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kTok美国员工：我为什么起诉特朗普

柳书琪

2020年8月24日，美国地方法院加州北区旧金山分院接到了一纸诉状。原告为帕特里克，被告是美国总统特朗普及商务部部长威尔伯·罗斯。帕特里克坚信这不是他“一个人在战斗”，他说只有个人的权利诉求被解决了，人们才能获胜。

2020年8月6日，美国总统特朗普下发行政命令，要求在45天后禁止任何美国个人或实体与TikTok（字节跳动旗下短视频社交平台）及其母公司字节跳动进行任何交易，但“交易”的涉及范围尚不明确。

距离9月21日行政命令生效已很近了，语义模糊的“交易”意味着TikTok美国员工们很快将无法获得工资和奖金，这是TikTok的技术经理帕特里克最在意的。

8月24日下午，美国地方法院加州北区旧金山分院接到了一纸诉状。原告为帕特里克，被告是特朗普及商务部部长威尔伯·罗斯。

为什么要发起众筹诉讼

当得知美国政府将制裁TikTok后，帕特里克在个人主页（帕特里克是TikTok的个人博主）上连续上传了多条跳舞视频。他其实并不擅长跳舞，视频中的舞蹈动作不熟练，甚至略显笨拙。他为这些视频都加上了标签“#Save TikTok”（救救TikTok）。在个人主页上，他写道：“我每天都会跳舞，直到正义实现。”其中一则视频中，帕特里克专门用中文解释了这一意图。

帕特里克用这种方式为起诉特朗普政府发起募捐。他说，从看到特朗普的行政命令到决定这么做，他只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

帕特里克是这起诉讼的唯一原告，但他坚信这不是他“一个人在战斗”。他认为，给他捐款的那些人，都是他的盟友。按照帕特里克的说法，不少捐款者是TikTok的同事或用户。他解释，需要重视个人的权益。只有个人的权利诉求被解决了，人们才能获胜。

在帕特里克和他的律师团队提交的23页起诉书中，历数了特朗普行政命令语义模糊之处、行政命令对TikTok雇员生计的冲击、对TikTok雇员的诽谤等问题。

最终，他们提出八项诉求，这些诉求包括：要求法院宣布第13942号行政命令违反了宪法第五修正案，侵犯了美国TikTok员工合法获取报酬的权利;宣布该行政命令不符合《国家紧急情况法》或《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对总统权力的限制，系越权行为;宣布初步并永久终止该行政命令的实施等。

个人和公司，胜率不同

帕特里克代理律师、黑石法律团队合伙人贾斯丁·佩里对诉讼持乐观态度。尽管过往案例非常尊重美国总统行使的国家紧急权力，但他依然认为获胜的机会非常大。

协助黑石法律团队的著名律师迈克·戈德温说，他们论证的法律依据在于因为该行政命令，政府将雇员工作、获得报酬的合法權益置于风险之中。如果政府的命令没有为雇员的权益提供足够的保护，法院可以要求停止实施行政令或者缩窄适用范围。

“如果法院认为我们论证有力，这起案件很可能会在90天内快速完结。我们会寻求禁制令，要求暂时或永久停止特朗普行政命令的实施。”戈德温说。

从这个角度来看，虽然帕特里克是基于个人权益维护的层面来起诉特朗普，但与TikTok的母公司字节跳动在公司层面上发起的诉讼目的不谋而合。

字节跳动出动了更庞大的精英律师团队辅佐这场官司。但佩里提示，员工诉讼与公司诉讼是两起不同的官司，胜负间没有必然的联系：员工诉讼更集中在行政命令对员工获取报酬权的侵害上，而字节跳动公司提出的议题将会更宽泛。

他说，如果字节跳动胜诉，那么员工同样会胜诉。但如果字节跳动败诉，员工依然有可能胜诉，因为他们提出的诉求会更窄。

多位法律领域的专业人士普遍认为，基于经验，帕特里克个人起诉的胜算会比字节跳动起诉美国政府的胜算更大。

上海市海华永泰（郑州）律师事务所律师魏昕烨表示，企业就《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上诉美国政府的行为颇为罕见，也几无胜算。如果成功，将会是司法史上新的里程碑，“当然可能性并不大”。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最终是不是要被迫出售美国等地区的业务给美国公司，是悬挂于TikTok头顶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指令人处于一种危机状态）。帕特里克的尝试是有意义的，但综合来看，即便TikTok员工或字节跳动胜诉，也不意味着TikTok可以免于被收购。

帕特里克和字节跳动的两份起诉书主张的均是废除特朗普8月6日发布的行政令，即限制美国个人或实体与TikTok及其母公司字节跳动进行任何交易的命令，而不是8月14日最新的有关出售TikTok的命令。

8月14日，特朗普在新发布的行政命令中要求字节跳动在90天内完成对TikTok美国业务的出售或拆分，否则TikTok将在美国停止运营。

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8月31日援引知情人士称，TikTok已为其在美国、新西兰与澳大利亚的业务确定了买家。对于字节跳动来说，现阶段该公司想要出售TikTok在美业务，也不是那么轻松就能完成的，因为要经过国家批准。从目前进度看，TikTok在美业务出售可能要拖到11月美国总统大选之后了。

帕特里克强调，如果“TikTok大甩卖”最终发生了，受影响的不仅仅是雇员，全球商业社会的准则也将遭到巨大冲击。

近期，一位接近字节跳动的人士表示，公司已经做好关停TikTok美国业务的最坏打算。

（《财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