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入泰西医学之一大关键”
2020-09-10裘陈江杨奕望
裘陈江 杨奕望
【摘要】赵元益是近代早期著名的翻译家,长期供职于江南制造局翻译馆,在译介西方科技新知尤其是医学领域,开风气之先,被后人称为“输入泰西医学之一大关键”。本文挖掘其家世生平资料及新见佚文,探究其家学渊源和译介西方医学之功,对于了解近代西医东渐和江南地区学术承启颇有价值。
【关键词】赵元益 江南制造局 翻译 医学
近代上海作为最早的开放口岸之一,是西方器物和思想引入中国的“桥头堡”。尤其在晚清庚申和甲午两次大败之后,时人称“天津之约成而西籍内输,马关之和定而东文中渐”①。格致新学大量输入国内,西方医学也作为新学之一被引入中国,以江南制造局翻译馆赵元益为代表的一批旧学根基深厚、精熟中医医理的知识分子参与其中,为中西医学的会通构架桥梁,居功至伟。
不同文明交流的初期,互通互译必是最重要的沟通方式。即使到了民国时期,如1925年8月15日,时任教育总长的章士钊在《创办国立编译馆呈文》追溯晚近以来的译书历史,依然推崇江南制造局翻译馆的译介工作,“昔徐建寅、华蘅芳、李善兰、徐寿、赵元益、汪衡辈,所译质力天算诸书,扬徐李之宗风,贯中西之学脉,字斟句酌,文义俱精;由今视之,恍若典册高文,攀跻不及”①。其中医学领域,虽有合信等传教士于19世纪50年代在广州翻译《全体新论》等西方医药书籍,但稍后江南制造局翻译馆的译者中,赵元益无疑是最重要的人物,正如其弟子丁福保评价乃师的翻译工作为“输入泰西医学之一大关键,至今学者犹宗师而俎豆之”②,而陈邦贤的《中国医学史》也称赵译使得“西洋的医学的输入,有一日千里之势”③。
一、家世生平
赵元益(字静涵),生于清道光二十年六月二十八日(1840年7月26日),卒于光绪二十八年十一月二十五日(1902年12月24日),江苏新阳信义镇(今昆山正仪)人④。据江阴金武祥为赵氏家传集《新阳赵氏清芬录》所撰序言可知,赵氏为吴地名家,“敦善隆礼,比五世不陨厥声”⑤。其先世自杭州移居上海,后又迁往昆山,最后定居新阳信义镇。
始迁至新阳信义的是赵元益高祖赵昶(1716—1795),字东嘉,号二知。起初受父田产五十亩,与同母兄弟二人均以孝悌出名,后一同迁居信义。赵氏以店业营生,力行节俭,中年后渐渐富裕,成为当地著姓。殷实之后,赵昶在地方文教和慈善两方面出力尤多。据家传记载,其“雅慕范文正遗风,有创建义庄之志”,“遇贫族婚丧事,即出资襄助;有清明无力祭扫、岁暮不能举火者,酌给钱米。至里邻亲串间有实贫之户,无不暗为赒恤”⑥。赵昶少时好学,因早孤而辍学,但仍考究宋儒性理之学,至老弥笃,其乐善好施,也源自修齐治平之说。尝语人曰:“为善最乐,而为善必先读书。”⑦亲族子弟中,凡见失学者,便为之购书籍,具脩膳,延师督课。到了光绪年间曾玄孙辈(即赵之骥、赵元益两辈)时,仍仰承其遗志,增置义田,足见门风传世。而赵昶也得江苏巡抚表彰,建庄立祠,春秋致祭⑧。曾祖赵青来(1755—1818),字宸望,号朖庑,赵昶次子。乾隆丙申年(1776),入新阳县学,为附贡生,此后累试不第,最终因父年高,兄长病殁,家务繁冗而放弃举业。其师事同乡翁仁发(号澹园)、魏思陔(名模)两位先生,博综经史,务为根柢之学。其中,翁仁发在乾隆七年(1742)62岁时由刘墉拔置第一,士林钦佩。翁氏攻儒外,兼工医理①。赵氏孝悌,长兄病故后,抚养寡嫂孤侄。晚年儿孙林立,于舍旁增拓三楹,额曰“高斋”,购书万卷,延名师设教。赵青来品谊纯粹,专务实行,不求名誉,在当地颇具清誉②。
在先后两代购书劝学的家学氛围的影响下,祖父赵文彬于嘉庆癸酉年(1813)中举人。赵文彬(1780—1837),原名安止,嘉庆甲戌(1814)会试时改为文彬,字汇珠,号兰溪,又号觉松。幼聪颖,读书数行俱下,从同里魏思陔、徐西亭两先生游,二人曾是昆新当地“星溪诗社”的后起之秀③。故趙文彬“经史子集靡不毕览,于《选》理尤精熟”④。道光丙戌(1826),以举人身份获大挑二等,担任徐州丰县教谕。任职期间,于当地文教贡献甚多,其主张“黉舍之兴废,系文风之盛衰,转移文风,学官责也”⑤,提倡捐俸禄修缮学宫,而对“无力从师者,不取脩贽,朝夕督课,谆谆以敦品立学为训,培植士类,造就良多”⑥。因病离职之时,当地数百人送归,泣哭惋惜不已。新阳当地,赵文彬与其师魏思陔并称有清以来品学最著之二人。去世后留下著作十数种,经兵燹散佚,仍留有文集二卷、赋一卷、诗稿三卷等。可见,赵文彬是新阳赵氏文名鹊起的关键人物⑦。
父赵之骥(1804—1847),文彬次子⑧,原名鸾书,字穆仲,号云卿。《家传》称,其资性过人,伟躯干,寡言笑,年十八中秀才,道光己丑(1829)补廪膳生,甲午(1834)中举人,第二年会试时本已选中,后因名额超出而被裁去。主考潘世恩(潘祖荫祖父)大为惋惜,命将其试卷钞录示众,以彰其名,同时延请其担任家塾教师。赵之骥会试失利后,仍被挑取担任誊录,留京供差,为来年会试准备,不幸母亲病故,南归奔丧。到甲辰年(1844)会试,虽被推荐,惜未中进士,获大挑一等,担任东河河工即用知县,在任颇受上司器重。丙午(1846)冬回籍扫墓,第二年正月到省城苏州准备再次参加会试,因湿阻气虚而止,至十月初三日竟以脚气冲心去世,年仅四十四岁。未展长才,时论惜之。赵之骥先后娶过两位夫人,赵元益为继配夫人华氏所生⑨。
