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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罗克文学的丰碑

2020-09-10徐俊

阅读时代 2020年11期
关键词:小说

徐俊

德意志人民,忍欺受骗。为更高理想,在斗争中血流成河,历尽苦难。单纯的心灵啊!变得桀骜不驯。缪斯赋予了灵感,德意志人民,你本是那——他笔下描绘的可怜的西木!

这段铭刻在《痴儿西木传》(1668,以下简称《西木》)的作者汉斯·雅科布·克里斯托夫·封·格里美尔斯豪森(1622—1676,以下简称格氏)纪念碑上的诗行,足以说明这部长篇小说何以能经受300年的沉浮,在德意志人民中间深深扎根,成为德国家喻户晓的作品的内在因素了。

这部描写一个小人物在德国30年战争(1618—1648)中的遭遇的作品,重哲理而隐晦难懂。虽然早为文学史家确认为17世纪文学高峰,却很少有人从巴罗克流派的角度来加以分析阐述,其主要原因是因为巴罗克作为这一种艺术流派从它一开始便被判为“教会与封建的文化运动”,直到20世纪30年代才获得平反。二次大战后,尤其从上世纪60年代起,在欧美诸国蓬勃开展的巴罗克文学研究中,《痴儿西木传》恰如群山之巅,巍然屹立。如今它已有了世界各国译本。当汉译本于1948年在北京出版以后,才使我们有机会获得丰富的有关信息,看清了它绚丽而多彩的面目。

《痴儿西木传》的作者格里美尔斯豪森的文化造诣并非来自学校,而是来自艰苦丰富的人生经历,他称得上是位奇才,他的《西木》具有巴罗克艺术风格的种种特点,而在思想上并不受教会与封建社会种种规范原则的约束。德国著名作家托马斯·曼评论《西木》道:“这是一座极为罕见的文学与人生的丰碑。它历经近三百年的沧桑,依然充满生机,并将在未来的岁月里更长久地巍然屹立;这是一部具有不可抗拒魅力的叙事作品,它丰富多彩、粗野狂放、诙谐有趣、令人爱不释手,生活气息浓厚而又震撼人心,犹如我们亲临厄运,亲临死亡。它的结局是对一个流血的、掠夺的、在荒淫中沉沦的世界彻底的悔恨与厌倦。它在充满罪孽的、痛苦悲惨的广阔画卷中是不朽的。”

《西木》是一部现实主义作品,但具有强烈的宗教和哲理色彩,这与北欧人倾向于从道德和宗教的角度来观察人生是分不开的。同时,17世纪的德国在新、旧教外衣下进行的30年战争是德国土地上的一场欧战,在教皇、皇帝与贵族之间争权夺利的背后,都有外国的支持与参与。这场战争的结果是土地荒芜、经济凋敝、人口骤减,德国从此分裂为300多个专制小邦。在这个政治经济混乱落后、信仰危机的时代,《西木》中反映出强烈的反对封建专制、贵族特权和教会腐败的倾向。

在小说的艺术风格上,格氏重视巴罗克气势磅礴、绚丽多彩的表达与独具匠心的创造,首先体现于小说语言的运用和表达上。一是使用德语中典型的框形套句结构,这正与巴罗克的螺形漩涡风格相配称。由于在一个主句中插入了许多短句,导致句型复杂,难免有累赘费解之嫌,但被描述的事物因此生气勃勃,形象真切,有动态感。二是多用谐音,表达含义双关,使风格不致流于平淡,而又妙趣横生。当然,这样的语言要通过翻译而保持原来的文采,是困难的。例如小西木把自己在偏僻山区闭塞而无知的生活称做“驴的生活”,它恰与“高贵的生活”谐音,作者意在表达纯朴无知的生活是接近自然的生活,因而也是高贵的生活。三是文字游戏。作者以假名发表了这部小说,小说主人公西木最后知道了自己的真实姓名为梅·斯·封·福格斯海姆。作品结尾又提及作者真名是萨·格·封·赫尔希弗尔德。而最后签名又是哈·依·策·封·格·佩等等。这些名字虽然不同,它们却全由格里美尔斯豪森这一真实姓名的字义颠来倒去、排列组合而成。这类扑朔迷离的文字游戏在巴罗克时期流行,当时,这与小说的地位低下有关。作者隐姓埋名乃属常事。四是排比的句法,体现了当时修辞学在指导创作方面起的重要作用。《西木》第五卷的最后两章尤为典型,可谓模仿与创造并举,文字雅俗共存,笔法洒脱不羁,荒诞离奇之中见严肃睿智,格氏不失为一位语言大师。

《西木》另一个重要的巴罗克特点是小说封面的古怪人像。这一怪人的象征画承袭于中世纪的民间传说,其含义不亚于斯芬克斯难解之谜。在怪人像下附有的诗句是:

像凤凰在火中再生,我腾入太空而不失踪影,我漂越大海又遍游大地。我在遨游之中四海扬名。是什么,使我心忧伤,难能欢乐?我把一切,记述书中,为使读者,如我所做,远离愚昧,永得安宁。

怪人身后是一片红色的火,象征在火中的再生。它本身由不同因素组成,上半身半男半女,目光敏锐,长钩形鼻子,大嘴,头的左右两边长有一对山羊角和驴耳;一条腿是牛脚,另一条是水禽的蹼;背有翼,身后有海豚般的尾;象征腾入太空,漂越大海,或遍游大地的必要装备。手持世界之书,或称命运之书,上有皇冠、僧帽、大炮、岗楼、色子筒、船、小丑帽、烧鹅、小昆虫等,象征五彩缤纷的世界。小说情节的变幻不定,也象征人生的種种经验。在怪人脚边,躺着许多假面具,象征以它们来对付险恶的人生。这幅画已成为格氏的标志、西木的标志以及德国巴罗克文学的标志,而它象征性的含义仍处于不断探索之中。

《西木》在1668年年底初版时,作者以化名发表此书,其风靡畅销,自不待说,3年之中,重版3次。之后竟湮没冷落100多年,19世纪时,重为一些浪漫主义作家所发掘。《西木》中“来吧,哦,夜莺,夜的安慰”一诗也被收入当时浪漫主义诗集《儿童奇异的号角》中。之后,几经论争与波折。

1876年,即格氏逝世200周年时,普鲁士文化部长法尔克要求中小学图书馆购置《西木》这部书,而被天主教会作为攻击俾斯麦政府的把柄,认为《西木》有害青少年的道德教育。但是人们为了抗议天主教会的攻击,对《西木》表示敬意,同年在伦兴地方举行了格氏纪念大会,并于3年之后在当地为格氏树立了纪念碑。直到20世纪60年代,乃至今日已有数百篇有分量的论文从风格怪异、深奥难解的《西木》中揭示出作者格氏非凡的记忆与创造能力以及善于表达的天赋才能。

当1976年格氏逝世300周年之际,联邦德国为这位民族作家举行了规模宏大的多种形式的纪念活动:国际学术报告会,格氏及其作品展览会,一版再版新的《西木》注释本,发行纪念货币和邮票,并由当代意大利著名雕塑家曼佐在伦兴城为格氏树立了新的全身铜像。在与《西木》有着不解之缘的威斯特法伦州的明斯特大学成立了国际格氏学会,每年出版一期国际性的、以格氏研究为中心的巴罗克文学论文集《西木卜里希阿娜》。1983年联邦德国放映了《西木》电视连续剧。

近年来,格氏及《西木》已成为国际性的研究课题。

责编:马京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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