与为乐”,唐顺之“譬如贾人岁岁出没于惊涛骇浪之中,既抵于岸而得晏然”[18]。唐顺之在《任光禄竹溪记》中,论述任卿集文人、官吏、商人于一身,与竹为友,孤高独立,自得自适。显然,在天然自由的精神上,唐顺之与商贾相通的,其中蕴含着明代中后期新兴市民阶层追求自得自适、个性自由的启蒙思想等因素。
二、清代阳湖文派与江南商贾精神
清代雍正二年(1724年),常州府中的武进析为武进、阳湖二县,恽敬、张惠言等人生于武进、阳湖一带,故以恽、张等为代表的文学流派称为阳湖文派。对于桐城派与阳湖派之间的联系,人们关注到桐城人王灼:“在张惠言与刘大櫆之间,王灼起到了类似于纽带的作用。”[19]但是,还应注意到一些商人在张惠言与刘大櫆之间发挥了重要的沟通作用。徽商(歙县人)朱陵“幼而随其父服贾武进,年十二受学武进诸生顾明侯”[20];徽商(黟县人)韩士纯,“其父贾武进,君从至武进,学于宜兴吾昆吴生”[21]211,后来弃儒为贾。其父在武进,母在黟县,便来往于武进与黟县之间照顾双亲。武进、阳湖历史上属吴地,徽商中有不少人或居吴地,或来往于吴、徽之间,如徽商(休宁人)陈志鋐“以行贾往来于江上,或居吴,或居六合、江浦”[22]。正因为徽、吴之间的这种关系,戴名世在《邵生家传》中将两地包括商贾在内的风俗进行比较:
生姓邵氏,名士桢,字振周,徽州休宁人,家苏州之常熟。徽人善为生,多能货殖致素封,其家子弟皆习纤啬,鲜能读书亲师友。而吴中之俗侈靡,士习于儇薄,多以虚声相炫耀。[23]
恽敬在《三代因革论五》中呼应戴名世《邵生家传》中“吴中之俗侈靡”的看法,不过,他将“侈靡”不仅视为吴商吴俗之病,而且看作当时整个社会的“商病”:“古者商贾不得乘车马、衣绵绮,人耻逐末,为之者少,故利丰;后世一切侪之士人,人不耻逐末,为之者众,故利减。其富者穷极侈靡,与封君大僚争胜,胜亦贫,不胜亦贫。此商病也。”[24]不仅如此,恽敬在《三代因革论五》中还阐发了“病四民”而“天下敝”,“不病四民”而“天下治”的道理:“三代之时,十四民皆有之,非起于后世也。圣人为天下,四民日增其数,十民日减其数,故农、工、商三民之力能给十一民,而天下治;后世四民之数日减,十民之数日增,故农、工、商三民之力不能给十一民,而天下敝矣。圣人之道奈何?曰:不病四民而已。不病四民之道奈何?曰:不病农、工、商,而重督士而已。夫不病农、工、商,则农、工、商有馀;重督士,则士不滥。士且不能滥,彼十民者安得而滥之?不能滥,故常处不足。十民不足,而农、工、商有馀,争归于农、工、商矣,是故十民不日减不能。”[24]在十四民中抓住关键的少数——士,士滥,则天下敝;士不滥,则天下治。所以,重点是监督士,特别是由士而仕者——官吏,论述契中要害,突出重点,有纲举目张之妙。
何为士之滥呢?张惠言在《送左仲甫序》中指出:是由士而“仕”者——官吏之滥。他用为县令多年的阳湖人左仲甫的话说:“方今大患,在天下之才,不足以任天下之事。”[25]125张惠言分析说:这是因为士而“仕”者——官吏之滥:“今者悉更之以书吏,官待之以仆隶之体,而吏自待以商贾之心。夫责仆隶以礼,而冀商贾以廉,无是理也。”[25]126关键是官吏失礼贪婪。恽敬将这些失礼贪婪的官吏与商贾比较:“(恽)敬匏系江西,智绝于胥吏,力屈于奴客,谤腾于上官,怨起于巨室,所喜篱落井氓、市墟贩竖尚有善言。”[26]官场之险恶与商贾之“善”,形成鲜明对比。基于这样的亲身体验,加深了他们对商贾的认识,因而阳湖派的作品中塑造了一些有德向善的商贾形象。如海宁商人许穆宗,“为人贾,有误畀以五十金者,数百里反之”[27]。徽商韩士纯,“人有与君之父贾而负其资者,后其子以偿,君曰:‘若所负,吾父不求偿也;今吾父死,而吾是偿,是为反吾父之义。卒却不受。君子以君之德为能成于事亲已。乾隆五十二年,江南饥,君捐貲助赈,县以名籍上,巡抚旌之曰:‘德被乡邦。”[21]212杭州商人周丰“在乡里,能行其德,有长者行。尝有与同贾者归,丰既资之,已而或检其装,有丰肆中物,以告丰,丰急令如故藏,戒勿言;其来,待之如初。高傅占言曰:丰阳人多称丰能施与好义,然丰尝曰:‘吾愧吴翁、焦翁。吴翁者,徽州人,贾于富阳,每岁尽,夜怀金走里巷,见贫家,嘿置其户中,不使知也。焦翁者,江宁人,挟三百金之富阳贾,时江水暴发,焦急呼渔者,拯一人者与一金,凡数日,得若干人,留肆中饮食之,俟水息,赀遣之归,三百金立磬”。因而,张惠言惊叹:“呜呼!市井中固不乏士哉!”[28]