如果要了解赵元益一生的发展轨迹,则不得不提到其外祖金匮荡口华氏家族的情况。华氏是无锡当地望族,人丁兴旺且家道富庶,尤重文教,“藏书甚富”①。赵之骥英年早逝,赵元益年方八岁。从赵之骥后期经历来看,可知父子相聚时间极为短暂。而赵元益的出生情况,在其表弟华世芳(1854—1905,字若溪)所撰的《表兄赵静涵小传》记载甚详,“信义距余家荡口仅一日程,余姑时归宁而痁忽作,以是兄即娩于余家……时东河君方会试不第留京师,旋大挑一等以知县分发东河,故余姑恒依余王父母以居,而兄朝夕侍侧,得余王父母欢”②。可见,赵元益出生于华家,此后也成长在华家。父亲去世后,赵元益随母回到外祖父家,并跟从老师读书学习。据华世芳称:“余王父母暨余父母以兄之早失怙也,爱之尤挚,故教之益勤。”③华世芳提到的祖父即赵元益的外祖华沛恩,父亲即赵氏舅父华翼纶。同时,母亲也谆谆教导赵元益以读书为业,到二十岁(应是1859年)便考中秀才,从此益发奋力学。在赵元益的成长过程中,家学熏陶极为关键。外祖父华沛恩,号味莼,又号琴樵,为贡生,精通医术,家藏“《灵》《素》以来医书百十种”,并亲手校录,赵氏自幼便习见外祖父疗治病人。鉴于母亲染病,辛酉年(1861)为庸医所误而卒,赵元益“乃发箧治医方,尤笃信张仲景之法,为人治疾有奇效,名噪一时,远近争求之”④。赵元益的医术可以说得外祖父真传,且医德高尚,“能活人而不索贿”⑤。而舅父华翼纶(字赞卿,号篴秋)的影响,则更为直接。华翼纶生于嘉庆丙子年正月二十七日(1816年2月24日),道光甲辰(1844)恩科顺天乡试举人⑥。担任过江西永新知县,当太平军进攻苏南时,组织乡里团练有效保卫荡口镇,而获朝廷奖赏。华翼纶的文学书画造诣颇深,“私淑归有光、方苞、刘大櫆、姚鼐诸人,独好其文,复与侯桢、秦缃业等以古文相切摩,其为文原本诸子,折衷宋儒,理奥以精,文闳以肆”,留下《荔雨轩文集》等著作;其“为文及诗画皆磊落有奇气,尤工画山水,气韵雄放,直入元人之室”⑦。赵元益成家后搬离华府,舅父华翼纶有诗送之,依依难舍、情真意挚,足显同居四十载甥舅之情⑧,亦见华氏对于赵元益人格、学术的造就。
前面提及华翼纶曾参与清军与太平军在苏南的战事,值得注意者,战乱对于江南及上海、对于荡口华氏和赵元益本人都产生了巨大影响。战乱和破坏使得传统时代江南的中心城市(苏杭)衰落,而上海因缘际会快速崛起,大踏步地向近代化国际性的大都市转变。长达十多年的太平天国运动中,大量难民避入上海租界,江浙两省绅商士庶丛集沪城,人才和资本向上海集聚,也带来了深刻的社会变迁①。这一过程中,华翼纶虽一度率领团练使荡口镇未被攻破,但战乱爆发不久,赵元益实际已随华氏移居上海,只不时往来于上海、荡口之间。此间,苏南旧家的藏书大量散出市上,赵氏不惜典当财物购置大量珍籍,留心校读整理,为其后来父子两代(与长子赵诒琛)成为藏书名家奠定基础②。太平天国起义失败后,对中国社会的冲击、震撼,可谓前所未有。当时几乎“无人不为自强之言”,其直接目的便如曾国藩所言“师夷智以造船制炮”。同治四年(1865)成立的江南制造局,即意在学习洋人“机巧之器”,“以成中国之长技”③。至同治七年(1868),李鸿章会同曾国藩奏陈江南制造局情形时,特别提道:“另立学堂以习翻译,盖翻译一事,系制造之根本……本年局中委员于翻译甚为究心,先后订请英国伟烈亚力、美国傅兰雅④、玛高温三名,专择有裨制造之书,详细翻出,现已译成……”⑤指出不仅要学习器物,还要懂得其中制造原理。随着洋务运动的开展,学习西方的内容步步深入,这也是赵元益进入江南制造局翻译馆的背景。
由上述赵元益的家世及其遭遇的近代变局可以看出,新阳赵氏和金匮华氏均为江南一带素负名望、引领风气的书香门第,正如金武祥为《新阳赵氏清芬录》序言所提及:“观其(新阳赵氏)孝友节义,足为人范,睦姻任恤,积厚流光,而乐志典坟,究心根柢之学,著书满家,尤好辑刊古籍及有用之书。即近时风气大开,静涵先生随使出洋,又久在沪译书,与西儒相讨论,而其宗旨又确守正学,不惑歧趋,不磷不缁,兀为中流砥柱。”⑥金氏对赵元益的推崇,不仅在于翻译新学,而且重点仍在于继承旧学传统,而这与其家世密不可分。
二、译述新知
赵元益进入江南制造局是在“同治己巳年”(1869)①,也就是翻译馆成立的第二年,由其表兄华蘅芳引荐。赵氏平日兼治算学,因此华氏进入制造局翻译算学著作后,便邀请表弟到局从事校译工作②。
在江南制造局翻译馆的发展历史中③,无锡华蘅芳、华世芳昆仲,徐寿、徐建寅父子,是众所周知的中国翻译家代表。清末时,无锡杨模曾编纂《锡金四哲事实汇存》一书,表彰四人翻译西学的贡献。其中称华蘅芳“承名父之业,壹意研精理数之学。淡于荣利,布衣翛然,平生受各大吏知遇,币聘争先,未尝一涉宦途。暮年归隐,惟以陶育后进为事。诗文古学,各有专长,而世独尊为畴人专家”④,所谓“名父”指的便是赵元益的舅父华翼纶。华蘅芳自幼长于学术悠长的家庭,十四岁时,“见插架有程大位《算法统宗》残帙,读而好之,中列飞归等题,世俗所谓难能者,不数日而尽通其法。时故员(指华蘅芳)之父方家京师,因购求《数理精蕴》及《九章算术》等书,命之肄习,由是所学益进。嗣从无锡邹岁贡安鬯游,得读秦九韶、李冶、朱世杰诸家之书,豁然通天元四元之术。校补术数书九章凡数百字,皆宋景昌校勘记所未详者。咸丰初,西人开墨海书馆于上海,代数、几何、微积、重学、博物之书次第译成。是时西学初入中国,钩辀诘屈,读而能解之者寥寥无几,故员独潜思冥索,洞烛扃钥,能推阐而发明之”⑤。此后又与徐寿一同讲求博物之学,于声光化电各学互相讨论研习。咸丰十一年(1861),因“研精器数,博涉多通”,与徐寿同由曾国藩推荐,入其麾下效力。在安庆期间,与徐寿一起建造了中国第一艘近代轮船“黄鹄号”。平定太平天国运动后,上海设立江南制造局,华蘅芳直接参与建造工厂、安置机器等事业。