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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遗忘百年的一战华工

2020-09-12张珺石润乔

百姓生活 2020年2期
关键词:华工大洋劳工

张珺 石润乔

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中国劳工队伍,历史上称“一战华工”

2017年9月,退休的英国房地产经理约翰·德·露西在家中翻箱倒柜,被一个陈旧的木箱险些绊倒。约翰对木箱颇为好奇,打开一看,是祖父威廉·詹姆斯·霍金中尉40年前留给他的珍贵遗物——数十张玻璃幻灯片——记录着一战期间,远离家乡5000英里的中国劳工的真实影像。

2017年11月12日,英国第四频道电视台播出了纪录片《英国被忘却的军队》,时长一小时的纪录片,展示了有关一战华工的信件、日记和文件,从华工后代和历史学家的口中追忆这段未被记录的历史。这是英国主流媒体首次制作纪录片,来肯定华工对一战胜利作出的重大贡献。

“三百大洋卖了命,至死不能回家乡”

“带着至少5年的合同去欧洲吧!你的年收入将达到2000法郎,回来时将成为大富翁。”1916年至1918年时,这样的广告遍布山东、河北、河南、江苏等十多个省区的招工点。

山东莱芜牛泉镇上峪村农民毕粹德看到了这则广告,他对欧洲在哪儿,要去做什么全然不知,只知道可以赚钱,唯一的遗憾是即将错过家中不到一周岁儿子的童年。

1914年7月,一战爆发。当时,以英法为首的协约国一方在德国的步步紧逼下损失惨重,仅仅1916年7月发生的索姆河之战,英军伤亡就达40万人。随着战争的演进,协约国一方面临着严重的人力资源危机——前方战线缺人,后方急需劳力。难以为继时,英国一位军官提出:“为什么不用中国人?”

那时,中国2000多年的帝制已被革命者推翻,新生的中华民国刚刚历经3载,灾荒和战乱使大多数中国人的生活仍处于极端贫困之中,英法两国招募时提出的“丰厚”待遇,让很多华工怀揣着“出国发财梦”。

招募计划一开始是半官方的,直到在1917年中国宣布参战后,劳工输出开始转由中国政府劳工部组织。这是中国人第一次大规模地参与西方世界的内部事务。从1916年5月输出第一批劳工开始,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的1918年11月,相继有14万华工远涉重洋,4万余人为法国军队服务,9.6万人为英国军队干活。

一战中,在法国前线修理铁丝网的华工

华工们剪掉长辫,登上轮船,对着来送别的亲人们挥挥手,哼着一首《华工出洋歌》,开始了一场未知又充满死亡危险的旅程。“下了太平洋,想起老爹娘;三百大洋卖了命,至死不能回家乡。”提到当年出国时的感触,来自山东的劳工樊明修曾说。

“像牲畜一样被推挤到船舱里”

1916年11月15日,山东荣成的毕绪忠拿到了华工第00001号登记单,成为一战时英国招募的华工第一人。他到达威海卫英租界,排起长队,脱光衣服,接受体检。当时的检查很是严格,除了一些传染性疾病外,皮肤病、沙眼、痔疮及牙齿不全的候选者都被刷掉。毕绪忠通过重重考验,工作人员又拿来一纸合同,合同上面写着,“不得在危险区内雇用中国人”“中国劳工的待遇与英法两国工人平等”——虽说“平等”从未实现,但参加一战的中国劳工与此前被称为“猪仔”的出国劳工有了根本不同。只不过,华工们多是文盲,面对着密密麻麻的文书,只能按下手印代替签名。他们不一定都能读懂合同条款,只是有着最朴素的理解——出去工作3到5年,包吃包住,每月能挣十多块大洋呢。

当时的一块大洋能买30斤上等大米,将近10斤猪肉,即便是最壮的山东大汉,干体力活的月收入能有三四块大洋就很不错了。

心存期冀的毕绪忠和其他华工们穿着统一的制服,头戴统一的宽檐帽,背着统一的背包拥上甲板。本来能承载几十人的船上,站满了成百上千的华工,“像牲畜一样被推挤到船舱里”,远赴欧洲。

1917年2月24日,法国输送华工的“亚瑟”号,在地中海被鱼雷击中,当即有543名华工遇难。正是因此,为保证安全,為也了保密,英国招收的华工多采取假道加拿大的航线,即从中国向东,横穿太平洋抵达加拿大维多利亚,然后换乘火车从西向东穿越加拿大全境,再乘海轮,横越大西洋到达欧洲。

这条路程几乎穿越了大半个地球,一般要用时两个月左右。这些从未乘过船的中国劳工,躲在狭小阴暗潮湿的船舱,吃尽了苦头。有人吃不惯船上的罐头,饥肠辘辘;有人晕船得厉害,跳海自杀;有人得病死去,被抛尸大海。

一路颠簸,华工们终于抵达英国,但他们也自此没有了名字,只得到一个刻有编号的黄铜手镯,是为发放工钱、分派任务的依据,直到合同期满归国才能取下。

做最艰苦、最繁重的工作

一战期间在欧洲用手推车运送物资的华工

刚上船的时候,英方组织者称,中国人“不必进入危险区”,来给众人定神。可到达欧洲后,大多数人都被投放到前线,挖掘战壕、修筑工事、野战救护、清扫地雷、解运粮草、装卸给养……华工在前线从事的都是最艰苦、最繁重的工作。甚至,在1917年法国皮卡第的一场战斗中,德军冲人英法阵地,修缮战壕的华工们不得不用铁锹、镐头与德军展开搏斗。援军赶到时,大部分华工已经战死。

英国对华工的管理是封闭式的。曾在一战前线挖过战壕的华工严振盛曾称,生活常常是饥一顿、饱一顿。在战事吃紧和阴雨连绵时,即便是又烂又发霉的粮食都不管够。“有一个阶段,我们竟7天7夜粒米未进,全靠挖野菜、吃萝卜度日。”

尽管按照合同,招募而来的华工是不该受英国军法约束的,但仍然有不少华工因为触犯了英国的权威而被军法处死,或者遭受酷刑。还有无法忍受虐待的华工,在营房里挖一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直到战后几年,营地被拆除时,其尸骨才被发现。

因之前没见过飞机大炮枪林弹雨,加之长期掩埋尸体以及血肉横飞的战争场面刺激下,很多华工的精神也出现了问题。

即便如此,华工的工作在当时还是广受认可。英国前首相劳合·乔治曾在回忆中评论,华工在特殊恶劣条件下工作,并能在那样的条件下依然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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