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寒夜》中的曾树生形象
2020-09-14卢晓曼
卢晓曼
摘要:《寒夜》是巴金1944年开始创作,最终发表于1946年。代表其创作艺术最高成就的作品。同时,也是一部充满悲剧的色彩小说。关于<>悲剧的内涵,前人以从社会,性格,文化等不同的角度进行深有力的挖掘。有的研究者认为<>寒夜的是消耗性的悲剧。其悲剧的实质在于家庭结构中。有的认为其悲剧内涵在于人物独立人格的缺失。本文将这一现代文学史上杰出的文學作品置于,女性主体意识。觉醒这样一个广泛而深刻的时代命题之下加以考察。从女性经济的独立,女性精神上的独立以及女性意识上的萌动等三个层面阐述女主人公曾树生主体意识觉醒的具体表现。并通过女性生存困境的探讨进一步揭示人物悲剧命运的根源,从中透视出作品的深层悲剧内涵。
关键字:巴金;形象;曾树生;汪文宣;勇敢
分类号:G633.3
《寒夜》是巴金解放前创作的最后一部长篇小说,最初动笔于1944年秋冬之际的重庆,1946年底在上海完成。小说主人公汪文宣和曾树生是一对受过高等教育毕业的夫妇。他们住在一个平静的小城里,他们生活得并不怎么快乐,还是常常为着一些小事情争吵。他们夫妇感情并不坏,可是总不能互相了解。她爱发脾气,他也常常烦躁。年轻时曾经编织过许多美丽的理想,希望能用自己的知识和力量办一所“乡村化、家庭化”的学堂,为国家为人民做点有益的事情。汪文宣在一家图书公司当校对,曾树生在银行当“花瓶”。汪文宣的母亲为了减轻儿子的生活负担,赶来操持家务,但汪母与曾树生婆媳关系不和,汪文宣夹在中间两头受气,家庭经济非常拮据。作家在小说中成功地塑造了汪文宣、曾树生、汪母这三个人物形象,深刻地写出了抗战时期,勤恳、忠厚、善良的小知识分子的命运。
1.曾树生的典型性格
曾树生是一位温柔热情、聪慧美丽、富于幻想、不甘堕落的新派女性。但是,出于生活所迫,她无奈当了银行的“花瓶”;她无法容忍丈夫毫无生气的生活方式和婆婆的恶语中伤,虽然她同情丈夫的不幸,也爱着丈夫,但对自由痛快生活的渴望和受强烈的虚荣心的驱使,最终因受不住生活希望的诱惑而离弃了丈夫和家庭。不可否认,曾树生有着小资产阶级享乐观和物质生活对她的侵蚀和引诱。她只是一个困境中企图拯救自己的妇女,在复杂的环境中,曾树生也呈现出复杂的性格 。
2.曾树生是从日常生活中走向社会生活的女性典型
五四思潮,使知识女性在思想上意识到自身的从属地位,为了改变这一不公平的地位,她们敢于冲破封建束缚的途径。首先是获得自身命运的决定权,从思想和行动证明自己不应是男人的附属物,其次是在社会历史中铭刻自己的印迹。在中国现代文学早期的五四系列女性形象中,大多数都是以激烈地反抗获得了掌握自身命运的权利,但却不能够进一步融入社会生活,不可避免地逐渐走上以往女性的悲剧命运——湮没于琐碎繁杂的日常生活。这种日常生活主要表现为为男性群体生活服务的各种家务劳动,生育哺育孩子。比如《伤逝》中的子君,在日益繁重的家务生活中,她逐渐湮没了自己的个性,整日为了饲自己、饲涓生、饲油鸡、饲阿随周旋室内外,浑身飘散着油烟的气味,沦落为一个近似老妈子的妇女,最终走向“连墓碑也没有的坟”。子君在冲破旧家庭时,不能也无法融入社会生活的步伐,导致她日渐在行动上、思想上趋于旧式,最后不得不选择返回起点。
3.曾树生在家中的物质地位
《寒夜》里的曾树生,是全家的经济支柱,她的收入是汪文宣、汪母、小宣赖以生存的生活经济来源。
曾树生依靠自己为家人赚取了充足的金钱,虽然她的工作被汪母讥讽为“花瓶”,自己也不得不在同事好奇的目光中生存,她自己却是十分的感到满意和幸福,这可以通过她日常的精神状态——表现出来。曾的这种幸福感是和她能够养活家人的自然分不开的。
和汪文宣相比,曾树生占有经济上的强势。汪同曾一样,有高等教育的背景,他和当时许多渴望报国的青年人一样,有教育救国的高远理想,他和曾也曾设想美好的未来―――在他们乡村化、家庭化的学堂里享受与世无争生活。但是国运的衰落,把他们抛入抗战后期的陪都重庆―――那里战争阴云笼罩,难民纷涌,物价飞涨,人心浮躁,未来正像小说开篇的那个“寒夜”一样深不见底。当时像汪、曾这样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只能为生存苦苦地挣扎,在残喘中等待求生的希望。特别是汪文宣,他心怀美好的理想,是一个正直、善良的知识分子。