翻译馆开馆后,与徐寿分门担任翻译笔述,华蘅芳担任算学、地质一类。在上海先后居住近四十年,译成西书十二种,一百六十卷。还先后在格致书院、两湖书院、竢实学堂等担任教职,承学之士,闻风兴起。其翻译的科学书籍,东南学子几乎家有其书,于西学东渐可谓功不可没⑥。当时,主要担任翻译之一的洋人傅兰雅在《江南制造局翻译西书事略》中称:“溯江南制造总局设馆翻译西书之事,起于西历一千八百六十七年冬。成此一举,藉无锡徐、华二君之力为多;盖当时二君在局内为帮办之员,志尚通博,欲明西学。”①而华世芳也在兄长华蘅芳的影响下,阅读其秘藏书籍,对算学兴趣浓厚,也加入江南制造局翻译馆,在算学翻译及教学上颇费心力②。赵元益则与之类似,由于算学方面的基础,加上表兄弟关系,被华蘅芳引入江南制造局翻译馆,担任笔述工作。
赵元益进入江南制造局前后,该局已进入快速发展时期。上一节提到,同治七年(1868)时已设立翻译馆③。到光绪元年(1875)十月十九日,时任江苏巡抚李鸿章和两江总督沈葆桢联合上奏《上海机器局报销折》,详细汇报了制造局的建设情形,其中称:“窃自同治初年,臣鸿章孤军入沪,进规苏浙,辄以湘淮纪律参用西洋火器,利赖颇多。念购器甚难,得其用而昧其体,终属挟持无具。因就军需节省项下筹办机器,选雇员匠,仿造前膛兵枪、开花铜炮之属,上海之有制造局自此始。其地为各国官商荟萃之场,其人皆有炫奇斗巧之智。一名一艺,奔凑争先,孰楛孰良,见闻较捷,取彼之长益我之短,自强之基莫大于是。”这与曾国藩所言“师夷智以造船制炮”正是同一个意思。奏折中还列举了制造局的五项主要事业,包括轮船、枪炮、火药子弹等军工事业,并言已经能够制造机器,也有很多近乎民用的事业,如镕铜、炼铁、印书、印图等业务,同时增建厂房,“经营近十年,而后规模粗具”。奏折特意提到“翻译课士”一事:
西法兼博大潜奥之理,苦于语言文字不同,将欲因端竟委、穷流溯源,舍翻书读书无善策。该局陆续访购西书数十种,厚聘西士,选派局员,相与口述笔译,最要为算学、化学、汽机、火药、炮法等编,固属关系制造,即如行船、防海、练军、采煤、開矿之类,亦皆有裨实用。现译出四十馀种,刊印二十四种,借是稍窥要领,牖启高明;又挑选生徒数十人,住居广方言馆,资以膏火,中西并课,一抉其秘,一学其学,制造本原殆不出此。④
可见短短数年,翻译馆成果显著。翻译馆译书的方式正如《上海机器局报销折》中所言“厚聘西士,选派局员,相与口述笔译”,其中担任口述的“西士”开始主要有伟烈亚力、傅兰雅、玛高温三人。据傅兰雅回忆,后来又加入金楷理、林乐知和中国人舒凤等,而担任笔译的中国人屡有更迭①。最主要者,有自建馆始一直在馆的徐寿,同时赵元益也不同凡响。这种中外合译的模式,是近代早期翻译的常用方式,据傅兰雅记载:
馆内译书之法,必将所欲译者,西人先熟览胸中而书理已明,则与华士同译,乃以西书之义,逐句读成华语,华士以笔述之,若有难言处,则与华士斟酌何法可明;若华士有不明处,则讲明之。译后,华士将初稿改正润色,令合于中国文法。有数要书,临刊时华士与西人核对;而平常书多不必对,皆赖华士改正。因华士详慎郢斫,其讹甚少,而文法甚精。②
由此可见,担任中文笔述的译者在翻译中承担了极为重要的职责,尤其是早期这些西方译者,一般均非该学科的专家。③
至于赵元益,傅兰雅称其“原通晓中国方书,因欲探索西医与格致,即改故业而来译书,开馆后三年即进馆,至今译成之医书格致等书不少”④。赵元益入翻译馆后(在馆时间包括1869—1890年、1894—1902年两个阶段),参与笔述、校对的翻译著作二十余种(仅列举已出刊本),主要参考宣统二年(1910)《江南制造局译书汇刻》丛书⑤,按照时间顺序排列如下:
由上表可知,赵元益直接参与笔述翻译的著作,涉及内容极为广泛,按后世学科分类,大体包括数学、物理、化学、光学、军事、测绘、井矿、农学和医学等,在当时多属自强之学。而综观赵元益的译著,涉及医学的共九种(见表中字体加粗部分)。
江南制造局翻译的这批书籍,被“学问饥饿”的晚清士子视为“枕中鸿秘”①。1896年梁启超撰写《读西学书法》,评点当时所能看到的西学书籍时,给予赵元益在江南制造局参与翻译的著作十分正面的评价。对于《数学理》一书,梁氏认为“说理由浅而深,每门必及代数,颇嫌躐等,于初学不甚相宜。惟天才绝特者,读之或有速效”②。而与医学相关者如《西药大成药品中西名目表》,梁氏认为“泰西专门之学,各有专门之字,条理繁多,非久于其业者,不能尽通而无谬误也。何况以中译西,方音淆舛,尤不可凭,毫厘千里,知难免矣。局译……《西药大成药名表》等书,西字、译音,二者并列,最便查检。所定名目,亦切当简易。后有续译者,可踵而行之”③。而另外几种重要的医学书籍,梁启超更是称赞有加:“西人医学,设为特科,选中学生之高才者學焉。中国医生,乃强半以学帖括不成者为之。其技之孰良,无待问矣……译出医书,以《内科理法》《西药大成》为最备,《儒门医学》上卷论养生之理,尤不可不读”④。梁启超对赵元益等人的翻译工作甚为推崇,将之与明末西学东渐的杰出代表徐光启、李之藻相提并论,在《清代学术概论》中讲“晚清西洋思想之运动”时称:“鸦片战役以后,渐怵于外患。洪杨之役,借外力平内难,益震于西人之船坚炮利。于是上海有制造局之设,附以广方言馆,京师亦设同文馆,又有派学生留美之举,而目的专在养成通译人才,其学生之志量,亦莫或逾此。故数十年中,思想界无丝毫变化。惟制造局中尚译有科学书二三十种,李善兰、华蘅芳、赵仲涵⑤等任笔受。其人皆学有根柢,对于所译之书,责任心与兴味皆极浓重,故其成绩略可比明之徐、李。”