当然,其中也有廉介的贾而士者,如赵怀玉笔下所描写的浙江乌程鱼商沈无咎:“少工诗,性疏傲,不谐于俗。尝以鬻鱼为业,所居有渔庄亩许,得鱼后则跣足入市,所需值不二言,人不识为诗人也。又善结彩珠为灯,挟灯赴广陵求售。一日过某商之门,商人素闻无咎名,使仆询之,果然,乃还其灯,以白金一镒为赠。无咎大怒,委金于地,曰:‘若较贾值,吾弗怪。牧猪奴何知,而令我受此腥膻物耶!毁其灯,不顾而去。无咎久客武进,一时士大夫多与之交。其诗劖刻造化,脱去笔墨畦径,尤工乐府,鲸呿鳌掷,足以骇人心魄。而生平忧愁抑郁之致,一寓之于诗焉。……无咎独不为习俗所移,可谓矫矫者矣!”[29][30]不媚于俗,不愿得不当之利,耿介清廉,独立不移。诗亦如人,沉郁而骇人心魄。
阳湖文派中关于商贾的论述涉及面颇广,有关盐法如李兆洛的《盐法议》,有关开放海禁通商如张惠言的《送王见石令福建序》,有关官吏贪婪而危害商贾如张惠言的《吏难》等等,其重商通商的诗境也令人神往,试举数例:
帆樯争凑估客乐,旱潦有备民安居。[30]
估航商舶多惊心,谁人击楫中流吟。[31]
显者益以富,贱者附以贫。贫贱身无光,富贵脚有春。角而附之翼,谁谓大化均。何怪趋若鹜,炎热皆因人。英雄困蓬茅,贾贩登荐绅。通塞亦偶然,已矣甘沉沦。[32
分设盐官领九场,繁华曾号小维扬。年来石渚艰禺筴,千户人家一户商。[33]
一月亢阳苦,三日甘霖周。毕竟天心仁,岂关人力求。商欣利转运,农快盈田畴。[34]国漕既赖通,估帆无碍泊。[35]
仙女祠前烟井稠,千樯争集估人舟。张灯闻为酬元帝(相传三月三日为真武誕辰。 每岁醵钱试灯),便当年年禊事修。[36]
渔人争集网,估客皆通舟。[37]
向晚相依坐估船,泊时首尾亘相连。邻舟也有同舟谊,守望居然似井田。[38]
以上诗歌中多有重商通商之意,其中既有千樯争凑的热闹,也有中流击楫的惊险;既有“万斛载归航”“贾贩登荐绅”的幸运,也有“估帆无碍泊”“商欣利转运”的欣喜;既有估舟会集、张灯修禊的风俗,也有贾舟同宜、守望相助的友情,只有贴近社会、体察商贾才能够写出这样的诗篇。下面再将赵怀玉的两首诗进行比较:
浙水秋仍浅,舟行道屡违。渐闻米价长,始觉估帆稀。泽国犹逢熟,哀鸿止莫飞。转愁乡信偪,农食尽山薇。(闻吾乡已有以榆屑为粥者)[39]
六月高田芜,七月低田枯。岂唯低田枯,种豆种棉皆可虞。今年估船来,稍喜米价贱。米贱人心安,聊图目前便。……[40]
以“估帆稀”而民受灾与“估船来”而民心安作对比,大大突出了商贾流通关乎民生人心的重要性。
值得关注的是阳湖派的代表人物恽敬有《读<货殖列传>》,是一篇商贾(货殖)与文学理论相结合的典型之作。文章不长,抄录如下:
作史之法有二,太史公皆自发之。其一,《留侯世家》曰:“所与上从容言天下事甚众,非天下所以存亡,故不著。”此作本纪、世家、列传法也,而表、书亦用之。其一,《报任少卿书》曰:“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此作表、书法也,而本纪、世家、列传亦用之。《史记》七十列传各发一义,皆明于天人古今之数,而十类传为最著。盖三代之后,仕者惟循吏、酷吏、佞幸三途,其余心力异于人者,不归儒林则归游侠、归货殖,天下尽归于此矣。其旁出者,为刺客,为滑稽,为日者,为龟策,皆畸零之人。是故货殖者,亦天人古今之大会也。[41]
全文“得力在一个简字”,“看似平直,其实曲折奥衍,奇气横溢”,而且“心思独到”[42],将“货殖者”(商贾)视为“天人古今之大会”,将《史记·货殖列传》上升到“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的高度,真乃远见卓识。
三、赵翼及清代毗陵诗派与江南商贾精神
