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中国画的史料价值

倪 娜（江西陶瓷工艺美术职业技术学院）

瓷由陶发展而来，瓷画是彩陶画的升华。瓷画与国画同源，不仅引用了国画的表现技法，而且沿续了国画的思想理念，同样是折射人与自然、与社会之关系，记录人类现实生活的实物资料。

中国画若是溯源，可以追溯到史前的石刻画、崖壁画、彩陶画，它们是人类最原始的简笔画。从春秋战国开始，中国逐渐出现了帛画、绢画、纸画，人们将从汉代开始的以毛笔为工具，用颜料、水墨在纸绢上画的画称为国画，并将国画的题材划分为人物、山水、花鸟三科。

中国画不只是美术作品，从资料而言，更是折射人与自然、与社会之关系，记录人类现实生活，反映人类对政治、哲学、宗教、道德、文艺等诸方面认知的文档，具有史料价值。

一、史前石刻画、崖壁画、彩陶画所具有的史料价值

《稷神崇拜图》局部

原始社会，人类没有文字，只能以记号和图画来记录自己的所见、所行、所思，以及现实生活。

1、原始社会的先民曾在弧形巨石上刻画了“植物身人面形”的《稷神崇拜图》（今江苏省连云港将军崖南口），以禾（谷物）、田（土地）、人（人格神）的关系，记录了人类对谷物神的崇拜，对生命意义的朴素理解。

2、原始社会的先民曾在崖壁上涂绘了大型记事图画《村落图》（今云南沧源），记述了一个部落取得战争胜利后满载而归的欢腾场面。村落里有广场、房屋及与外界相通的道路，广场内有祭天、跳神的人们，道路上有押俘、赶畜归来的战士，人来人往，场面宏大。《村落图》综合体现了自然地理内容和人文地理要素。

3、原始社会的先民曾在陶盆的内壁上彩绘了《舞蹈图》（出土于青海省大通县上孙家寨墓地），舞蹈者分为三组（五人一组），组与组之间以平行竖线和叶纹作隔，舞者手拉着手，脸面统一朝右前方，步调一致，似踩着节拍在翩翩起舞。《舞蹈图》是非常珍贵的形象资料，对了解先民的生活，探索舞蹈的起源、发展和艺术特征等诸方面都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我们从史前的石刻画、崖壁画、彩陶画中可以看到人类早期的精神文化生活，它们既是人类最原始的简笔画，又是记录人类现实生活的史料。

《舞蹈纹彩陶盆》

二、墓室画像砖所具有的史料价值

墓室画像砖，起源于战国晚期，盛行于两汉，延续至宋元，以拍印和模印的方法制成，分布地区主要是四川，偶见于河南等地，是中国美术发展史上的一座里程碑。

四川画像砖，已知的题材有数千种之多，从各个方面反映了四川地区富庶的社会经济和丰富多彩的生活风俗，如宴乐舞戏、庭院楼阙、市井庄园、采桑渔猎、播种收割等，东汉时期的《播种图》《荷塘渔猎图》《弋射收获图》生动地呈现了人类的现实生活。四川画像砖的艺术形式得益于对现实的观察，构图方式主要有两种：“一种是高视点构图，物象的空间位置清晰，三度纵深感已经表现得相当好。另一种是平面展开式构图，即散点透视法。”

墓室画像砖，不仅是美术作品，更是研究中国文化艺术、生产科技、民俗风情等重要的文物资料。

三、国画所具有的史料价值（以唐宋画家的作品为例）

唐代画师多关注宫廷生活，他们的“宫廷仕女画”，不仅真实纪实地记录了唐代宫廷贵族女性的现实生活，而且反映了盛唐崇尚健康丰腴的审美情趣和那个时代人物造型的典型时代风格。如张萱的《捣练图》，以捣练、织线、熨烫三个情节将宫廷贵妇以劳动自娱的生活场景真实地记录了下来；周昉的《簪花仕女图》则将宫廷贵妇在春夏之交赏花游园的情景和寂寞空虚的精神状态真实地记录了下来。

