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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中毁灭美学的源流及意义

2020-09-14徐昊炎

锦绣·中旬刊 2020年7期

徐昊炎

摘 要:弗洛伊德的死亡本能理论为毁灭美学的理论依据,人们对死亡的驱动力,源于对存在的自我确证,在这种自我确证中,完成了审美感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追求死亡也是一种审美,对死亡的迫近是体验存在的美感,这样的毁灭美学给文学带来了色彩和反思。

关键词:死亡本能;毁灭美学;自我确证

弗洛伊德认为,人有两种本能,一是爱的本能(或为性本能),二是死亡本能。前者是建设性的,后者是破坏性的。两种本能虽然作用相反,但却同时并存,此涨则彼消,此消则彼涨。

一、死亡本能(Death Drive)

弗洛伊德认为,世界本来是无机的,生物的出现就是因为世界发生了变化,世界环境的变化使得生物有了繁殖的能力,也就是说有了生的本能,但明顯这是外界促使其在生物体中形成的,真正先天存在的是无机的本性,死本能就是把人带向无机的,所以,生物的目标就是向死前进,生物的真正本能是死本能。弗洛伊德的观点是,“正是通过爱欲这个机构,指向外部世界的破坏性本能才从自身发生转向”,“本能冲动的本身一定是爱欲和毁灭性的混合”,就是说,死本能,它是与生本能同行的,死本能是生命活动真正要达到的目的,生本能必定和死本能同行,但仅仅为死本能服务而已。由于“死的本能在本质上是缄默的,生命的大部分是从爱欲发出的”,因此,要达到死本能的目的,其途径是迂回曲折的。

不论学者们是否相信弗洛依德的“死亡本能”理论,那些自毁倾向的行为在人类的日常中比比皆是,每一个拥有意识的个体都本能地背负着一对注定相互对立的欲望,即生存的意志及其反面。对于死亡的意志来说,最好的例子就是大量的自毁行为,比如战争、吸烟等等。弗洛伊德在晚年提出凡是生物都有一种普遍的追求死亡的欲望在驱动着它们,这是生物在表达想要回到其无生命起源状态的一种渴望。这种渴望与情欲或生存欲相反,也就是欢乐、繁殖、生存、创造的对立面,而这种渴望会让个体反常地趋向自毁与死亡。

二、毁灭美学的来由

当然,正如弗洛伊德的大多数理论,人们无法仅凭经验就确定这种本能是否存在。对此,学者们至今已经花了整整一个世纪尝试证实或辟谣。但是同样也正如他的大多数理论一样,无论这些理论是否能够通过科学的方式进行证伪,也改变不了他们对大多数领域影响的既成事实。而更有趣的是一些现象及理论又往往对他的结论产生了关联性的印证。

对于文学的批评,人们总是以“美”作为评判一部文学作品的标准,“美”的概念在人类历史上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古希腊的柏拉图认为美是理念;中世纪的圣奥古斯丁认为美是上帝无尚的荣耀与光辉;俄国的车尔尼雪夫斯基认为美是生活;中国古代的道家认为天地有大美而不言;马克思对美进行了经典的概括,“美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在马克思看来无论是上帝的理念与崇高,天地还是生活。美终究还是对于人而言存在的,人类认知的美终究是在与人的关系中得以体现。因此美的概念本质是:人会对自然进行“刻画”从而留下人的痕迹,这些痕迹能够反映出人的存在,人在这种存在的确证中感受到了美。通过马克思对美的概括可以明显的发现,美感产生的关键在于人的自我确证。

以此可以发现一个问题的存在,如果说美感来源于自我确证,那么也可以得出结论:并非仅仅精神上的愉悦能够带来美感。因为痛苦、伤痛也能够完成人的自我确证。这样也就能够解释人类为什么拥有“死亡本能”了。在死亡本能的驱使下,人们更容易感受到存在的真实。人们能够很容易地想象,相比于拥有一双健康的双腿,受伤的腿在行走的时候更加能提醒自己身体的存在。

毁灭为人类带来了美的感受,死亡、侵略、破坏吸引着人类。这种本能自然会在一个人的心智中不断冲突,根据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周围环境,对自身具体影响,包括这个人受到的具体创伤,追求自我确证的本能甚至会主导这个人的行为及自我表现。这种深层的内在力量既可以影响群体,也会影响个人。比如,它会决定一个人鲁莽、胆大妄为的程度,或者这个人有多容易弄巧成拙——这就好像一个会虎口拔须寻求刺激的人,此人会因为侥幸脱险(或只是看似能脱险)而更加上瘾,直到此人的冒险行为终于迎来玩火自焚的那一刻,此人才完成了内心阴暗面交给自己的使命。