清初“毗陵四子”之一董以宁心怀天下,关注包括商贾在内的国计民生,著有《商屯议》,其中充分肯定商屯之策惠商安边,利国利民的作用:“今天下有其名甚美而实难行者,商屯之说是也。盖商屯之善在不令商屯而商不得不屯,又在商不必自屯而边卒自为之屯,入粟于边,给之盐引,使往产盐处支受。初欲商自任其转运耳,而商欲远载于产米之地,费既不支,欲就籴于少米之乡,则价将益踊,于是乎即边募种而商屯,以兴屯卒在边,始资商利,以为牛种之需,复與商贸易,秋收粟得以售,而商之于边卒又如召佃收息,稍得取赢,两利而均便之。”接着,考察明初以来商屯兴衰利弊,主张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强调“空言无裨”,求实施策,此文“推原利弊,语语透彻,而气之勇能排决江河,力之重更族撼摇山岳”[43]。董以宁还以诗歌艺术地再现商贾的苦与乐。他有一首乐府诗《估客乐》:“大艑过江来,黄金用如土。不问上客谁,知是樊城估。”[44]与董以宁写估客之“乐”不同,而清初“毗陵四子”之一的邵长蘅写估客之“悲(泣)”,他有一首《估客泣》:“何处估客强,广州估客强。峩岢巨艑四角幡,珊瑚玳瑁五木香,珍珠百斛载中央。”先写商贾之“强”,接着,写强中还有强中手,突然遇到毗陵驿“强少”的抢夺,“一一席卷去,但去莫计量”。因而商贾被逼去官府告状,但是官府昏庸:“持牒诉县官,县官不为理。诉太守,太守却案不肯视。遥呼骂蛮奴:‘今时太平安得有此!估客吞声泪瀰瀰!”[45]如泣如诉之中控诉那不顾商贾生命财产安危的昏官,悯商护商之情溢于言表。
清代中期毗陵派诗人黄景仁有多首诗词写商贾或商人妇,如《秋夜酌闵二舟中》《病愈作歌》《武陵吴翠丞降乩题诗仿其意为此》《喜迁莺(舟过马当山下)》与《富阳》等。其《富阳》诗写道:“晓天瞳瞳江漠漠,估帆四开估客乐。樟亭饮来酒未消,已在富春城下泊。潮来直浸城根平,城门昼开闻市声。人居此间亦何好,水色山光餐不了。沙头愁煞捕鱼人,捕得鱼多卖钱少。”[46]亲闻“市声”,乐见商机,最后以捕鱼人的“愁”反衬“估客乐”,其中感慨颇多,用心良苦。与黄景仁志同道合并且合称“洪黄”的洪亮吉关注士、农、工、商的生计:“四民之中,各有生计,农工自食其力者也,商贾各以其赢以易食者也,士亦挟其长佣书授徒以易食者也。……今则不然,为农者十倍于前而田不加增,为商贾者十倍于前而货不加增,为士者十倍于前而佣书授徒之馆不加增,且昔之以升计者,钱又须三四十矣;昔之以丈计者,钱又须一二百矣。所入者愈微,所处者益广,于是士农工商各减其值以求售,布帛粟米又各昂其价以出市,此即终岁勤勤,举生皇皇,而自好者居然有沟壑之忧,不肖者遂生攘夺之患矣”[47]。切中时弊,字里行间跳跃着悯商忧民之心。洪亮吉还有的诗写新疆边境贸易:“谁夸明驼天半回,传呼布鲁特人来。牛羊十万鞭驱至,三日城西路不开。布鲁特每年驱牛羊及哈拉明镜等物至惠远城互市。”[48]在诗中,他赞赏赵翼与商贾互动的风采:“广陵绛帐设五年,秦贾越商皆列侍。经生此席本寒乞,从此入门饶利市。”[49]赵翼曾在扬州主持安定书院,“秦贾越商皆列侍”,师友互动,士商交流,互惠互利,相得益彰。
诚如洪亮吉所说,赵翼是清代毗陵诗派与商贾互动中最具风采的文人。赵翼(1727—1814),清代江苏常州府阳湖县(今属常州)人,他与商贾的关系相当密切。乾隆十五年(1750),他以直隶商籍应试而中举。据孙星衍《赵瓯北府君墓志铭》中云:“以直隶商籍入学,中乾隆十五年庚午科北榜举人,补义学教习。”[50]又据阙名编《瓯北先生年谱》中记载:“先生年二十四。以南籍生员,不能试北闱。会有族人在天津业鹾,招往试。商籍运使叶公昱得先生卷,叹为奇才,拔置第一。学使吕公炽按试,取入泮。秋应顺天乡试,以五经卷获隽。”[51]对于这次冒商籍应试北闱而中举,赵翼在当时有《赴津门》诗中自述其事其情:“西笑到长安,求官拟唾手。岂知一青衿,易地成弃帚。南庠试北闱,令甲所不受。闻有牢盆籍(即商籍),游客借已久。入作黉舍生,可列乡射耦……士穷则躁进,此事古来有。要当期大节,微眚岂足垢。”[52]在赵翼冒商籍中举之中,商籍运使叶昱起了关键作用,赵翼有《津门呈叶东壶运使》感其恩德:“也随土著入胶黉,失一兵仍得一兵。唇舌换如儿学语,姓名变岂客逃生。鹏当北徙贪风便,鹊不南飞羡月明。说与先生应笑绝,几同火迫酂侯成。”[53]赵翼交往最多的,还是迁居扬州的徽商如江春、程晋芳等。关于江春,赵翼《瓯北集》卷三十中有《江鹤亭方伯招同松崖未堂蘧庵松坪棕亭春农游康山即事》诗,卷三十三中有《江鹤亭挽诗》等。关于程晋芳,《瓯北集》卷十二中有《竹君述庵蕺园来殷耳山璞函小集寓斋即事》诗,卷二十七中有《寄蕺园》诗等。而且,赵翼重商羡商之情流淌于字里行间:“估客如浮鸭,渔槎有缩鳊。……灯火沿流满,渔盐入市阗。”[54] 在赵翼与商贾的交流中,呈现出以下两个特点:
