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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连环画情结

2020-09-10白战国

阅读时代 2020年8期
关键词:小书小人书美术作品

白战国

对于上世纪80年代和之前的几代人来说,连环画(小人书)恐怕是永难割舍的一个情结。

我出生于上世纪70年代末,彼时,“文革”已经结束,很庆幸赶上了那个连环画辉煌时代的尾声。

识字上学时,已经是80年代中期。那个年代的乡下孩子,除了课本,找不出几本有字的读物,也缺少电视、电脑、平板这些如今惯见的娱乐方式,但我们也是幸运的,因为有连环画——这是识字不多的我们最好的精神食粮。

最快乐的时光永远是跟随大人去镇上赶集。差不多每个城镇的街头都有固定的小人书书摊。通常是在背风的墙角,一个扁平的两脚书架斜靠在墙上,横格子隔开的间隔里摆放着一排一排的连环画——有的被细心的穿上线,有的还被包上牛皮纸。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头笑眯眯地蹲守着,旁边几张小凳。

通常大人给两毛或者五

毛钱(两分钱或者三分钱看一本),我们或蹲或坐,能在那里消磨一个上午。即使没钱,老头也不会禁止旁观者“蹭看”。但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手握画本的孩子会显得非常骄傲,他尽可以随心所欲放慢速度,或者故意飞快地翻过几页,围看的孩子只能眼巴巴地适应他的节奏,并不敢有丝毫不满。

在我们这帮孩子心中,小人书书摊就是一个神奇的圣地,它仿佛孙悟空的花果山水帘洞,阿里巴巴的财富宝库。《三国演义》《水浒》《岳飞传》《杨家将》《西游记》……鲜明生动的人物,惊险曲折的情节,引人入胜的故事,那些文字和画面构成了一个个奇妙的世界,它们带给我的快乐远比后来的网吧和游戏厅要来得刻骨铭心。

也许从那时候起,连环画在我幼小的心灵播下了种子,得到启蒙的不仅仅有文学历史等多方面的知识,还有审美趣味和人格养成——当年连环画整体艺术水准远超如今的日美漫画,我从小就对那种现实、质朴、鲜明的美术作品有着浓厚的兴趣,很难说不是少年时代这种经历的滋润和影响。

不仅仅是我,几乎没有孩子不喜欢这种图文并茂的小书。一本书传遍整个班级、整个村庄是常事,到手的小书往往封面污损不堪,书角已然打卷,但孩子却如获至宝。通常连环画都是借的,只有那些特别有福的孩子才能有几本自己的珍藏,他也不出意外地成为大家艳羡的对象。

我清楚地记得个人拥有的第一本连环画,叫《滚刀肉打官司》。那天不知道大人为何高兴了,给了我五毛钱。怀揣这笔“巨款”,我兴冲冲地奔向小镇一个卖文具兼图书的商店。但这里可供的选择实在太少,千挑万选之后,我买了这本如今看来内容和绘画都无甚称道之处的连环画。我还郑重的写上自己的名字,颇为珍视,但后来这本书也散失了。许多年之后,我又从网上买到这本书,算是了结了一桩小小的心愿。

我的连环画收藏始于高中——那是1992年左右,学校门口经常有一些摆旧书摊的小贩,间或有一些连环画夹杂其中,一两毛一本。我从平时的生活费中挤下来一些零花钱,经常在同学异样的目光下,买空这些散册。光顾的次数多了,以至于每次出校门,那卖书大婶看到都会主动招呼:“今天又有几本连环画,我给你留着。”

上大学之后,这种对连环画的兴趣始终不减,几乎每个周末,我都如约会般到处溜达,武昌的积玉桥、文化宫、红楼,汉口的武胜路、泰宁街一带都曾经留下我的身影。每年寒暑假,我都像蚂蚁搬家一样背两袋小人书回家。饶是如此,到毕业时,我还不得不用几个大纸箱费力地托运战利品返乡。

工作之后,依然会利用一切机会来搜集小人书。那时候没有什么收藏意识,抓到篮子里都是菜,凡是自己没有的都如强迫症般想弄到手。当然,也很难在地摊或者旧书市场淘到什么好货。电子商务和社交软件兴起之后,给像我这样的连环画爱好者打开了另一扇大门,我开始有意地以收集20世纪50、60年代(个人认为这才是连环画的成熟期,名家新手辈出,精品层出不穷)的老版连环画为主,但这类往往价格让人望而却步,囿于财力,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品相一般的,数量上倒是很可观。

连环画虽小,在投入上也是个无底洞,几乎每一个连友都经历过以售养藏的阶段。我当然也不例外,自己在网上开了名为“旧美术”的小店,除了主要出售连环画之外,也卖一些我自己感兴趣的文史类图书、插图本图书、宣传画、年画等等。都是自己喜欢的东西,我不敢说每本书都仔细阅读过,但至少保证绝大多数都翻阅过。

连环画是特定时代的产物,包括那個时代的其他美术作品,电影海报、宣传画、商标、书籍插图都是如此……很难想见能有如此多的大名家参与其中,他们不计名利、不谈报酬、默默耕耘,这样的盛况再难复制。

我并不怀念那个时代,但对于见证那个时代的美术作品,始终怀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因此我也注册了名为“旧美术”的微信公众号、微博和头条号,不定期分享一些自己能够找到的美术作品。也因此结识了许多天南海北的连友,学到了许多收藏知识,更获得不少宝贵的友谊。

以上零零碎碎算是我收藏连环画的一点心路历程。从收藏角度来说,在连藏界我连个小角色都算不上,也甚少参加交流会和连藏协会,这一行多的是大家和大鳄,也许我只能从情怀上和他们拼一下。

我来讲个卖书生涯中遇到的一件小事。

有一天,店里突然下了一个订单,要购买一本《雷锋式的战士黄崇雕》,这是一本上世纪60年代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的连环画,算不上什么稀缺书,像往常一样确认发货。

过了几天,我突然接到一个远方的电话。

“谢谢你,书收到了。”电话那边是一个老人的声音。

很少有顾客收货还会打电话。我客气地寒暄几句,“收到就好,希望您满意。”

“我就是黄崇雕本人啊,那里面写的就是我的故事。”老人有点语无伦次,你可以想见电话那头的激动情绪:“我今年已经80岁了,谢谢你让我找到从前的回忆。”

刹那间你会觉得缘分很奇妙,这种感觉瞬间击中了你。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网店店主,一个饱经沧桑的当事人,远隔千里,从无交集,却被一本小书给联系起来了。我感觉自己比他还高兴。

这种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很多买家朋友可能只记得童年那本书的个别人物或者情节,希望帮他找到当年那本书。当我努力从许多版本中甄别出他需要的画册时,喜出望外的不仅仅是他,还有我。这种帮助别人重新找回失落记忆的满足感,远超赚几个小钱带来的快乐。

我希望努力做个有情怀、有温度的书籍搬运者,为好书找到有缘人,而不是电脑那头一个冷冰冰的书贩。

责编:马京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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