⑥赵氏的译著,同样受到医学界的极大关注与高度肯定。1910年,丁福保在其《西药实验谈》中开首便称:“海外药物学之输入中国也,始于道咸间,其说详合信氏之《西药五种》,嗣后有《西药略释》《西药大成》《泰西新本草》《外国药方》等书,相继而出,然数十年来,为中医者大抵不知西药之功用,可以补本草之不足者。”⑦1916年8月《申报》连载医学博士俞凤宾的文章《医学名词意见书》,评价近代以来国人翻译西方医学的情况,对于赵元益和傅兰雅合译的医书赞赏有加:“吾国人吸收西洋医学智识,自美儒傅兰雅来华始,而首先翻译医学书者,为博通国学兼长医理之赵君元益也。其时,二子译成《儒门医学》《西药大成》等书,风行一世,至今传诵。今之译者,果有赵君元益其人乎?否则必须得旧学、中医具有门径之流,方可事半而功倍。”①在俞凤宾等西医大家看来,赵元益的译书成就得益于旧学和中医的深厚根基,此正可为后世所取法。
三、良医明师
前文提及,赵元益在翻译馆任职时间是1869—1890年、1894—1902年两个阶段,中断的近四年时间是跟随薛福成远涉重洋出使欧洲。赵元益自幼跟从外祖父学医,又鉴于母亲为庸医所误,故习医为人诊治,声名鹊起。1888年,赵元益中江南乡试第二十六名举人,其试卷被阅卷官评为“笔力清刚,气息浑厚”“入理精深、出笔俊爽”②。次年会试失利后,便应同乡薛福成(赵氏自幼成长于无锡,薛氏为无锡宾雁里人)之招,加入使团,担任医官。
光绪十五年(1889)四月,薛福成奉命出使英国、法国、意大利、比利时四国,但由于兄长薛福辰病故,加之自己身患疟疾等病,推迟了出洋时间。直到十一月中旬到上海后,经良医诊治得愈,故买票定于十二月十四日(1890年1月4日)乘坐法国公司“扬子”号轮船出行。然又得其前任使臣来电,当时德国、法国时疫正盛,无奈延缓一月,重新购买船票,乘坐法国“伊拉瓦第”号轮船正式出发,时间已是光绪十六年(1890)初。随行人员中,包括薛氏眷属、属官和仆从等多名随员,作为举人身份的赵元益也在其中。该使团中,后来成名的外交家甚多,如作为参赞的许珏、黄遵宪,随员还有钱恂、王咏霓,翻译学生有胡惟德等③。光绪十六年正月十六日(1890年2月5日),薛福成在日记中还记录了傅兰雅纂《格致汇编》后曾托赵元益向其请序之事,薛氏则直接嘱咐赵氏代拟一稿,再加以修订而转交傅氏。从日记可知,薛氏对赵氏的拟稿十分满意,故全文录入该天日记。从这篇序言可以看出,赵元益与傅兰雅颇为熟悉,在文中对其沟通中西之功特为推崇,称“西士傅兰雅先生,英国之通人也,航海东来二十余年矣,通晓中华语言文字,于翻译西书之暇,取格致之学之切近而易知者,汇为一编,按季问世。不惮采辑之烦、译述之苦,傅君之用心,可谓勤且挚矣……傅君《汇编》出,而人知格致之实用,庶几探索底藴,深求其理法之所以然”④。
出使西欧四国期间,通过薛福成日记,可以找到一些赵元益思想或活动的轨迹。首先,光绪十六年十月二十五日(1890年12月6日)的日记中,薛福成与赵元益讨论墨子之学。薛氏认为“泰西耶稣之教,其原盖出于墨子,虽体用不无异同,而大旨实最相近”,这一观点其实是晚清“西学中源”思想的一个表现。薛氏在与赵元益的讨论中,认为《墨子》一书导西学之先者甚多,且令其摘出数条,如“如第九卷《经说下》篇,光学、重学之所自出也。第十三卷《鲁问》《公输》数篇,机器、船械之学之所自岀也。第十五卷《旗帜》一篇,西人举旗灯以达言语之法之所自出也”①。可见二人在诸子学与西学的对应上,所持观点非常接近。一方面,这是晚清以来诸子学兴起的体现;另一方面,在近代中西会通的初期,以中学回应西学,诸子学的确占据了重要位置,而在科学领域墨子更是子学中的典型代表。
其次,游历欧洲期间,薛福成观察“西洋各国经理学堂、医院、监狱、街道,无不法良意美,绰有三代以前遗风”②,对医院在内的事务颇为关注,并给予好评。光绪十六年十二月二十日(1891年1月29日),薛福成记载德国“柏林医生寇赫,新得疗治痨症之法,系用金锈制成药浆,可杀痨虫,且能不使此虫复生,各国皆遣医官往习其法”。薛氏还接到同为公使的洪钧来信,称“英德两馆宜各派一医官往学,并当派一德文翻译为之传话,若果得其秘要,行之中国,从此华人患痨症者,均有起死回生之望”。因此认为“其意甚美”,“派医官赵元益静涵,驰往柏林;派翻译学生王丰镐省三,伴之往。并令详纪路程及所见闻,以资考证”③。寇赫即罗伯特·科赫(1843—1910),德国医生、细菌学家,世界病原细菌学的奠基人和开拓者④。因为出身医生,科赫的细菌学研究不同于巴斯德始于化学的微生物学研究,而是专注于解决医学上的实际问题,其细致观察事物的才华,使得现代微生物学成为可能,被其同时代的人称为“天才的工艺学家和细菌学家”。19世纪70年代,科赫开始研究炭疽杆菌,解开炭疽病之谜,在此基础上,很有信心地预言细菌学的研究可以控制传染性疾病。至1882年,科赫首次发现结核杆菌,进而研究结核病的诊断和治疗⑤。1910年去世时,陈垣先生曾撰写传记《古弗先生》(即科赫)表示纪念。文中称科赫于1890年“又发明所谓‘土培尔克林’者,举世信之若狂,歌颂欢呼之声满市,反对者亦嘻笑而怒骂之。然‘土培尔克林’者,乃结核初期诊断所必需之法,不可磨灭”⑥。这里所说者,应该即是薛福成日记载录之史事,即所谓“柏林医生寇赫,新得疗治痨症之法,系用金锈制成药浆,可杀痨虫,且能不使此虫复生”。据玛格纳的《医学史》称,正是在这一年,科赫于第十届柏林医学大会上,“声称找到了一种物质可阻止试管和活体中结核细菌的生长”①,暗示已经找到了治疗结核病的办法。但实际上这里的活体是豚鼠而非人体,又因为豚鼠在自然状态下并不感染结核细菌,只有用适当的方法接种才可致病。根据在豚鼠上试验的初步结果,大规模的人群试验尚未成熟。若对科赫所言仔细推敲,本可避免媒体对治疗前景的一时性评价,但歪曲的报道导致过高的期望,急迫的患者已等不及比照试验。媒体称这种试剂“科赫液”“科赫素”“科赫水”,科赫称其制备液为“结核菌素”②。结核菌素,英文称作tuberculin,正是陈垣翻译的“土培尔克林”,而“用金锈制成药浆”,则显然是对科赫试剂的误会。科赫发明的这种不成熟试剂,当时被用来治疗结核病,初期虽有些效果,但进一步试验中会出现结核菌素无效甚至有害的情况。恰如陈垣文中所讲,褒贬之声不绝于时。可惜者,薛福成“令(赵元益)详纪路程及所见闻,以资考证”,目前仍未找到相应记载。