一是揭露祸害,惩恶护商。赵翼在《廿二史札记》中专设《万历中矿税之害》一节,揭露朝廷委派的税珰之害:“万历中,有房山民史锦、易州民周言等,言阜平、房山各有矿砂,请遣官开采,以大学士申时行言而止。后言矿者争走阙下,帝即命中官与其人偕往,盖自二十四年始。其后又于通都大邑增设税监,故矿税两监遍天下。两淮又有盐监,广东又有珠监,或专或兼,大珰小监纵横绎骚,吸髓饮血,天下咸被害矣。其最横者有陈增、马堂、陈奉、高淮、梁永、杨荣等。(陈)增开采山东,兼征东昌税,纵其党程守训等大作奸弊,称奉密旨搜金宝,募人告密,诬大商巨室藏违禁物,所破灭什百家,杀人莫敢问。……陈奉征荆州店税,兼采兴国州矿砂,鞭笞官吏,剽劫行旅,商民恨刺骨,伺其出,数千人竞掷瓦石击之。”[55]
二是开放海禁,内外贸易。“浙东舟山多海澳,海贾经由必收棹。”[56]赵翼关心海贾与海外贸易,他在《廿二史札记》中有《海外诸番多内地人为通事》一节,其中说“琉球所遣使,多闽中逋逃罪人,专贸中国之货,以擅外番之利”[57]。又有《西夏番盐》一节,其中有云:
《郑文宝传》:诸羌少树艺,但用池盐与边民交易谷麦。后馈运为李继迁所钞,文宝乃建议请禁番盐入边,令商人贩安邑、解县两池盐,以给陕西民食,则戎人困而继迁可不战而屈。召从之。乃设禁,有私市者抵死。行之数月,犯者益众。戎人乏食,屡入寇掠,而商人贩解盐者多出唐、邓、襄、汝间,得善价,关、陇民转至无盐以食。太宗知其事,遣钱若水视之,随弛其禁。此宋初听番盐入边故事也。其后因元昊强肆,则又禁番盐以困之。《孙甫传》:元昊称臣,乞岁卖青盐十万石。甫疏言,自德明时已乞放行青盐,先帝以其乱法不听,及再请,乃追其弟入质而许之。盖盐乃中国之利,西戎之盐味胜解池,既开其禁,则流于民间,无所堤防。梁鼎亦疏云:议者多谓边民旧食西夏青盐,其价甚贱,及禁青盐以困贼,令商贾入粟运解盐于边,其价与番盐不相远,故番盐不能售。今若解盐与内地同价,则民必冒禁复市青盐,乃资盗粮也。是二说皆以禁断番盐为边界要策。
按《夏国传》:元昊既纳款,宋许置榷场于保安軍及高平砦,第不通青盐。是宋自西夏用兵后不复许番盐入境也。然当中外分界之时,固不可不严其禁;若中外一统之世,则又不妨听其入边。在番人既可藉以资生,而边民又得免于食贵,亦良法也。所虑番盐与中国盐价贵贱太悬,则日久不能无弊耳。[58]
以上详细地分析宋代禁番盐与开禁番盐的情况,主张在“中外一统之世”开禁番盐,这样番人与中国边民可以双赢。这是考察历史。而赵翼亲睹边境贸易与对外贸易,更是大开眼界。乾隆二十五年(1760),赵翼扈从出塞,途中见到蒙古风物与行事,有《扈从途次杂咏》组诗三十首,其中有《买卖街》(贾人随营设街贸易)写边境贸易:
负担来成市,熙熙为利忙。廛疑夫布制(列布帐为市廛),货取子钱偿。也似趁墟闹,居然列肆长。见珍因物罕,敢怨价增昂(入木兰久则物益少而价益昂[59]
乾隆三十五年(1770),赵翼奉旨调守广州府,亲自目睹沿海对外商贸,有《南珍》《番船》等,皆目击成诗,有感而发。《南珍》诗中云:“凡百瑰玮负奇质,咸不胫走来羊城。天宝既征孕育厚,人巧亦见工力精。不惟其产惟其聚,奇彩耀市目欲瞠。……合浦六池产有几?贩自番舶来重瀛。……伊余一双书生眼,乍睹不觉适适惊。”[60]《番舶》诗中则写道:“峨峨百丈船,横潮若山嶂。一载千婆兰(番语三百斤为一婆兰),其巨不可量。……不惜九死行,为冀三倍偿。重利而轻生,举世固同恙。伊余过虎门,适遇碇五两。梯登试一观,心目得超旷。”[61]显然,亲睹国内外贸易的盛况,使得赵翼等人“心目超旷”之情跃然纸上。
