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朝露（组诗）

阿成

己亥之秋

枯竭一点点加深，山崖

吐出恒久黑褐的心。

水低至脚踝，白石隆起

匆匆赶赴云端纷飞的际会。

秋浦竞白头：河流啊

天空啊，野鸭叫了三声。

夹岸的路上，一辆上世纪的拖拉机

为空阔疲于奔命。

譬如朝露

途中丢失的，时间会把它们送还。

树叶回到枝头，花儿重新绽放

萬物循环往复地复制……

镜子里，你问我：

“我老了吗？”

昨日偶遇：某人走了——

又一株树，在日光里倒塌。

四十年前的山岗、树木、河流

种植在镜子里，乱云飞渡，崖壁兀立

峰峦之下，衰草垂下胡须，少年

炼成虬曲的树枝。

一个都不少：岸上古木，河中卵石

六月的红云，十二月的凉月……

紧赶慢赶，凝成一方

苔覆的墓碑。

欢 欣

晴朗的周末。被雨水洗过的天空

飘着淡淡的云，抬头的一刻，刚好看到

远山

和一驾飞机的白烟在蔚蓝中徐徐散去，

一根

白白的线描，和一次不见踪影的飞行，

迎合

了泰戈尔先生的那一句名诗。

石阶起伏，褐色山道阒寂无人

我在春天的草木里且行且住

同绿叶、青果对视，和野花、蝴蝶

唱合，与鸟语、松涛作答……

在石谷中闲坐，头顶各种落叶树

新生的树冠，青嫩的绿叶漏下天光

无数叶片与无数光斑交错，摇曳

生姿，哗哗作响，一阵风来，我看到

摇摆的树叶是欢欣的，参差的光斑是

欢欣的，忽急忽缓的吹拂是欢欣的，

从树冠上漏下的阴影，及阴影中万物的

涌动、隐忍、凝滞、宽恕，也是欢欣的……

责任编辑 余同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