此外,赵元益出洋途中依然笔耕不辍,暇时译成西方地理书籍若干种。而在医学方面,目前据笔者所见,赵氏尚有三篇介绍时人新译西方医学著作的文章,较少得到学界的关注。1891年在傅兰雅主编的《格致汇编》第6卷秋季号上,刊登了赵氏的《万国药方后序》《割证全书外序》《易筋西经》三篇文章,其中《万国药方后序》文末自署“光绪十七年夏四月新阳赵元益识于英国伦敦中华使馆”,可知三文的创作时间和地点。其中以《万国药方》(A Manual of Therapeutics and Pharmacy)一书为例,该书是美国医士洪士提反(S. A. Hunter)所译,原为英国思快尔(Peter Wyatt Squire)所作的《英国药典手册》(Companion to the British Pharmacopoeia),1890年由美华书馆出版印行③。《英国药典手册》在当时颇具盛名,据笔者所见,1894年和1909年《英国医学杂志》上曾刊有该书书评,称其已连印18次之多,在当时医药从业者中是家喻户晓并乐于遵守的④。而《万国药方》曾于《格致汇编》第6卷春季号上刊登书讯,值得一说的是该书由李鸿章作序,成为当时一大卖点⑤。赵元益在《后序》一文中提到是洪士提反亲自将译稿邮寄相示,故为其撰文推介。赵氏自己翻译过《西药大成》等著作,故对于西药东渐颇有发言权,其在文中称:“溯自中外通商以来,西药之贸迁来华者,其类至繁,西医之行道于中华者,又屡译其书,或阐明全体,或详述医法,或备载方药,由是华人始知有西医之法,可补中医之不足。”他盛赞洪氏译作对于中西药物交流的贡献,认为药物乃是“歷数千百年以来,人各出其心思材力,旁搜博取,舍短用长,不以其功力相等而弃之,亦不以其来自远方而屏之”,这也正是该书所作的因缘。当然从中可知,赵氏固然盛赞其价值,但归旨则仍着眼于以西医补中医这一层面。因此其对于该书的褒扬,还有一点便是着眼于书中不仅有对英国最新药物学的介绍,还增加了美国、印度和中国的药典内容,尤其是中国药物这一方面。赵氏称“此书所载药品,较之前此译述之书,详略互有不同。又特收中华之药至数十种之多,意者洪士提反君生长联邦,久居中土,习用本国之药,而我华植物又从采访得之,故所取独多耳”,其寄希望于中华本草自身的“重加删订”“去其薄劣,录其精纯”,如此方能有裨于医道,而非仅停留于西方药物之传入①。不过赵元益在英伦三年,终因水土不服而身患“腹疾”②。因此在薛氏任期结束回国后,赵元益返回江南制造局翻译馆继续任职。
赵元益自幼学习医理,加之翻译大量西方医学著作,精通中西医学理论,留下了诸多为人诊治的事迹③。出国之前,1881—1882年,慈禧太后曾因病“诏令督抚保举知医之士”,李鸿章打算推荐赵元益,然到天津后,得知太后已经痊愈而报罢④。虽未能进宫施展医技,但这样的推荐机会,一方面得益于赵元益属李鸿章一系的人物,另一方面足见赵氏医术之高明。1897年,翻译馆同僚陈洙因病求医于赵元益,得以很快痊愈。1900年12月14、15、16日《申报》,一位名为陈祥生的患者刊登广告“上池功深”,频频为赵元益的高超医术做宣传。其文称:
余五月间患气虚肿胀,诸医棘手,几叹草木能活人,则神农可以不死矣。迨后请赵静涵夫子,甫投剂则病根切中,再施治而厥疾便瘳,始知前此之药石罔灵者,特未遇有真医国手也。窃以世上劳攘气虚原不乏人,沪江湿地肿胀必有其类,余今复原,特登申新二报,匪特为先生添种杏,实则为同病指津筏,先生壶悬法大马路得善里二十六号门牌德源行。陈祥生谨告。⑤
由此可知,赵元益当时在上海法大马路(今黄浦区金陵东路)设有诊所,医术令人信服。而在同一年,丁福保正式拜师赵元益,成为其受业弟子。日后,丁氏自述其与乃师的交往,1897年他任“竢实学堂算学教习,时著《算学书目提要》,谓先生所译之数学,理其深处,已寓微分之理。先生颇以余为知言,遂引福保为文字交”①。1899年春,又因《烈妇丁安人事略》而始有文字往来。1900年,丁福保到上海后,因“性喜习医,著《卫生学问答》,是时已刊行数年,而苦于无良师,屡见先生为人治病辄奏奇效,于是造先生之庐而受业焉”②。赵元益会通中西,曾与丁氏回忆翻译馆期间和洋人的学术交往:“同治初年,西士傅兰雅等相继来游吾国,傅君工于算,旁通医籍,余见彼等之长于医也,恒与之作竟夕谈,始知西国之医固秩然有序。”③因此,在赵元益这等明师的引导下,丁福保也逐渐成为中西医交流的关键人物。
除了译书、坐诊之外,与之相关的,赵元益还参与慈善事业、翻译社团以及格致书院等事务。如1895年,赵元益联合唐廷桂、郑官应、朱佩珍、经元善、钟天纬等二十五位上海缙绅,创设善堂组织“同仁公济堂”,《申报》刊登了禀告当局的文告:
