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横县笔山花屋更新策略研究★
2020-09-14葛凡钰廖宇航
葛凡钰 潘 洌 廖宇航
(广西大学,广西 南宁 530004)
截至2019年6月,桂西南地区被纳入《中国传统村落名录》的国家级传统村落共计24个,南宁市横县平朗乡笔山村于2013年8月被录入第二批名录中。笔山花屋作为笔山村规模最大、特色最鲜明的重点传统建筑群,针对它的更新保护研究势在必行。研究将针对笔山花屋建筑群生成历程及其空间组合模式进行研究,藉由此对花屋未来发展的更新可能性进行设想与探索,并提出尝试一种以人居使用对传统建筑保护更新的策略。
1 横县笔山村概况与笔山花屋简介
1.1 横县概况
横县地处广西壮族自治区东南部,北回归线以南,地跨东经108°48′~109°37′,北纬22°08′~23°30′,距省会南宁市约80 km。横县东部紧邻贵港市,南部衔接灵山县、浦北县,西部与邕宁县交界,北部与宾阳县接壤,有“中国茉莉之乡”之美誉,是广西北部湾经济区沿江近海靠城的重点县域。
1.2 笔山村概况
广西壮族自治区南宁市横县平朗乡笔山村,原名诗屋山村,于民国十一年(1922)更名为笔山村,成村至今已有500余年历史。该村总面积约3 km2,村中人口888户3 505人。村委位于笔山屯,屯内人口338户1 500人,共有4个姓氏,其中李氏占99%。
笔山村地处北回归线以南,属于南亚热带季风气候,年平均温度约为19 ℃,年平均日照约1 332.5 h,平均降雨量约2 000 mL,有“六景风平朗雨”之说。笔山村属于红砂页岩丹霞地貌,地处横县西部丘陵地区,所在地海拔约130 m,西南高东北低;主要河流为村北1 km处郁江水系的马峦江支流以及冰川遗迹涧溪,地下水质优良;现状耕地面积约1 300亩,林地约7 000亩;主要种植农产品有花生、水稻、玉米、糖蔗等;林地以原生松林,红锥林为主。
笔山村明清时期为钦州水转陆至南宁的要塞,现存2 km石板古驿道;此外还有规模庞大的传统建筑群花屋、抗日狙击战遗址等历史文化遗迹以及新丁节等非物质文化遗产,见图1。
1.3 笔山花屋历史文脉
特色传统建筑——横县平朗乡笔山村花屋,以其雕梁画栋,工艺精湛得名。花屋始建于清乾隆1757年,因时局动荡,其建筑耗时约20年,为明朝从宣化(现邕宁区)南迁来的始祖李尔清第十代裔孙李兆球之夫人银娜操办建设。花屋位于笔山村核心位置,紧邻笔山村风水塘,占地面积约为6 000 m2,建筑面积约为4 000 m2,是笔山村历史风貌价值最高且最具特色的建筑群落。
花屋虽为李氏建筑,但因男主人李兆球通过茶马古道长期外出经商,实由女主人银娜在内当家,银娜相貌出众,因此被村民称为“花娜”。银娜希望丈夫无论何时归来都能找到家之所在,因此修建了花屋。在男尊女卑的时代背景下,银娜此举赢得了村民的尊重,“花屋”之名也由此而来。花屋是传统汉居与壮族“干栏式”建筑的综合体,三水归堂,独具特色。正因为花屋男主人长期在外,女主人独自操办建造花屋,在女性名节为重的旧时代,花屋如同小城寨般封闭围合式平面形式的生成可以推断是出于保护防御性目的。
此外,花屋装饰手法具有明显的晋文化风格,外墙装饰吉祥物及花草、山水等纹样;檐板雕饰梅兰竹菊;内墙绘以彩色壁画;最具代表性的是缠枝牡丹纹灰雕窗花。花屋虽历经两百多年风雨沧桑,但仍粉黛如初,雍容华贵,古色古香,堪称岭南地区古民居之代表,见图2。
2 笔山花屋原始空间组合模式解析
与单体建筑的更新切入点不同,花屋建筑群规模庞大,院落与房间数量繁多,功能细分复杂。因此针对花屋的更新策略需从其复杂的空间组合模式入手。
2.1 空间构成要素剖析
花屋建筑群主要由入口过渡空间、核心入户空间、堂屋、火塘/厨房、卧室、厕所、圈舍、晒台、藏书储物九大要素构成。入口过渡空间为正门前数级踏步形成的高台;入口过渡空间为露天内庭院,左右无廊;正房堂屋承担多功能厅作用,可作会客,休闲,会议与祭祖等之用,除了正房的核心堂屋外,诸如贵人院、闺秀院以及状元屋等次级院落也各自有自身的堂屋,功能与正方堂屋类同;厨房由火塘演化而来,是壮族民居汉化的痕迹;圈舍为干栏式,现已损毁,但保留了该类区域的原始空间,部分转化为储藏空间[1]。