“东南财赋地,江左人文薮。”[62] 明清时期的江南是商品经济最为发达的地区,洞庭商帮、徽州商帮、宁波商帮、龙游商帮等相对活跃。特定的江南地域文化土壤孕育出商贾精神及文化与文学融合的王阳明、唐顺之、王世贞等典型人物,吴地的高启、祝允明、唐寅、文徵明、吴伟业,浙地的宋濂、徐渭、屠隆、朱彝尊、查慎行、厉鹗、杭世俊,特别是阳湖文派、毗陵诗派等创作在士商融合中显示出新的风貌,将江南地域商贾与文学的交叉演进推向新的阶段。尤其是他们作品中所显示出包括商贾精神在内的市民意识与启蒙思想,蕴藏着特定时代的真(历史阶值)、善(伦理价值)、美(美学价值)、利(经济价值)相融合的新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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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赵文清
Tang Shunzhi and Changzhou Scholars of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and Spirit of Merchants in the South of the Yangtze River
CHEN Shulu 1,JI Lingmei 2
(1.School of Literature, 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 Nanjing 210097, China; 2. Institute of Local Culture, Hehai University, Changzhou 213022,China)
Abstract: Tang Shunzhi was one of the literati in Changzhou who was most influenced by the spirit of merchants in the middle and late Ming Dynasty. He regarded “trade” and “benefit business” as “an elegance ambition and an ancient method ”. He revived the spirit of confucian in businessmen through valuing eight masters of Tang and Song dynasties, praising honest officials and straightening out official-business relations. Yanghu scholars including Yun Jing, Zhang Huiyan, Li Zhaoluo, Zhao Huaiyu, and Piling school of poetry like Shao Changheng, Zhao Yi, Hong Liangji, Huang Zhongze, all showed new styles in the integration of scholars and merchants. The alternative evolution of merchants and literature in the south of the Yangtze River has been pushed to a new stage, especially showing the consciousness and enlightenment of citizens including merchants, which contains the truth (historical value), goodness (ethical value), and beauty (aesthetic value) and profit (economic value).
Key words: Tang Shunzhi; Yanghu School;Piling Poetry School; merchants in the south of the Yangtze Ri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