然而在那个靠坑蒙拐骗、黄白生意才能自救的社会,汪这样“良心没有丧尽的读书人”注定只能苟安于微薄的薪金,在“纠缠不清”“似通非通”的文字上销磨生命。因此,在家中,汪是生活的弱者,妻子、母亲都可怜他拖着病体用生命换回可怜的收入。比如当汪说起自己是头一回来咖啡店时,曾“脸上现出了怜悯的表情”并说“拿你那一点薪水,哪里能常到咖啡店啊”;在家里,母亲也常劝汪休息,不值得为了校对卖命;每次小宣来信催缴学费,汪只能无奈地交给曾。在同事中间,汪文宣是最为卖力的一个,他虽然内心清楚他的上司不过是连文章都做不通的钻营者,他也在内心质问“我哪一点不如你们”,但每次都是“无声”的吞咽,他就靠这吞咽忍耐了同事的轻蔑、嘲笑,默默地讨生活。汪文宣的物质生活已经陷入困境,作为受五四新思想影响的知识分子,他并不能像理想中那样,完全在妻子面前表现得从容平衡,他暗暗痛惜自己的无能“我不好意思多用她的钱,她会看轻我的”。这种深深的自责,在他内心时常激起另一个声音的质问——“你这个老好人”,他自己也深知这点,但并不能放弃良知与准则,不做“老好”。
4.曾树生在家中的精神地位
在情感方面,曾树生是家中的弱者,她饱受着汪母和自己丈夫精神的折磨,心灵的伤害。
如果说汪文宣最后是死于妻子的出走、病痛的折磨,那至少还是一种明显的悲剧。而曾树生在精神上的痛苦,无声地击碎了她的爱,促成最终的出走。汪和曾从共同的志愿中萌生爱意,面对战时的残酷无情,他们选择了不同的对抗方式,曾依然保持着青春的活力和生命的热情,而汪则日渐消沉,他变得敏感、脆弱、老气横秋,只为别人而活,时时考虑他人的冷嘲与蔑视,考虑母亲、妻子的争吵,神经永远疲惫,最后挣端了生命的弦。特别是在妻子面前,他永远是无勇无力的病态。他自己也怨愤地说:“我觉得我们的心也变了,我也说不出是怎样变起来的”。汪的变化使曾失去了她爱的对象。此时的汪,由于疾病变得无力,久病不治的痛苦让他把全部的生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依赖他人拯救自己,所以对外界的一点波动,汪也会表现出强烈的反应,显出懦弱。比如当母亲和曾吵架时,汪不能承当一个儿子和一个爱人的责任,却总是用自责甚至自虐唤起他人的怜悯。
婆媳关系同样可以亲密美好,但在《寒夜》那样的家庭里,曾树生感受到的是婆母的冷言冷语,以及对丈夫爱的分割。汪母对曾的憎恨首先来自二人婚姻、家庭观念的不同,“我当年做媳妇,哪里敢像她这样”是汪母时常挂在口头的话,这一方面是她对自己过去岁月的遥想。
综合以上分析,曾树生最后选择离开家,是她精神自主的选择,也是有家无爱的家庭环境客观使然。陈主任那句“因为——因为我爱你啊”不禁使她脸红心跳,但当时她联想到的是“丈夫带哭的病脸,他母亲的带着憎恶的怒容,还有小宣的带着严肃表情(和他的小孩脸庞不相称)的苍白脸”,这些都变成了她生活的梦魇。虽然她回到家还是会惭愧,反复地犹豫,但那已经不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爱意,只是怜悯(对汪),赌气(对汪母)的混合物,因为即便是小宣,她也没有表现出割舍不下的难过。所以,曾树生的出走,是她在家庭角色中错位导致的。当然,她最终选择跟随陈主任,只是剥离了情感的物质选择,同样缺乏主体性,我们不知道她今后会怎样,但至少,她勇敢地走出了这个“黑洞”似的家,为寻求真正的幸福生活迈出了重要的一步。这就成就了《寒夜》的伟大,使得这部作品超越了时代的局限,历久而弥新。
参考文献:
[1] 巴金。寒夜·谈寒夜。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7月
[2] 河村昌子民国时期的女子教育状况与巴金的《寒夜》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 2002年2月
[3] 阎焕东巴金自叙——掏出自己燃烧的心 山西教育出版社 1993年8月
[4] 康鑫 似火朝霞烧长夜——重读巴金的《寒夜》名作欣赏2006年12月
[5] 傅松 雾浓霜重中的悲剧女性——评《寒夜》中的曾树生 九江师专学报2000年5月
[6] 刘同般 物质与精神的两难选择---曾树生人物形象的原型解读 商丘师范学院学报2001年5月
[7] 曹建玲 道是无情却有情—论曾树生的“逃离”与“回来”南都学坛2002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