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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

2020-09-10伍剑

雪豆月读·中年级 2020年5期
关键词:树荫下建国大街

伍剑

时光流淌,把大街上的沟沟坎坎一遍一遍地打磨。太阳出来又落下,把树影拉长又缩短。大街上的人还是那么匆忙,好像永远都停歇不下来。

建国的父亲离开了大街,只给街上的婆婆们留下一些谈资,久了也就没人再去议论。人们在过年过节时倒是会想起我,为图个喜庆或者给家里换点新鲜玩意儿,就到我家來讨一幅画,每到这时也才重新想起建国的父亲:“真不错,把你家建群教得这么好!”

年一过,生活又恢复原样。最近启善很少来,他说我每天只知道画画,没意思。

每个人都有显摆的心理,成年人沉得住气,也知道把握显摆的分寸,能够完美地把要显摆的事情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从而获得赞扬。孩子就不一样了,他们恨不得把自己那点本事细细碎碎地全部告诉别人。

我家门前有棵苦楝树,枝叶繁茂,远远看去,像是一大团凝聚在房屋间的浓重的绿色云烟。秋日的中午,阳光透过枝叶流泻下来,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树影,如烟如雾。大街上的人都爱聚集在树荫下,或搬一张桌子泡上一壶茶,或坐在树下东家长西家短地聊天,亦或半眯着眼睛打盹儿。

我搬来一张小桌子,摆到树荫下,铺上纸,摆开架势,开始模仿建国的父亲,画那些大石头加小石头的山水画。

“看这孩子多努力!”刚把桌子摆好,就有人夸奖起来。

“孩子如果不读书,今后咋办?总要学点什么才好。”有人应和。

“是啊!是啊!”更多的人应和。

我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习画者,而是一个英雄,出现在人们的面前。我装作什么也没听见,认真地拿起笔,脑袋却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儿,我平静下来,在洁白的纸上画出一条线,线条歪扭,像蚯蚓一样趴在纸上。

即便是蚯蚓般的线条,孩子们也觉得神奇,他们张大嘴等待第二条蚯蚓的出现。

有一个老头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老头个子不高,国字脸,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手上拿着折扇。

这老头我认识,住在大街上的岔巷里,大街上的人都叫他李希仁老师。

大街上的人说,李希仁老师是大街上最有学问的人,他曾经是一所中学的校长,家里祖祖辈辈都是读书人。大街上的人见到李老师都尊敬地给他拱拱手,叫一声:“李老师好。”

李希仁老师不苟言笑,整天脸上像挂满霜似的,就是对着他儿子定国,也没见过他笑一笑。大街上的人向他问好,他满脸严肃地点点头,就算回应了。孩子们见到李希仁老师就埋下头默默走过去,然后回过头对着他伸伸舌头,扮个鬼脸。

太阳已经偏西,阳光从密密的树叶的缝隙间射下来,形成一束束粗粗细细的光柱,把飘荡着轻纱般薄雾的林荫照得晃眼。在树荫下乘凉的人们陆续端起板凳往家走,李希仁老师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阳光下,汗水打湿了他的前胸和后背。我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李老师。”

“画吧,我看着。”李希仁老师抹了一把汗水,走近我身边,拍拍我的肩膀,“你真想学画?”

我拼命点头。建国的父亲走了,我虽然也能按着建国父亲教的画,但没人指点,心里总是觉得没底,真想有个老师教。

“学画很苦,要关起门来慢慢画。”李希仁老师板着脸。

我还是点头。不过,我不太懂关起门来画画是什么意思,我想李希仁老师是不是反对我在外面显摆。

“明天到我家来,我教你画画。”李希仁老师说。

我就像一块干渴的海绵,得拼命吮吸甘露,才能让自己的身体鼓胀起来。听李希仁老师说愿意教我画画,我当即就给李希仁老师鞠了躬,高兴得竟丢开李希仁老师独自跑回家中,大声告诉外婆这个好消息。恰好母亲从外面进门,母亲听了比我还兴奋。母亲告诉我,李希仁老师的叔祖父是清末民初著名的书法家、教育家李瑞清,有一个非常有名的画家张大千就是他的学生。

“张大千!”我听建国父亲讲过,他是中国当今第一的大画家,和齐白石合称为“北齐南张”。李瑞清还有一个学生叫吕凤子,也是了不起的画家。画马画得最好的大画家徐悲鸿是吕凤子的学生。我们家脸盆上就印着徐悲鸿的马。应该说,最开始,我就是对着我们家脸盆上的马开始学画画的。

李希仁老师会不会画画,整条大街上的人都不知道。外婆说,李希仁老师要收我做学生,理应请老师进屋坐坐,可是当外婆出去请他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树荫下只留下我那张桌子和桌子上的画。

一阵清凉的风轻轻掠过,树叶发出“沙沙”声。我伸展一下身体,竟然是如此舒畅。

(未完待续)

编辑/王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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