广西中部与南部地区壮族与汉族杂居较多[2],笔山村地处桂西南区域,受汉居建筑思维影响。花屋生活区域以各院落堂屋空间为中心,集中在建筑首层;其他各类辅助生活空间通过廊道包绕堂屋们布置。与传统汉居相对规整对称的布局相比,花屋空间布局相对散乱,由此推断部分功能用房存在建成时间差。但即便是非规整对称式的空间布局,其正房堂屋在该建筑群中的位置也相对位于平面的中心。单独审视附属院落亦各具独立的核心堂屋,它们在空间组织中的统领作用非常明显,人流与空间功能组织都以各自院落的堂屋为中心,再以正房主堂屋为核心,形如小型汉居聚落,其壮族民居的空间构成痕迹已被汉化。
2.2 空间平面组合模式
笔山花屋建筑群总平面布局呈矩形,长边南北向,短边东西向,建筑群主入口位于建筑北向偏东侧,东西向长廊具备明显的轴线特性,但总平面并非中轴对称布局。与传统汉居经典的多进式合院不同,花屋内含六个合院式建筑与若干零散房间,整体呈现围合式平面,最外围为仓库、后厨、包廊、工人用房等附属用房,与核心区以连廊相隔。
花屋内部各独立合院具备对称性、方正性、核心区以及通透性,总体上符合传统汉族民居的建筑特征;但诸如状元屋、正屋等部分合院则具有明显的壮族传统民居特征,前厅举行社交活动,后厅为生活区,两侧厢房住人。局部功能用房原设置为二层住人,一层马厩为壮族干栏式。结合村志资料与实地调研,可判断花屋为汉壮结合的建筑形式,由于受汉化影响较深,干栏式建筑实际功能逐渐消退,火塘向厨房功能转变,轴线意识增强。
花屋平面功能划分体现了女尊男卑的设计思想。以东西向长廊为轴线,花屋整体划分南北两区,南区核心为正厅(女厅),北区西北偏角为状元屋(男厅);男厅较女厅而言距离建筑群主入口较远,位于女厅之后,建筑面积相对较小,且相邻区域功能为马厩长工房等附属用房。结合花屋建成的渊源来看,男主人李兆球长期外出经商而女主人操持内业,因此女厅相较男厅而言地位较高的格局亦合乎情理。
2.3 空间垂直组合模式
笔山花屋建筑群一层主要用作日常起居、物品放置、会客接待等多样化功能,二层用以私密居住使用。壮族传统民居以“干栏”式为其建筑符号特征,该符号特征形成的主要原因是为防潮、隔热与避害,长脊短檐式的屋顶及高出地面的底架,均为适应多雨气候之需。但由于花屋汉化痕迹较为严重,整个建筑仅局部零散设置二层,现状二层多数只残留裸露的木结构楼板,在花屋北面偏西侧存有壮族干栏式建筑的设计,一层为饲养牲畜用的牛马厩,以木结构楼板隔出二层。
2.4 建筑空间生成历程
原火塘空间位于建筑东南侧,主入口空间位于东北侧,正厅与贵人院与主入口相近位于建筑东侧,将建筑平面以东西两块划分来看,东西侧均具备合院、马厩若干,功能均相对完善;状元屋(男厅)位于建筑最西侧,结合房屋功能定位与李氏家族后期陆续出现的考取功名之人来看,可以判断状元屋为后期建立;李氏家族人数、地位与经济发展壮大后,东侧加建了一定规模的长工房组团,因此推断花屋建筑是由东侧向西侧建造生成的。
3 笔山花屋现状问题
3.1 再次投入使用面临的问题
现状花屋内多数院房均闲置,建筑结构与部分构筑物均存在不同程度的损坏;有五处房屋已被改造使用,原始风貌遭到破坏;原始建筑空间尺度对比现代规范尺度而言相对缺乏实用性考究;原始周边环境布局杂乱无章,严重缺乏规划性。
原始空间的问题主要集中在:1)传统民居空间尺度与现代建筑空间尺度的矛盾;2)传统民居垂直与平面空间流线组织的不合理性与落后性问题;3)保护与更新的本质矛盾问题的平衡与取舍;4)原始功能与植入功能的关系处理,植入现代建筑的“新型”空间以求建立更具舒适度、实用性的新型空间系统。
3.2 未来规划使用形式的探究
笔山花屋于2015年—2017年进行过项目投资约250万元的修缮工作,规划定位为“平朗笔山花屋民俗博物馆”,现为县文物保护点之一。这是目前国内对传统古建筑的常见保护策略,成本相对较低且利于管理。然而,将传统建筑粗暴地以“画地为牢”式保护并非最佳更新策略。民俗风情与历史文脉是动态的,即便规划定位花屋为民俗博物馆,也不应是一个静态事物,而是“动态的历史,行走的民俗,流动的时间”。传统村落建筑发展至今,在长时间对各因素的适应过程中,积累了大量“记忆”与学习能力[3],这种动态适应性应考虑进入更新策略之中。
4 笔山花屋更新保护策略及其利用
4.1 空间母题在加建空间中的应用
