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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光寺东大殿,千年不泯的文化瑰宝

2020-09-15吴华

工会信息 2020年12期
关键词:木构斗拱五台山

◆文/吴华

有谚云:“地上文物看山西,地下文物看陕西”。山西全境保存的古建众多,在我国是闻名的。这如应县木塔、太原晋祠、平遥古城、大同华严寺、衡山悬空寺、五台山大白塔、洪洞飞虹塔……其中,五台山南禅寺大殿、佛光寺东大殿作为唐代木结构建筑遗存,是这众多古建中的佼佼者。佛光寺东大殿,是唐代木结构佛殿,落成于唐大中十一年,也就是857年。距今已有1163年的历史。它远避尘廛,深隐山林,幸运地躲过了千百年来的兵火战乱以及人为的肆意改建,雄立至今,让今人得以领略唐代建筑的风采。

佛光寺位于山西五台山西麓,与寺院林立、闻名遐迩的五台山台怀地区不同,佛光寺周遭为人迹鲜至的山林旷野,十分空静清寂。自五台县北行60华里,在豆村境内,一片山坡之上,花木掩映着一座清旷的寺院,山门前的照壁上写着“佛光寺”三个大字。在这座殿宇寥落、花木繁盛、蝶鸟自在翔飞的寺院内,散布着辽代文殊殿、唐代经幢、南北朝佛塔和唐代大佛殿——东大殿。一反一般寺院坐北朝南的布局走向,佛光寺依山而建,坐东朝西,殿堂、院落层层上举,终结于最后面也是最高处的东大殿。佛光寺东大殿,这座唐大中年间的抬梁式木构建筑,是由我国著名建筑学家梁思成等人于1937年发现的。

敦煌壁画《五台山图》中的大佛光之寺

唐大中十一年幢

梁思成一行的发现之旅

83年前的1937年6月,建筑学家梁思成、林徽因夫妇偕中国营造学社同仁莫宗江、纪玉堂,由打北平出发,前往山西五台山,寻找唐代古建“大佛光寺”。此前,梁思成见到过敦煌莫高窟一幅描写五台山寺院的五代壁画:《五台山图》,画面里有一座名字叫“大佛光之寺”的寺院,作为深爱中国古建的建筑学家,为了证明中国有唐代木结构古建遗存,梁思成由此萌发了到五台山探寻这座唐代古寺的念头。

1937年6月,初夏的季节,梁思成、莫宗江、纪玉堂、林徽因一行四人,自五台县出发,骑着骡子沿着五台山西侧的山道向北进发,去寻找《五台山图》所描绘的大佛光之寺。据梁思成回忆:“我们骑驮骡入山,在陡峻的路上,迂回着走,沿倚着岸边,崎岖危险,下面可以俯瞰田陇。田陇随山势弯转,林木错绮;近山蜿蜒在眼前,远处则山峦环护,形势甚是壮美,旅途十分僻静。风景很幽丽。到了黄昏时分,我们到达豆村附近的佛光真容禅寺……”就是在这天黄昏时分,梁思成一行4人,经艰难跋涉,与千年以前的佛光寺唐代大殿邂逅相逢了。

此后的时间里,梁思成他们在佛光寺开始了紧张的探查工作。就佛光寺东大殿建筑形制来看,可以看出它与宋辽以后的木构建筑之许多不同,而与壁画中的唐代建筑特征相符。同时在东大殿外面的唐大中十一年石经幢上,发现有“佛殿主宁公遇”的文字。但仅靠外观、梁架结构的特征,以及唐代石经幢上的文字,还不能断定东大殿就是唐代建筑,也不能精准确定它的建造时间,尚需佛殿自身“提供”文字方面的佐证。于是,梁思成等人开始在殿宇内寻找文字墨迹的工作。

根据以往的经验,古建的建造年月,一般是写在脊檩上,也就是承托正脊的木料上。佛光寺东大殿的梁架上部结构不是“露明”,而是隐藏在天花板(平暗顶板)之上,要想抵近脊檩观察,需要攀登到天花板上面去。当梁思成等人上到平暗顶板之上,发现这里居住着千百只蝙蝠,还有数不清的臭虫,顶板上经年积累的尘土有几寸厚!就是在这个黑暗肮脏的空间里,在腾起的尘埃间,与惊飞的蝙蝠为伴,梁思成等人花费几天时间寻找着脊檩上的墨迹。遗憾的是,佛光寺东大殿的脊檩上,没有发现古人的墨迹。正当他们站在大殿内沮丧万分、流连徘徊之际,无意中发现在横梁上隐隐有墨迹,这些墨迹被后人涂抹的土朱(赭红色的颜料)覆盖,已模糊不清。于是,重新燃起希望之火的梁思成等人,费了很大的周折,终于辨识出墨迹的文字内容,其中就有“女弟子宁公遇”这几个字。这刚好与东大殿外唐代大中十一年石经幢上的“佛殿主宁公遇”吻合!这个发现,破解了佛光寺东大殿建造时间之谜,它是建于唐代大中十一年,也就是857年!至于这个宁公遇,她是佛教信徒(女弟子),同时也是建造佛光寺东大殿的捐资人(佛殿主)。