敬禀者,窃绅等见高昌庙一乡,坐落上海县十二图,昔固荒烟蔓草之区,虽有村落,亦仅寥寥数家。自机器制造局由虹口迁移于此,工匠麇集,巿廛鳞次,侨寓既久,莫不挈眷以来,至今生聚日繁,寄籍日众,地势亦日辟,稽核户口,已不下三四千家,居然有成聚成邑之象,实较边省州县有过之无不及。但地窄人稠,即不免疾疫时作,五方杂处,更不免风俗浇漓。凡养生送死之具,救灾弭患之方,以及化民成俗之规,均阙焉未讲。纵城中租界善堂林立,但相距既远,乞邻为难,阻隔城岛,鞭长莫及,其势不可无一善堂,道德齐礼而噢咻之。况工匠夫役,类多外来贫苦之人,弃婴需收养,嫠妇需保全,童蒙需设塾教诲之,老疾需抚恤留养之,伤病则需医药,死亡则需棺衾,暂则寄厝殡房,久则掩埋义冢,种种善举,迄未举办。虽蒙历任局宪置备水龙,设立医局、保甲、路灯、清扫等事,但善缘未广,缺陷尚多,必须就地筹捐,俾款项有着,挹注于不竭之源,庶善政能垂诸久远。拟创设善堂一区,名曰同仁公济堂,先行举办惜字义塾乡约、接婴恤嫠、施医给药、施赊棺木等事,俟捐款稍裕,其余逐渐扩充。此事全赖当代长吏巨公、地方贤良官宰作登高之呼,为众擎之倡,庶几乡曲共沐仁风,穷黎咸登衽席,是則馨香祷祀以求之者耳。绅等拟邀志同道合之侣,劝募集腋,诚恐无知匪徒藉端生事,阻挠善举,为特联名公禀,并拟呈开办总章六条,环求宪台批准施行,给谕开办。除公呈上海外,伏乞大人俯鉴舆情,维持善举。倘蒙惠分廉泉,为众善之倡,尤深感泐。专肃寸禀,恭请钧安。绅董唐廷桂等谨禀。①
由文告可知,公济堂主要针对因江南制造局而聚集的士人群体,故名称中有“同仁”二字。所办之事大体均是当时上海善堂、善会的主要功能,即“弃婴需收养,嫠妇需保全,童蒙需设塾教诲之,老疾需抚恤留养之,伤病则需医药,死亡则需棺衾,暂则寄厝殡房,久则掩埋义冢”,从中也可见赵元益的仁者仁心。
戊戌维新前后,赵元益还作为“协理”参与译书公会的发起,后来更成为该会的总理之一,呼吁启发民智。该会办有《译书公会报》,其中章太炎和杨模为主笔,意在“挽回风气、富国保民”,“以采译泰西东切用书籍为宗旨”②。同时,赵元益还一度担任上海格致书院的监理,主持院务,所撰《〈格致书院甲午课艺〉弁言》一文中表达了他在中西交冲大势下的学术和教育观点:首先,主张“学无论新旧,必以有益于世者为宗”;其次,对于人才培养,认为“新学日出而不穷,世变迭乘而愈亟”,因此要与时俱进,“培植士林”“优加策勉”“乐育人才”方为要着。③
四、结语
综观赵元益一生,译书介绍西方新知,始终是其最重要的志业。出洋期间,虽身患腹疾,仍笔耕不辍。回国之后,国势日趋恶化,参与维新社团、办报办学培养新式人才,也成为其重要的责任。令人扼腕痛惜的是,1902年冬,清末新政开展,京师急需有经验之翻译人才,赵元益力疾赴京,但最终于光绪二十八年十一月二十五日(1902年12月24日)因腹疾旧症复发,病逝于前孙公园锡金会馆。所幸赵氏子孙成才者甚多,长子赵诒琛(字学南),随父加入江南制造局翻译馆,参与笔述、校对多部译著,更是与父齐名的近代藏书大家;次子赵诒璹(字颂南),则游学法国,后来随出使大臣许珏出国,担任意大利、荷兰使署翻译官等,均继家风、承父志④。而作为推动清末西医药传入中国的关键人物,赵元益及其家族在江南制造局翻译馆开展的译书活动,对于近代中西文化交流、医学会通,均留下了丰实成果和诸多思考。
〔作者裘陈江,上海中医药大学科技人文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杨奕望,上海中医药大学科技人文研究院副教授〕
“A Key Figure in Introducing Western Medicine”——Zhao Yuanyi and His Book Translations at Translation Department of Jiangnan Manufacturing Bureau
Qiu Chenjiang & Yang Yiwang
Abstract:Zhao Yuanyi was a wellknown translator in early modern China. He had worked at the Translation Department of Jiangnan Manufacturing Bureau for a long time, and was hailed a “key figure in introducing Western medicine” by later generations owing to his unprecedented efforts to translate books on Western science and technology, medicine in particular. The paper explores Zhaos family background and biographical information, as well as his lost articles recently found, and examines the deep influence of his scholarly family on him and his contribution to the translation of Western medicine, which is of great value to understand the eastern spread of Western medicine and the academic development in the South of the Yangtze River in the modern era.
