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民族主义中的粉丝群体社会认同研究
2020-09-10贾丹阳
摘 要:当明星粉丝群体与民族主义相碰撞时,网络民族主义迎来了新的高潮——粉丝民族主义,这个带有网络亚文化风格的群体更新了传统民族主义的面貌。本文以社会认同理论为基础,通过研究粉丝民族主义主体从个人身份建构到群体认同再到社会认同的过程,以此从文化视角观察新生代民族主义者的社会心理图景,对我们正确有力地引导青年的爱国行为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关键词:网络民族主义;粉丝群体;社会认同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0)05-0072-02
民族主义的研究成果已经十分丰富,许多研究指出大众化的媒介和表达形式会塑造关于民族主义的想象,并成为这种想象的渠道。社交平台是网络爱国舆论传播的其中一个重要平台,吸引了一大批富有爱国主义情怀且容易接受新鲜事物的年轻人,构建了青年发出爱国之声的平台。同时,网络空间中形式多样的表达方式也使受到网络亚文化渲染的青年们创造新的爱国主义舆论表达和传播方式。在网络民族主义主体中,这种独特的像爱护爱豆一样爱国的“粉丝民族主义”值得我们关注。
一、粉丝民族主义的主体特点
在以“90后”和“千禧一代”为主体的网络用户登上历史舞台之后,网络民族主义的表现形式和发展逻辑就发生了变化。他们把追星与网络游戏的表达方式、行为方式和组织方式引入了网络民族主义运动中,从而使其展现出新的面貌。在刘海龙的相关研究中将其称为“粉丝民族主义”,即像爱护爱豆一样爱国。[1]这些爱国群体也被大众称为“小粉红”群体。
“小粉红”群体拓展于明星偶像的粉丝群体,女性占据相当高的比例,她们多为“90后”,热衷于娱乐文化和商业消费文化,将偶像作为现实与理想之间的过渡客体,在粉丝群内建立完善的组织分工,组织接机、打榜、应援等活动。在不同国家明星之间,“爱国”也是粉丝常提的主题,在偶像跨国家、跨区域的活动中,“饭圈粉丝”常常指责其他地区明星的辱华行为,标明自家偶像的正确政治站位,这使得粉丝群体在追星过程中将国家、民族和自我身份认同融为一体。
当全球化的消费文化和青年亚文化与爱国主流思想相碰撞时,并没有减弱区域文化认同,反而更加强化了民族感情与身份认同。社会认同理论认为,人们会用自己或者他人在某些社群的成员资格来建构自己或者他人认同,依据社群成员资格来建构的认同被称为社会认同。[2]
网络粉丝群体将国家这一形象变得具体而亲切,不少粉丝在微博平台上拟人化地称呼“阿中哥哥”,自发组织为“阿中哥哥”应援活动,将个人与国家融为一体,在网络舆论战中表现出高度的群体认同,并在爱国浪潮中找到群体归属感,获得一定的社会认同。
二、粉丝民族主义新表达:符号化与游戏性
网络粉丝民族主义带有极强的网络亚文化风格,其情感少了一些愤慨和仇敌表达,更多的是反讽、自嘲。由此可见,与传统的民族主义在表达方式和实践行为上呈现出明显不同,一是符号化表达,二是游戏性传播。
(一)符号化表达
相比以文笔为枪、以慷慨激昂的演講为主的传统表达方式,如今的粉丝民族主义群体更擅长使用符号化的表达。道金斯使用“米姆”概念来指称这种易于复制,有多义性、参与性的网络视觉符号。[3]恶搞、夸张、多义的表情包取代了单一的呼喊口号,选取大众熟悉的明星、卡通形象,再配上当下年轻人之间流行的话语,如“为阿中打call”“人气top大中国”等,以文字、emoji表情排列成图形文字,更加便于复制、转发。“表情包”是青年网络文化中最常使用的表达方式,“一图以涵盖千万意”被网络青年们生产、传播、赋意,最大的特点是天马行空。不同于传统的规范表达和逻辑的顺承,亚文化群体更加偏爱指向性的意指表达。