在敦煌莫高窟壁画《五台山图》中,大佛光之寺的主体建筑,是一座楼阁,而现存佛光寺的主体建筑则是一座殿宇,这是怎么回事?原来,佛光寺在会昌法难之前,确实由一个叫法兴的和尚在9世纪初建造了三层楼阁——弥勒大阁,到845年唐武宗于会昌年间灭佛(消灭佛教),“五台之僧多奔亡”,佛光寺弥勒大阁被毁。现存的东大殿,则是在会昌法难之后,由一个叫愿诚的和尚“大中再崇释氏(佛教)”,重新主持建造(发心次第新成)的,并落成于857年。出资人则是上都(长安,今西安)富家女宁公遇。

1937年初夏的这一天,在中国建筑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在这一天,佛光寺东大殿这座唐代的木构古建,在“躲在深闺人未识”千百年之后,终于揭开了神秘的面纱,展现在世人的眼前。它的被发现,打破了日本人关于“中国已没有唐代木构古建遗存”的断言。

宁公遇像

1937年,林徽因在佛光寺考察

佛光寺东大殿的大唐风范

如此,门窗、梁枋、立柱、檩椽、斗拱,为赭红色,墙体则为白色。这种红白搭配的颜色组合,完全符合唐代建筑设色的一般规则。

佛光寺东大殿,单檐庑殿顶,面阔七间,进深四间,屋顶覆黑瓦,屋面坡度平缓,殿檐出檐深广,外檐立柱粗犷内倾,板门和直棂窗简约宏阔,整体色调红白相间、简洁单一,充分体现出飞扬大气、简单明快的唐代建筑的风范与韵致。

佛光寺东大殿作为唐代建筑,有几个显著的特点:

其一,大殿屋顶坡度平缓,出檐深广。佛光寺东大殿屋顶坡度极为平缓,是唐代建筑的一个明显的特征。与后世日趋陡峻的屋顶相比,彰显着唐代古建昂扬大气的风貌;东大殿殿檐,出檐(殿檐探出殿外)将近4 米,其深广程度,在宋代以后的木结构建筑中是绝对见不到的。

其二,斗拱硕大舒朗。佛光寺东大殿的斗拱,极为硕大(梁思成所说的“雄大”),斗拱的高度,已达檐柱的一半,甚为豪壮;斗拱的数量也很少,除却柱头斗拱、转角斗拱外,仅在柱头斗拱之间,加一朵体量较小的斗拱(补间铺作),这就形成了东大殿斗拱“硕大舒朗”的整体视觉效果。这是唐代木构建筑的最基本的特征。中国木构古建的斗拱,发展到清代,已变得纤小繁密,并失去了承重的功能,只具有装饰的效果。而作为唐代木构建筑的佛光寺东大殿,其斗拱则承担着立柱与横梁间承上启下的承重作用。这些斗拱,本身就具有豪迈雄壮的唐朝气象;它们硕大的块头,也使得建筑物殿檐得以深远地探出,如同飞扬的巨翅,令建筑呈现出升腾的气势。

其三,东大殿的檐柱十分粗壮,“侧角”(立柱向内倾斜)明显,柱础是莲花覆盆式。这也是唐代建筑的典型特征。尤其是那壮硕的立柱,颇符合唐人丰腴壮硕为美的审美取向。

其四,色调简淡。与后世重油饰、重彩绘不同,唐代建筑整体色彩单一,色调单纯,一般为红白搭配、黑白搭配。佛光寺东大殿也是

佛光寺东大殿的斗拱 摄影 吴华

东大殿建造者愿诚和尚像

肋侍菩萨与迦叶

左梢间:普贤菩萨、胁侍菩萨、牵象人、韦陀

天王像

东大殿内唐代塑像

梁思成等人认为,佛光寺东大殿有“四绝”,即唐代建筑、唐代雕塑、唐代壁画、唐代题记。其中,东大殿内的佛教塑像,是进一步证明东大殿为唐代建筑的有力证据。

在东大殿内,砌筑了广五间、深一间半的巨大的佛坛,在佛坛之上,有包括释迦牟尼、弥勒佛、阿弥陀佛三尊主尊佛像在内的35尊彩塑作品。依照梁思成的判断,众佛像中,左次间的主尊弥勒佛像,双膝并垂而坐,左右脚各踩莲花一朵,是唐代佛像最盛行的姿势;其二,三尊主尊佛像“丰腴的面颊,弧形弯起的眉毛,端正的口唇,都是极显著的唐风”;其三,“弥勒及阿弥陀佛胸腹部的衣褶与带结和释迦与阿弥陀垂在覆座上部的衣褶,都是唐代的固定程式。”其四,“菩萨立像都微微向前倾侧,腰部微弯曲,腹部微凸起,是唐中叶以后菩萨像的特征。”

特别是,在佛坛左侧的捐资建殿的女施主宁公遇的趺坐像,其衣裳、披肩与衣饰,皆唐代妇人的装束。由宁公遇塑像观之,宁公遇为40几岁之中年妇人,“状貌神全,生气栩栩,丰韵亦觉高华”,一看即知是“佛殿主”写实的塑像。

东大殿彩塑佛像、菩萨像、侍者像、天王像、沙门像、供养人像……彰显出唐代塑像的典型特征,这些存留至今的唐代塑像,进一步印证了东大殿为唐代木构古建无疑。

佛光寺东大殿,作为唐代抬梁式木结构建筑的存世实例,连同殿内的唐代塑像、拱眼壁上的唐代彩画、梁下与板门背面的唐人题记、殿外的唐代石经幢,构成了唐代木构建筑与艺术的活着的史料,对研究唐代古建、唐代雕塑艺术,乃至唐代佛教,具有不可替代的重大价值。它被人们誉为“亚洲佛光”。佛光寺东大殿,可谓是千年不泯的文化瑰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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