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伤害的不只是孩子

张慧娟

孤单是黑夜里，一个人静静站在院落里，看着天上的星星想爸爸妈妈;孤单是无数次在梦里梦到爸爸妈妈，却又一次次哭醒……他们是父母无法陪在身边的孩子，是留守儿童。而我们想做的，是把爱种在他们心里，让他们知道，其实他们也有人陪、有人爱。

“种爱计划”是由婚姻与家庭杂志社与北京青爱教育基金会共同发起的关爱留守儿童公益活动，通过与留守儿童进行书信往来，提供精神陪伴，以及孩子们所需要的关于家庭教育、儿童心理及生活指导等方面的课程及帮助。

甄莉明是一位“80后”北京姑娘，7岁男宝的妈妈，因为关注儿童教育，报名学习了儿童发展与教育心理学;因为关注留守儿童，加入“种爱计划”。

即使寒冬，有爸爸妈妈在身边孩子心里也是暖的

孩子们要的不是大房子，不是大汽车，不是漂亮的衣服，而是妈妈在身边……

甄莉明对于留守儿童的关注并不是“由来已久”，用她的话说“自己没孩子之前，关注得并不多”。后来有了儿子尘尘，尘尘稍大一点儿开始出门跑的时候，甄莉明有了更多跟左邻右舍接触的机会，她这才发现，自己家附近就有好几户留守儿童家庭。

离甄莉明家不远的地方，住着一户人家，男主人靠修理自行车维持生计。

大儿子上初中之后，每年暑假都会过来住一段时间。“孩子特别懂事，经常给爸爸搭手帮忙，又特别会照顾弟弟。”太懂事的孩子有时候也会让人心疼，“一看就知道是‘早当家、独立惯了，又缺少宠爱的孩子。”

离修车铺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杂货店，开店的女孩儿和甄莉明是前后脚当的妈妈。甄莉明印象很深的是，孩子八九个月大的时候，女孩儿就给孩子断了奶，让婆婆把孩子抱回了老家。这对于当时还天天把儿子搂在怀里的甄莉明来说“太不可思议了”，她根本没办法想象，这事要放在自己身上是什么样儿。那个妈妈跟甄莉明说，她也想孩子，“可没办法啊”。她和老公既要看店，又要进货，租的房子小，婆婆和他们一起住久了也不方便，最后只能让婆婆把孩子带走了。

就这样过了半年，快到春节的时候，女孩儿和老公把店面转让了。因为想孩子想得不行，夫妻俩一商量，决定还是回老家，留在孩子身边。

还有一对开照相馆的年轻夫妇，平时家里只有夫妻俩，甄莉明一直以为两个人结婚没要孩子。结果那年暑假，两个人身边多了个小女孩，原来是他们在老家的孩子，妻子周雪说：“生完女儿就放在老家了，一直让爷爷奶奶照看着。”女孩儿特别黏妈妈，很懂事，很少哭闹。后来，夫妇俩又生了个儿子，也送回了老家。

不久前，周雪跟甄莉明聊天的时候，提到正处在青春期的女儿，“特别叛逆，谁的话都不听。”爸爸一看这势头，坐不住了，趁着疫情期间生意少，决定回家“管管”大女儿，顺便也想对刚上一年级的小儿子“多上点心”。可回到家才发现，女儿没他想象的那么好“管”。

如今，夫妻俩暂时两地分居，妻子在北京打理照相馆，老公则在老家忙着“亲子育儿”，弥补错过了的亲情。

周雪有时候也会跟甄莉明感慨，自己和老公对两个孩子也不差，“啥好就给孩子买啥”，可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都那么听话，自己的女儿却这么难管，还跟夫妻俩那么疏远？

“孩子需要的并不是物质，而是爸爸妈妈的陪伴啊！”

甄莉明想起她参与“种爱计划”活动时收到的第一封信，孩子在信里，给妈妈写下这样的话：“我不需要大房子，不需要大汽车，不需要漂亮的衣服，只希望你能在我身边，妈妈……”甄莉明看着看着，眼泪差点儿掉下来。

