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缺席了我的婚礼
2020-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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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的日子是人生中最美好、最令人刻骨铭心的日子,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孩子,在我出嫁的那一天,父亲却选择履行自己的责任,缺席了我的婚礼,没有看着我走上婚车,这让我至今心存遗憾。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的青州市王坟镇,位于远离城市的山区,有车的家庭凤毛麟角,嫁入城市的女孩儿也寥寥无几。1998年1月,我出嫁的场面很有排场,是村里第一个有摄影师跟随录像的,迎亲的八辆红色的桑塔纳轿车排在窄窄的泥土路上,车辆掉头也是很不容易的事。当时,我家周围还有小路南山坡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化妆、录像、拍合影,我家低矮的院墙和木栅栏也挡不住喜庆的气氛,远远的飘扬到大山里。我在众人祝福的目光中走上了婚车。而父亲却因为当天去王坟镇参加镇十四届人大三次会议,没能牵着我的手把我交到爱人的手里。
父亲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在中学教书,他会俄语、精通算盘,还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后来被村里召回做了几年大队长,于1988年当选为村主任,不久便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了一名党员。1996年,他被推选为王坟镇第十四届人大代表,于1月参加第一次会议,履行一名人大代表的神圣职责,发挥为民代言作用。通过任职村干部多年来的工作渠道,从那以后父亲认真听取民意民声,及时在人大的会议上反映民情民需,积极为群众办好事、办实事,尽最大能力为村民们创造良好的生活条件,引领大家共同走上富裕路。
那时候我们进出村的主道路是一条土路,小雨天出行都是踩着两脚的黄泥巴。若是阴雨连天,自行车的车圈与车瓦之间都塞满了泥巴,车子被卡住了推也推不动,折根树枝抠出泥巴才能继续前行。这样的环境是不是需要改变?
到了耕种收割的时候,除了通向山村的主道能推着小车磕磕绊绊地运输外,其余的山坡路只能靠肩挑手提。春天是旱季,平缓的田地留着种花生和玉米,高粱、地瓜这些耐旱的农作物则是种在山地里。山里人主要的副业是栽植烟叶,烘烤之后再卖。而这些栽种秧苗的作物需要水栽培,不得已村民们挑着水桶,从高高的山上下来,到河滩里那口井中打水,来来回回挑水栽苗,村民们每天都累得腰酸腿疼。旱季人吃水有时候也很困难,更别提有水栽苗了。经常看到大人们在井边排着队取水,还有的人小心翼翼地踩着水井内壁的凹处,下到井底用水瓢舀水。因为水少,用水的人多,靠泉眼渗出的那点儿水用水瓢舀水也困难。这样的状况是不是需要改变?
早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就有不少城里企业技术人员和下乡干部包靠过我们村。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上种了不少桑树,养蚕也是山里人的一种收入来源,而老百姓一直延续老方法养蚕,产量上不去,收入也就低。是不是结合前几任代表的工作情况再提出建议,让懂技术的人员来给村民指导一下?还有,能不能安排一些其它方面的技术人员来帮扶村民,多找几条致富的道路……一系列的问题摆在眼前,父亲下定决心,不能辜负全村人的期盼,一定要履行好人大代表的神圣职责。
父亲被选为人大代表的时候,我已在城里参加了工作。隐隐约约地记得那些年,有蚕厂的两位女技术人员包靠村里。听母亲说,技术人员来村里指导后,幼蚕生病少了,产量还不错,当年卖了好价格,攒着给我哥娶媳妇。那时候,村办公室很简陋,她们经常来我家和母亲拉呱,还给我做了两条绸缎发带,花纹是一朵浅粉色玫瑰花,布料底色是深酒红色,在当时的山村,系上这样的发带很时髦。还有肉食加工厂的两位技术员也来包靠村里,每周都在村里住上几天。那时候我母亲就跟父亲商量把三间北屋腾出来,做了养鸡室,按点喂食喂药,按配方喂养,两个月就出笼,肉食加工场厂安排车发配幼鸡和运送销售成鸡,家里只管收货收款。不到两年的时间,父亲用养鸡挣的钱,就把养鸡室连同老房子翻盖成五间新房子,给我哥娶了媳妇。村里还有好几户跟我家一样,靠养鸡挣到了钱。
写此文的时候,我问起父亲以前的事。他对我说,栽植烟苗需要水,为此王坟镇烟叶站派人考察后出资修建了蓄水池。一到下雨天,蓄水池里就有了水,村民们不用再到河滩里挑水了,这样一来,栽树、种瓜也省力了,很方便。
2018年,我到市党性教育基地工作组帮忙,在收集到的王坟镇资料中看到了父亲口中那些令他兴奋的事:“从1997年起,在市委、市政府的支持下,水利、农业等方面的专家深入该镇,对抗旱保苗进行技术指导。当地村民听说这次能彻底解决吃水难问题,积极性都非常高,有些村民纷纷主动捐款,自觉要求参加义务挖渠劳动。冬天土层冻土有二三十厘米厚,他们就用火烤、用锤子砸,希望早日完工能吃上水。到目前为止先后投资3.6亿元,兴修蓄水池520个、水窖6300个、扬水站7个,铺设地下输水管道60万米、防渗渠2万米,发展节水灌溉5万亩,仅靠储存自然降水,可保证20万亩山峦一个多月用水。”
1998年1月9日是镇十四届人大三次会议召开的日子,也是我出嫁的日子。结婚前一天的晚上,七大姑八大姨都聚在我家,商量第二天我父亲是该参加人代会,代表村民行使职责,还是该参加我的婚礼,送我出嫁。父亲说缺席哪一方面都是相当难的选择。毕竟结婚是人生中的头等大事,而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事关女儿一辈子的事,父亲有些话还想嘱托女婿几句,再说婚礼还有录像,父亲常年生活在山区一次也没见过。话说回来,村民选举父亲为人大代表,职责神圣,难道为了个人而不顾全大局吗?最后,他和母亲一致认定,必须去参加人代会,至于女儿出嫁的事,看着与不看着都一样,儿孙自有儿孙福,相信孩子选择的人会给她幸福。
1998年秋后的一个周末,母亲特意给我打电话。她兴奋地说:“闺女,咱镇上安排人给村里修了路,主道上全部铺上了水泥,一直铺到村西头,以后回家路上可好走了。”接着,她又压低声音说:“你父亲没看着你出嫁,他选择对了。路修得这么好,收割庄稼后运输也方便,等到明年收麦子的时候,咱直接把脱粒机拉到水泥路上,不但麦粒干净,晾晒也方便。”
听着母亲言不由衷的话,我能感受到她内心的喜悦之情,对父亲的埋怨也少了很多,后来也逐渐地忘却了。虽然他缺席了我的婚礼,成了我最大的遗憾,但是想想万事哪能皆如意呢?直到前段时间,青州市人大设立常委会40周年纪念活动再次勾起了我的记忆。回到家跟父亲再次提起此事,父亲从上锁的匣子里拿出三次参加人代会的包给我看,兴奋地说:“我觉得当人大代表那三年是最有价值的三年,也是最令我骄傲的事情。这几个包我之所以一直珍藏着,因为它上面的每个字都代表着使命和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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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美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