Keywords:Zhao Yuanyi, Jiangnan Manufacturing Bureau, translation, medicine
*本文系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江南文化研究”系列课题“江南医药文化研究:明清海上医学的承启”(2018XAC006)、上海中医药大学预算内科研项目
“历代‘儒医’史实研究”(2019WK127)的阶段性成果。
①雷缙编:《中外策问大观》学术卷二《刘邦骥答卷》,1903年,转引自孙青:《晚清之“西政”东渐及本土回应》,上海书店出版社2009年版,第105页。
①章含之、白吉庵主编:《章士钊全集》第五卷,文汇出版社2000年版,第147页。
②丁福保:《历代名医列传》序,上海文明书局清宣统元年(1909)版,第3页。
③陈邦贤:《中国医学史》,商务印书馆民国二十六年(1937)版,第192页。
④参见马一平:《中国译林先驱和名医赵元益》,《中华医史杂志》2016年第1期。
⑤〔清〕金武祥:《新阳赵氏清芬录》序,见〔清〕赵诒琛、赵诒翼等篆修:《新陽赵氏清芬录》,丁巳年(1917)义庄重刻本,第1页。
⑥〔清〕赵诒翼:《五世祖考二知公述略》,《新阳赵氏清芬录》卷一,第9页。
⑦〔清〕赵诒翼:《五世祖考二知公述略》,《新阳赵氏清芬录》卷一,第9页。
⑧参见〔清〕赵诒翼:《五世祖考二知公述略》,《新阳赵氏清芬录》卷一,第9—10页。
①参见马一平主编:《昆山历代医家录》,中医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92页。
②参见〔清〕赵诒翼:《高祖考朖庑公述略》,《新阳赵氏清芬录》卷一,第13—14页。
③参见连德英等修、李传元等纂:《昆新两县续补合志》卷二三《杂记》,民国十二年(1923)刻本,第6页。
④〔清〕赵诒翼:《曾大父觉松公述略》,《新阳赵氏清芬录》卷一,第16页。
⑤〔清〕赵诒翼:《曾大父觉松公述略》,《新阳赵氏清芬录》卷一,第17页。
⑥〔清〕赵诒翼:《曾大父觉松公述略》,《新阳赵氏清芬录》卷一,第17页。
⑦参见〔清〕赵诒翼:《曾大父觉松公述略》,《新阳赵氏清芬录》卷一,第16—18页。
⑧到了这一辈,赵氏人才迭出,之骥兄弟四人有赵家“四马”之称。参见赵诒翼:《从叔祖均卿公述略》,《新阳赵氏清芬录》卷一,第36页。
⑨参见〔清〕赵诒翼:《先伯祖云卿公述略》,《新阳赵氏清芬录》卷一,第24—25页。
①出自丙戌正月三日(1886年2月6日),江标(字建霞)之语。江标与赵元益同是华氏外甥。参见〔清〕叶昌炽著、王立民校点:《缘督庐日记》第一册,吉
林文史出版社2011年版,第468页。
②华世芳:《表兄赵静涵小传》,《新阳赵氏清芬录》卷二,第12页。
③华世芳:《表兄赵静涵小传》,《新阳赵氏清芬录》卷二,第12页。
④华世芳:《表兄赵静涵小传》,《新阳赵氏清芬录》卷二,第12页。
⑤王德森:《赵静涵先生别传》,《新阳赵氏清芬录》卷二,第19页。
⑥参见顾廷龙主编:《清代硃卷集成》卷九九《华翼纶》,台湾成文出版社1992年版,第199—208页。
⑦刘声木撰、徐天祥校点:《桐城文学渊源撰述考》,黄山书社1989年版,第87页。
⑧参见〔清〕华翼纶:《寄怀赵静涵甥》,《新阳赵氏清芬录》卷二,第34页。
①参见周武:《边缘缔造中心——历史视域中的上海与江南》,上海人民出版社、上海书店出版社2019年版,第216—218页。
②参见缪朝荃:《诰授奉政大夫同知衔候选知县光绪戊子举人赵君静涵暨配孙宜人合葬墓志铭》,《新阳赵氏清芬录》卷二,第21—22页。赵元益父子藏书详
情可参见江庆柏:《昆山赵氏图书馆——一个家族图书馆的分析》,《中国典籍与文化》1997年第4期;朱琴:《赵诒琛藏书、刻书略述》,《山东图书馆学刊
》2010年第5期;等等。
③〔清〕魏允恭编:《江南制造局记》卷二《建置表》,载沈云龙主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四十一辑,台湾文海出版社1973年版,第197页。此丛刊本据
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刻本影印。
④傅兰雅实为英国人。
⑤〔清〕魏允恭编:《江南制造局记》卷二《建置表》,载沈云龙主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四十一辑,台湾文海出版社1973年版,第207页。
⑥〔清〕金武祥:《新阳赵氏清芬录》序,见〔清〕赵诒琛、赵诒翼等纂修:《新阳赵氏清芬录》,丁巳年(1917)义庄重刻本,第1页。
①缪朝荃:《诰授奉政大夫同知衔候选知县光绪戊子举人赵君静涵暨配孙宜人合葬墓志铭》,《新阳赵氏清芬录》卷二,第22页。
②参见华世芳:《表兄赵静涵小传》,《新阳赵氏清芬录》卷二,第13页。
③翻译馆的历史概况,可参见王扬宗:《江南制造局翻译馆史略》,《中国科技史料》1988年第3期。
④杨模:《锡金四哲事实汇存》序言,载杨模编:《锡金四哲事实汇存》,清宣统二年(1910)刻本,第1页。
⑤杨模:《故运同衔升用府候选同知直隶州知州华蘅芳事略》,载杨模编:《锡金四哲事实汇存》,清宣统二年(1910)刻本,第12页。
⑥杨模编:《锡金四哲事实汇存》,清宣统二年(1910)刻本,第14页。
①〔英〕傅兰雅(John Fryer):《江南制造局翻译西书事略》,载〔美〕戴吉礼(Ferdinand Dagenais)主编:《傅兰雅档案》第二卷《在上海江南制造局
(1872—1896)》,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531页。
②参见杨模:《华若溪同年哀词》,载杨模编:《锡金四哲事实汇存》,清宣统二年(1910)刻本,第18—19页。
③傅兰雅回忆,设馆译书的最早构想起于1867年冬,而由傅兰雅专办翻译之事则要到1868年6月开馆时。参见〔英〕傅兰雅(John Fryer):《江南制造局翻译
西书事略》,载〔美〕戴吉礼(Ferdinand Dagenais)主编:《傅兰雅档案》第二卷《在上海江南制造局(1872—1896)》,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
,第531、535页。