民族地域性传统建筑通过探究其生成历程通常都能得到其建造母题号。从平面空间上看,笔山花屋由若干合院通过相互连通的廊道组成,因此在未来的改造活动中应当尊重这一组合形式,避免在改建中破坏合院关系。而在未来可能出现的扩建活动中,可以参照原始合院的布局形制,以合院为单元进行扩建;与此同时,将原本不合理的空间尺度进行微调,再引入居住使用者,并在上层专业保护策略引导下保护花屋。
4.2 以人居使用为基础的更新策略
传统建筑的更新的前提是传承,脱离传承的更新是断层地、割裂地,与保护行为南辕北辙,因此更新与保护必定是齐头并进、相辅相成的。花屋建筑群空间及其组合模式包涵了大量的地域元素、文化信息、历史痕迹等建筑信息,例如民族地域性起居空间,由于诸多因素熏陶而自发生成的使用者行为模式与生活习惯对建筑形态与聚落形式的生成产生的潜移默化的自组织导向性结果,应当作为考量重点;地域环境特色导向产生的本土空间特征成果也应得到保护,例如“干栏式”建筑空间符号,生动地体现了空间与自然对话中的智慧,是当地营建思想的精华,具有较高的地形与气候适应性;原始建筑群落组合模式的延申发展不能脱离传统聚落肌理,而应当对此作出积极呼应。
笔山花屋更新与保护策略的探索与利用意在提供引导性的策略参考,并非具体的、唯一的、固定的实际建筑方案设计,目的是藉由此完成策略探究的同时达到良好的适应性与可塑性。在更新保护行为中,以人为本是首要关键点。与雕塑构筑物不同,建筑的本质体现在其使用性上,人作为建筑物实际的使用者,对建筑的更新保护最有话语权。以往强硬的更新保护策略将本土居住者进行粗暴的迁徙,这种本末倒置的做法将古村落建筑的保护从人文背景中完全剥离,甚至丧失历史风貌场景的还原性,最终更新出来的建筑如同被封印在玻璃柜中的静态雕塑,失去其真正的灵魂。因此对传统村落古建筑原住民和古村落进行共同保护,这种保护方式提倡在古建筑更新各个环节中本土居民积极参与的必要性,甚至引导、鼓励部分现居住者参与到建筑更新保护中,居住并使用该建筑,以使用养建筑,以此从本质上增加历史性建筑的活力。以“古村之友”为例,这是一个以保护古村与乡土文化为基础、全面振兴乡村为终极目标的社会组织,是一个以社会领航带动、广泛调集社会力量的志愿者平台,采用就近服务的方式,积极探索并实践社会化广泛参与对古村落保护的时效性,在乡村发展领域引起广泛关注[4]。
村民对花屋分而治之,改造力度大,虽然对原始风貌造成了破坏,但本质上也是其发展历程的真实演变。推崇人居与使用更新保护,并不等于逐渐让现代建筑完全侵蚀原始建筑风貌,我们对传统建筑的更新与保护,更新但也重在保护。因此,必要的专业介入与引导是可以让现代居住模式与传统建筑和谐统一的,不能放任原住民的自发性活动对原始风貌过于侵扰,必须是在大方向的更新保护策略上引导自组织力量发展的。
4.3 专业引导前提下的自组织可持续更新策略
这里引入两个概念,即“有机更新”与“动态保护”。“有机更新”不仅仅局限于“居住建筑”一个类型,结合西方二次利用理念,更新保护不是被动地、静态地在保留、修复与拆建层面陷入死循环;而“动态保护”则主张对保护建筑主体的历史信息重要性、主体完好度、经济性、可再利用等层面进行“动态”分析研究,平衡各项指标的关系,对近代历史建筑的发展变化、修复改造的可能性等方面做出弹性评估和动态设计,寻找保护修复的最佳平衡点,完善其存在价值,进而实施最佳的保护修复技术策略[5]。
而本研究所主张的有机与动态不仅局限于建筑本身的属性方面,更注重人居使用,若将笔山花屋这样大规模的建筑群单单局限于古建筑群博物馆使用,实际意义甚微。但若引入原住民进行使用维护,观览人员可以直接融入其中,直观感受花屋历史残影与建造过程,即人居与使用是对古建筑群历史背景与发展历程的一种内涵还原性更新方式。这种更新保护方式需上层专业人员入场参与并适当引导,若任由自组织力量无限制影响,传统建筑的传承与演变将具备不可控性与不确定性。
5 结语
更新保护一直是传统建筑所必须经历的过程,建筑设计者应对此类问题的难点在于如何在平衡中寻求新的可行性。研究探索“人居使用”更新策略是对传统封闭式更新保护的一种挑战,这需要设计师重新定义历史风貌、民俗风情,因地制宜才能得到最好的结果。建筑群与单体建筑的更新策略的侧重方向是略有不同的,笔山花屋建筑群的更新中所注重的历史文脉与民俗风情,不仅仅体现在建筑构件、形制与材料这类物质性方面,它的空间参与性与生活写照这类非物质方面是更新保护中所要考虑的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