此刻不妨考虑一下人类当代的文化现象,从21世纪的文化与想象力的深处爆发式地涌现了大量的末日、废土主题的科幻作品与相关的想象作品。这种文化现象是否是在强迫性地重现世界曾经被破坏的情形,是否属于文化受到创伤而表现出来的症状。人们为什么在文学作品中重复所有20世纪的错误,那些错误导致了灾难性的世界大战等等。

人们不仅没有吸取教训并为20世纪的惨痛历史负责,且还在重现那些极具破坏性的过程。我们也许应该自问,人类为什么再次发起对家园的毁灭打击,这种死亡本能已经不再针对人类自身,而是转移到身体以外的世界,体现为一种破坏的冲动,一种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征服自然的欲望——而这一点恰好解释了为什么生存本能已经不再起作用。

三、文学中毁灭美学的发展及意义

诗学家波德莱尔认为:在每个人身上,时刻都有两种要求,一种趋向上帝,一种向往撒旦。对上帝的祈求或是对灵性的祈求是向上的愿望,对撒旦的祈求或是对兽行的祈求是堕落的快乐。波德莱尔“毁灭”的美学倾向在其诗歌创作中有着具体的体现,波德莱尔惯用腐坏和破败的意象,使他的诗歌具有一种强烈的破坏性,他不止一次的在诗歌创作和美学论著中表达了他对扭曲、混乱之美的向往,对美的毁灭的迷恋,在《理想》《腐尸》等诗篇中,他使用了大量阴暗、沉重、糜烂、混乱的意象营造独特的美感,波德莱尔的美是撒旦式的,官能但却不淫秽,富有一种强烈的感官刺激和情绪波动,在他看来正是这些“古怪的成分组成并决定了个性,而没有个性,就没有美”,他启发了后世的萨特与艾略特,影响了20世纪的存在主义,他诗歌中那种强烈的否定、批判以及那种对虚无的探讨所带来的强烈毁坏氛围不仅在当时呈现出了一种迥然不同的美,也为后世许多具有毁灭倾向和虚无倾向的创作开启了先声。

在东方尤其是在日本,死与美是日本美学中的重要主题。明治维新后无论是夏目漱石、泉镜花、芥川龙之介等受世界大战影响较小的文学家,还是三岛由纪夫、川端康成等受世界大战影响较大的作者,他们的作品都呈现出了毁灭的美学倾向。芥川龙之介有“人生不过波德莱尔的一行诗”这种称道,物哀、幽玄、侘寂是日本美学的核心,颓废、充满忧郁与毁灭性的美学思想有着天然的亲近性。三岛由纪夫的《孔雀》与其个人经历所体现的那种“美的毁灭比美更美”的美学倾向。三岛由纪夫在处女作《假面告白》的序言中,引用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关于美的一段话:“美,是一种可怕的东西。”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认:“人就是个总想说自己痛苦的东西。”

三岛由纪夫更是用生命诠释极致的毁灭之美,三岛由纪夫的自我毁灭式的行为如此荒诞且令人乍舌。值得引起注意的是,三岛在死前跟他的好友涩泽龙彦说:“再过几个月也许我会演出一出戏,在世人的眼中是极端愚蠢的行为,你要了解我,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可见三岛在死前已经知道他做的事情在世人眼中是如此荒诞,他还是去做了。与其说他是为了一个政治理想而牺牲,倒不如说,他是为了一种审美的理想而要自杀。他并非极端地沉迷于自杀的想法,他是觉得自杀本身就很美。或者就像法国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加缪所说的:“唯一严肃的哲学问题就是自杀。”

在《金阁寺》中,沟口把自我对象化为了金阁寺,不断地询问世间怎么有像金阁寺这样极度之美的东西。金阁就像本存在于自己身体的美,现在它却在肉体之外,让沟口时刻想起它绝对的美。他每时每刻都想把金阁寺一把火烧掉,在沟口看来这么美的金阁寺只有把它烧掉的同时自己葬身其中,才能達到美的极致。才能够一次性的把它的美收回自身。在书外三岛也跟涩泽龙彦曾长期地讨论过肉体的内跟外的问题。人类在渴望从生命体回到无机物质的欲望驱动力中完成了美的感受。

毁灭美学给文学增加了神秘的魔力,成就了很多经典的文学作品,但是毁灭美学对文学的意义远不止于此,人们总是对文学中凌厉的打斗和极具冲击力的场面吸引,毁灭美学的文学将人性的暴力与从皮囊中拉扯出来,然而就在这种血腥极端、阴暗幽深的人性下,文学也应该思考在这种美学的暗影下,如何表现人类文明具有的情感温度。文学作品也不单单仅仅呈现黑暗与毁灭去解构文明,暴力中的美感被渲染到了极致之后,生命的位置就容易被放得很低。血光炸开像是烟火绽放一样照亮心底那一刹那不可示人的欢愉,而文明的存在就像一根风筝线,牵住的是人性光亮的一面,牵住的是人性的脆弱,因为脆弱所以应该恐惧和珍惜,这就是毁灭美学式文学给读者带来的思考。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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