④顾廷龙、戴逸主编:《李鸿章全集》卷六《奏议(六)》,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第413页。
①可参见元青、齐君:《过渡时代的译才:江南制造局翻译馆的中国译员群体探析》,《安徽史学》2016年第2期;齐君:《近代“笔受”译员群体探析——以
江南制造局翻译馆为中心的考察》,《历史教学》(下半月刊)2017年第11期;等等。
②〔英〕傅兰雅:《江南制造局翻译西书事略》,载〔美〕戴吉礼(Ferdinand Dagenais)主编:《傅兰雅档案》第二卷《在上海江南制造局(1872—1896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546页。
③参见孙青:《晚清之“西政”东渐及本土回应》,上海书店出版社2009年版,第313页。
④〔英〕傅兰雅:《江南制造局翻译西书事略》,载〔美〕戴吉礼(Ferdinand Dagenais)主编:《傅兰雅档案》第二卷《在上海江南制造局(1872—1896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536页。傅氏此文写于1880年1月,对于赵元益的进馆时间,与缪朝荃《诰授奉政大夫同知衔候选知县光绪戊子举人赵
君静涵暨配孙宜人合葬墓志铭》所记之1869年略有差异。而赵璞珊《赵元益和他的笔述医书》提出,赵元益自1865年起在江南制造局附设译馆翻译西书,时间
应有误(实则江南制造局1865年创办,而附设之翻译馆创立于1868年),该文刊登于《中国科技史料》1991年第1期。
⑤该表绘制,同时综合〔清〕魏允恭《江南制造局记》、上海图书馆编《江南制造局翻译馆图志》(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11年版)、王扬宗《江南制造
局翻译书目新考》(《中国科技史料》1995年第2期)等相关材料。
①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97页。
②梁启超著、夏晓虹辑:《〈饮冰室合集〉集外文》(下册),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159页。
③梁启超著、夏晓虹辑:《〈饮冰室合集〉集外文》(下册),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160页。
④梁启超著、夏晓虹辑:《〈饮冰室合集〉集外文》(下册),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162页。
⑤应作赵静涵,即赵元益。
⑥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97页。
⑦丁福保:《西药实验谈》,《中西医学报》1910年第2期。
①俞凤宾:《医学名词意见书》(二),《申报》1916年8月8日第17版。
②《光绪戊子科乡试赵元益朱卷》。
③参见〔清〕薛福成著,张玄浩、张英宇标点:《出使英法义比四国日记》,岳麓书社1985年版,第67—68页。使团参赞随员的详细名单,可参见《英法义比
参赞随员翻译名单》,《申报》1889年6月25日第2版。
④〔清〕薛福成著,张玄浩、张英宇标点:《出使英法义比四国日記》,岳麓书社1985年版,第72页。
①参见〔清〕薛福成著,张玄浩、张英宇标点:《出使英法义比四国日记》,岳麓书社1985年版,第252页。
②参见〔清〕薛福成著,张玄浩、张英宇标点:《出使英法义比四国日记》,岳麓书社1985年版,第272页。
③参见〔清〕薛福成著,张玄浩、张英宇标点:《出使英法义比四国日记》,岳麓书社1985年版,第276页。
④参见赵璞珊:《赵元益和他的笔述医书》,《中国科技史料》1991年第1期。
⑤参见〔美〕洛伊斯·N.玛格纳著,刘学礼主译:《医学史》(第二版),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446—452页。
⑥陈垣:《古弗先生(近人或译为阁氏)》,《中西医学报》1912年第3卷第5期。
①〔美〕洛伊斯·N.瑪格纳著,刘学礼主译:《医学史》(第二版),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454页。
②〔美〕洛伊斯·N.玛格纳著,刘学礼主译:《医学史》(第二版),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454页。
③〔美〕洪士提反译:《万国药方》,美华书馆1929年重印本。
④The British Medical Journal, Vol.1, No.1746 (Jun.16, 1894), pp.1307; Vol.1, No.2510 (Feb.6, 1909), pp.342-343.
⑤《披阅新书·万国药方》,《格致汇编》1891年第6卷春季号。
①赵静涵:《〈万国药方〉后序》,《格致汇编》1891年第6卷秋季号。
②参见华世芳:《表兄赵静涵小传》,《新阳赵氏清芬录》卷二,第13页。
③参见齐君:《赵元益与近代中西医学交流》,《史学月刊》2016年第2期。
④参见华世芳:《表兄赵静涵小传》,《新阳赵氏清芬录》卷二,第13页。
⑤陈祥生:《上池功深》,《申报》1900年12月14日第7版、15日第8版、16日第10版。
①丁福保:《赵静涵先生家传》,《新阳赵氏清芬录》卷二,第15页。
②丁福保:《赵静涵先生家传》,《新阳赵氏清芬录》卷二,第15页。
③丁福保:《赵静涵先生家传》,《新阳赵氏清芬录》卷二,第16页。
①唐廷桂等:《照录善堂绅董禀道宪暨制造局宪稿》,《申报》1895年12月16日第3版。
②《译书公会章程》,《译书公会报》1897年第2期。
③赵元益:《〈格致书院甲午课艺〉弁言》,载王扬宗编校:《近代科学在中国的传播》(下),山东教育出版社2009年版,第517页。
④参见华世芳:《表兄赵静涵小传》,《新阳赵氏清芬录》卷二,第13页;缪朝荃:《诰授奉政大夫同知衔候选知县光绪戊子举人赵君静涵暨配孙宜人合葬墓志铭》,《新阳赵氏清芬录》卷二,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