宋代画师多关注百姓生活。“在商品流通日益广泛的宋代，乡村货郎是极受孩子们喜爱的流动小贩。他们能说会道、走街串巷，用那些针头线脑、花纸糖人点缀着人们的日常生活。他们穿戴奇特、货物杂多，所到之处准能给孩子们带来欢乐。”苏汉臣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极富情趣的生活瞬间，描绘了《货郎图》。宋时有一种习见的关于人的谐谑式隐喻——骷髅，道家的齐物、乐死，佛家的寂灭、涅檗，都是骷髅幻戏的思想渊源，宋时常常有艺人在街头巷尾给人表演骷髅幻戏。李嵩关注到了民间街头巷尾的艺人生活，以《骷髅幻戏图》真实地记录了一个携家带口的艺人为人表演提线木偶（傀儡）的演出场景。

宋代有一幅长卷被世人称为“风俗性山水史画”，它是北宋画家张择端唯一的传世作品《清明上河图》。

《清明上河图》以郊外——汴河——街市为线索，采用散点透视构图法，生动地记录了北宋时期都城汴京（今河南开封）的城市风貌和人民的生活状况，“是北宋时期都城汴京当年繁荣的见证，也是北宋城市经济情况的写照”。

郊外，几户农家小院错落有序地分布在疏林薄雾中，田间有忙于耕种的农民，路上有迎亲的队伍、有跑货的马帮，城乡结合处有茶馆、洒店。

汴河岸边，舟船云集，有装货的，有卸货的，有待货的。桥上，车水马龙，行人如潮。桥下，正有一艘大船要过桥洞，船夫们各负其责保障船的安全行进。桥上、桥下、桥的两岸一片繁荣，是全幅画卷的最高潮处。

街市，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屋宇、店铺鳞次栉比。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川流不息；店铺里热热闹闹，生意兴隆。

观赏《清明上河图》，犹如观看记录片。

唐宋画家的作品，不仅是艺术作品，而且为后人研究唐代宫廷生活，宋代城市建筑、交通工具、民俗风情、生活方式，以及唐宋时期人们的审美观念、服饰、装束等提供了真实的史料。

《村落图》

四、瓷画所具有的史料价值（以景德镇陶瓷艺术作品为例）

先说一个与瓷画无关，却与瓷器生产有关的话题，即真实记录景德镇清代外销瓷制作、运输、交易的水彩画《清代外销瓷制运图》（共34幅）。这组画真实地展现了清代瓷匠分工、官窑及外销瓷的制运、广州夷商的活动，为后人了解清代景德镇制瓷工序提供了详实的史料。

张萱《捣练图》

瓷由陶发展而来，瓷画是彩陶画的升华。瓷画与国画同源，不仅引用了国画的表现技法，而且沿续了国画的思想理念，同样是折射人与自然、与社会之关系，记录人类现实生活的实物资料。比如《清康熙五彩宫廷宴舞图大盘》《清雍正黄地绿彩婴戏图碗》《清乾隆胭脂地开光粉彩耕织图瓶》都真实地记录了当时人类的现实生活；再比如，民国时期周小松、洪步余各自创作的《新彩时装人物双耳瓶》不约而同地展现了“五四运动”激发了女性的新思想、带给了女性新生活的实况。

新中国成立后，景德镇的陶瓷艺术家们将创作扎根于现实生活，从现实生活中挖掘素材，创作了很多记录现实生活的作品。如陶瓷美术家王锡良、张松茂共同创作的《粉彩农村新貌瓷板组画》，反映了新中国农村欣欣向荣的景象；陶瓷美术家余文襄创作的《粉彩慰问军属雪景图》，反映了新中国“军爱民，民拥军”的风尚；陶瓷美术家赵惠民创作的《粉彩愉快的假日瓷板画》记录了新中国儿童欢度“六一儿童节”的情景（这幅瓷画为我们留下了莲花塘的原貌）；陶瓷美术家王晓帆创作的《粉彩参观陶瓷馆瓷板画》记录了景德镇陶瓷事业的昌盛，再现了各族人民、外国友人集聚在景德镇陶瓷馆参观景德镇陶瓷的盛况（这幅瓷画为我们留下了陶瓷馆的原貌）。这些作品都将成为后人研究景德镇人民建设新中国的史料之一。

当代中国，已进入伟大的时代，无论是政治、经济、科学、技术、文化、艺术各个领域都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广博素材，我们当代瓷画艺人，要向前辈一样，深入现实生活，用心感悟生活，以瓷画记录我们这个伟大的时代，让瓷画成为后人研究我们这个时代的史料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