(二)游戏性传播
心理学家史蒂芬认为除了传递必要信息等带有功利目的的传播,还存在超功利性的为传播而传播的传播,这是一种追求自我愉悦和提升的传播,即作为游戏的传播。[4]在超功利的传播中,传递信息已经不是其主要目的,而是在这个过程中传播主体得到的释放和满足。在网络舆论中展现其游戏性的地方在于,粉丝群体可以扮演“为国守卫的战士”,带有英雄式的正义感和大无畏情怀。在微博平台上,一方面,人们可以单纯为了从众和释放而发表言论;另一方面,也将个人身份与集体责任联系在一起,通过为参与者塑造一个过渡客体——共同的国族身份,从而构建身份的同一性。正如有些学者所言,这场出征更像是一场自我表演,在这场狂欢仪式加表达游戏中,通过独特的表达,成功地创造了自我身份,建立起匿名的爱国青年共同体。[4]
三、群体的群内相似性建构
社会认同包含两个方面,一是群内相似性,二是群际差异性。[5]从群内相似性角度来看,粉丝群体在极力构架群体内的身份认同,减少焦虑感或增强认知安全感,满足归属感和个性需要,在群内实现自我认同,同时产生群体内认同,完成社会分类这一过程。我们可以从以下两个方面观察到他们是如何建构群内认同的。
(一)话语认同:创造认同空间
福柯认为话语蕴含群体依照某些成规将群体的意义价值传播的过程,以此确立自己的地位以及让其他群体认知。粉丝民族主义主体个人及成员用资质来建构自己或者他人的认同,在这个过程中,话语认同是最直接的方式。
在微博“祖国反黑站”超话内,跟帖粉丝群体的留言内容大部分是由情感化的文字模板构成,大部分为与“爱”“家”有关的歌词、标语、诗词性话语,以手绘漫画、表情包配以文字的形式展现。无论是图画还是文字,表现出的爱国情怀都由符号承载,而话语是由各种符号构成的。在青年亚文化消费群体中,其不同于主流的言行、装扮等都是话语的展现。很多网络流行语都是被这个群体创造、使用、风行的,他们将生产的符号转变为某种形式的文本,使文本所承载的文化在群体内传播和定义,这样的话语实践是展现个性和自我的表现,帮助这个群体创造出能够发现并表达另类身份的认同空间。
群体的内在认同需要群体成员建立在同一个价值观下,共同奉行某种群体文化,个人感知到群体内成员的资质相似性,才会形成“我们”的认知,这也就完成了社会认同的“社会分类”这一过程。
(二)仪式认同:镌刻群体文化
克里斯托夫·武尔夫认为,集体在仪式的演示过程中控制了参与者的身体,并以此将文化记忆刻进他们的身体,从而保证了他们对集体同一性的接受和认同。[6]“饭圈出征”行为过程中保持着严密的组织性和集体的团结性,塑造多种仪式行为来强化行为的意义,同时增强了对群体的认同感。粉丝群体摒弃与对家粉丝之间的对垒,站在网络舆论战的最前线。在此前帝吧“出征”海外社交平台前,发布了一篇“出征檄文”,不同于日常使用的表情自嘲,檄文全篇文笔慨然,肃穆愤懑,还强调此次“出征”的宗旨是“爱国、理性、文明、求真”。古代声讨敌人或者叛贼的文书被在网络亚文化浸润的粉丝群体用来展现自己行为的正义性,从这里也能窥见网络亚文化与主流文化的复杂勾连。
通过创造仪式情境,粉丝群体将自己的爱恨情仇、语言创新与流行、表情文化代入群体空间中,从而形成仪式化空间,融合了网民流动于个体和集体之间的社会心理。这种由特定仪式引发的集体亢奋,使群体成员的民族主义的共同信念和凝聚力获得了更新和强化。
四、粉丝民族主义群体的群际差异性建构