很多时候，孩子们其实没有那么多物质要求，只是希望能跟爸爸妈妈在一起，哪怕条件艰苦。甄莉明家附近有很多外地人，有的是做小生意，有的是租户，这其中有些家庭没有把孩子留在老家，而是带在自己身边。

冬天的时候，出租屋里异常阴冷，有些家庭只靠着一个小电暖器取暖，虽然条件艰苦，可甄莉明始终相信，那些在父母身边的孩子，心里是暖的，也是幸福的。

留守，是一件对父母和孩子都有伤害的事

留守，伤害的不只是孩子，对父母也有伤害。

甄莉明还提到一个发生在北京的“留守”故事。

媽妈叫金铎，是一个特别能挣钱的女人，早些年为了挣钱，她把女儿放在郊区的爷爷奶奶家。平时母女俩很少见面，偶尔见一面，金铎给女儿带些吃的穿的，看一眼就走了。这些年，她倒是没少给女儿花钱，20多年前，女儿身上穿的都是阿迪、耐克。可女儿跟她一点儿都不亲，只跟奶奶亲，跟姑姑亲。

女儿上初一的时候，有一次母女俩为了学习的事嚷嚷起来，女儿说，金铎就没管过她，凭什么现在要管她学习的事。金铎心里委屈，她指着女儿身上的衣服说：“你看啊，你从头到脚穿的，不都是我挣钱给你买的？就是因为挣了那么多钱，才能给你穿成这样。”女儿并不领情：“我不需要穿成这样，我要的是妈，不是钱！”金铎听完，像被人狠狠敲了后脑勺几锤子。许多年之后，她跟甄莉明说起这事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掉眼泪，甄莉明也在一旁哭。

女儿上初三的那年，已经有了好几处住宅的金铎，又买了一套面积稍大一点儿的房子。装修房子的时候，她特意给女儿布置了一间漂亮的公主房，希望女儿能过来住。那么多年，女儿都住在爷爷奶奶家，从来没有跟金铎住过一天。那天，她高高兴兴把女儿接到新房里，以为女儿也会很高兴，谁知道，女儿匆匆在新房里走了一圈之后，只说了一句话：“你们家装得真好看。”

“那你今天晚上住这儿吧。”金铎热情邀请女儿。可女儿却一脸冷漠地回了一句：“我不住，我得回我家。”女儿说的“我家”，就是奶奶家。金铎没办法形容自己当时的那种心情，热乎乎的心还没顾上往外掏，就冻结了。

金铎42岁那年，又生了个孩子，她渴望母子亲情，想体验一下真正当妈妈的感觉。付出和收获是成正比的，养孩子也是这样。金铎感受到了全身心投入养育孩子的不易，同时也收获了儿子对自己的爱。

金铎生儿子的时候，落下了腰疼的毛病。有一次，她腰疼犯了，躺在卧室休息，听到上幼儿园的儿子跟爸爸说：“小声点儿啊，妈妈在那屋躺着休息呢，你跟我在外面玩吧。”金铎听着，觉得特别感动。

现如今，金铎的女儿已经是大姑娘了，无论是上大学，还是谈婚论嫁，女儿都会先跟姑姑商量，姑姑再转达给金铎，金铎能做的就是给女儿拿学费，或者是有一天给女儿准备嫁妆。金铎知道，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永远无法弥补，就像她和女儿的关系。

听到见到的一个个故事，让甄莉明越来越多地关注起留守儿童和留守家庭，并因此成了“种爱计划”的志愿者。

甄莉明说，能跟孩子们进行书信交流，其实是一种幸运，也是对自己的回馈。“给那些处在青春期的孩子写信，我也会写自己的青春故事，其实是一件挺美好的事。”

说到留守儿童，甄莉明特别希望更多的爸爸妈妈能够意识到，“留守”其实是一件会让父母和孩子都受到伤害的事情。孩子不仅需要父母的陪伴与关爱，也需要在父母的引导下树立正确的价值观。甄莉明说，她想起李玫瑾老师说过的一句话：孩子的观念从哪来？就是从父母的叨唠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