社会认同的第二个方面是群际差异性,通过将个人所属群体与其他群体相比较,使社会分类过程的意义更明显,通过积极区分原则满足了个体获得积极自尊的需要。如今越来越多的粉丝民族主义群体越发理性和自信,力图打破固有的粉丝印象,使大众看到“饭圈粉丝”展现的向正能量转变的趋向,从而获得社会认同。
(一)立足于爱国主义
不少粉丝群体一直以来都被大众贴上“脑残”“乌烟瘴气”的标签,但是在爱国主义网络舆论中,他们以爱国主义为导航,积极在网络上维护国家形象,为这场集体的沸腾争取到了合法性,从心理上产生融入主流文化的亲近感,使其与一般的只为自家偶像掀起骂战、粉丝控评的粉丝群体产生了根本上的差异,从而使群体内产生了高度自信,积极寻求社会认同。
网络粉丝民族主义的主体多生于90年代,成长于00年代,他们接受的爱国主义教育是意识形态发展过程中的重要部分,成了一种主流共识。在微博超话、评论区经常会看到“90后无比坚定文化自信”这样的评论,折射出网络亚文化中有着主旋律的合奏。
(二)转向为理性策略
平时粉丝论战中常被大众诟病的非理性言语和行为在这几年网络爱国主义舆论中逐渐受到抵制。粉丝主体绝大多数使用带有正向情緒的表达词语,如“歌唱祖国”“守护祖国”等,尽管少数极端的粉丝仍有过激言论,但并未拉垮主流粉丝群体的正向话语内容。他们还制定了发布言论的纪律:“文明评论:低俗污秽词语我不讲”“阳光发言:违法缺德观点我抵制”“传达善意:带动影响他人我走起”等应当遵循的守则。尽管在粉丝民族主义发声过程中,我们依然可以听到非理性的声音,看到非理性情绪的高涨,但多数以正向情绪为主的话语表达展现了群体理性策略,他们想要以文明、坦荡的言论展现国民的优良素质,塑造群体形象,形成“我们”这样一个集体,并以爱国主义为出发点去全力捍卫这个共同体。
随着理性正向的表达方式的转变,主流媒体也对这群爱国粉丝给予评价,无疑对粉丝民族主义群体实现社会认同起到了重要的催化作用。《2017年中国社会形势分析与预测》蓝皮书中指出,“小粉红”群体的崛起,表现出“90后”强大的自我动员能力和组织能力,是富有文化自信的一代,对于国家模式和发展道路认同度更高。
五、结语
诚然,粉丝民族主义的主体及其行为存在不稳定性和局限性,他们自己也清醒地认识到了“出征”本身对于现实的有限作用。本文在这方面没有过多涉及,而是从这个群体社会认同研究出发,窥探这种网络青年亚文化与爱国主义主流价值观碰撞后勾连出的复杂意义。粉丝民族主义是否能作为当前青年参与政治的一种重要途径,还需要在未来的发展道路上正确有力给予引导。
参考文献:
[1] 刘海龙.像爱护爱豆一样爱国:新媒体与“粉丝民族主义”的诞生[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7(04):27-36.
[2] 张莹瑞,佐斌.社会认同理论及其发展[J].心理科学进展,2006(03):475-480.
[3] 利莫·士弗曼.米姆[M].重庆大学出版社,2016:38-39.
[4] 王喆.“今晚我们都是帝吧人”:作为情感化游戏的网络民族主义[J].国际新闻界,2016(11):75-90.
[5] 王莹.身份认同与身份建构研究评析[J].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01):56-59.
[6] 李乐之.传播仪式观下粉丝文化认同研究[D].湖南大学,2017:23-24.
作者简介:贾丹阳(1996—),女,甘肃兰州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艺与文化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