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
2020-09-10肖亦翅
肖亦翅
感受时代脉搏，去收获一种相似的体验与感悟、品味一种别样的美丽与芬芳。
风狂雨猛。电闪雷鸣。
洪水肆虐，墙倾屋倒。
县政府紧急指示，全县紧急转移。但平地水深三尺，电力中断，电讯中断，整个县城陷于一片瘫痪，这指示又能传达到哪里呢？
解放军冲锋舟紧急出动，奔波于每一条大街小巷，穿梭在每一栋房屋之间。
某连连长洪峰挺立船头，瞪着一双大眼，似乎要穿透这蒙蒙的雨幕，穿透每一堵残垣颓壁。
突然，一阵剧烈的响声传来。
循声找去，穿过几堵断壁，看见了一排平房在滔滔的洪水当中，犹如汪洋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而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冲锋舟如箭一般射了过去。
一个士兵端着冲锋枪出现在了舟前，拦住了去路。
站住！
这个士兵的身后，就是那排平房。洪连长看见，声音就是从其中的一间房子里传出来的。而且，他似乎还听见了有人在大声呼救。
洪水滔滔，水位在渐渐上升。舟前的士兵站在水里，水已经到了他的腰间。但他似乎毫无察觉，平端起冲锋枪，对准了冲锋舟。
洪连长问：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在里面没有转移出去？
士兵回答：这里是看守所，里面关的都是犯人。
洪连长说：政府已经指示，所有人立即撤退。
士兵回答：我没有接到指示。
洪连长说：电讯已经中断。我就是来传达指示的。
士兵伸出手来：拿来。
洪连长问：拿什么来？
士兵说：指示啊。
洪连长说：你以为在这个时候我会把指示揣在口袋里吗？
士兵往前面跨了一步，枪口往上抬了一抬，说：没有指示我不能放人！
真是活见鬼了！
洪连长十分窝火，面对这个过于机械的士兵，又不好发作。洪连长想了一想，问道：这里面有多少人？
五十。士兵回答。
他们都犯了死罪吗？
没有。
洪连长激动起来：那你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而不伸手救一下呢？
士兵没有回答。
洪连长继续说道：你看，水還在往上涨，房子很可能就会垮掉。这些人不会被淹死就会被压死。为什么不救他们一把呢？
士兵似乎受到了震动，他嗫嚅着说：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的任务就是守在这里。没有命令不能离开。
现在命令已经来了！
可是我没有看到！
这真是一头倔驴。洪连长在心里骂了一句，马上提高声音说道：告诉你，我就是连长。现在我命令你。
士兵啪地一个立正。
洪连长继续说道，马上开门，放他们出来！
士兵被镇住了。他的枪口缩了回去，但还是没有移开，他说：可是，连长，如果他们跑了呢？
跑了就跑了！跑出去还有一条命，总比死在这里面强！洪连长大喝了一声，伸出手去，拿来！
拿什么？士兵退了一步。
钥匙！开门的钥匙！别磨蹭了，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那士兵刚掏出钥匙，洪连长就伸手抢了过来，几步就冲到了关着人的房子跟前。
这外面的门是铁栏杆，可以看见栏杆后面挤满了脑袋，和一双双盯着他的眼睛。
洪连长站在门前，大声说道：我是洪连长，告诉你们，现在是非常时期，我现在要打开这扇门，放你们出来，你们自己去逃命。你们给我好好听着，水退了以后，一个星期以内，自己到这里来报道。老子等到第七天中午十二点。如果有谁不来的，老子就是追到天涯海角，大海捞针也要把你捞回来。到了那时候，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听见没有？
啪啪——一道闪电，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脸。每一个人都是脸色铁青。里面的声音嚷成了一片，快开门吧！我们都回来！不回来就是他妈的龟孙子！
……
铁栏杆也被摇得哐哐直响。
一道沉雷从远处翻滚而来，发出隆隆的轰响。大有山崩海啸的气势。大雨还在倾盆，打得人睁不开眼来。洪水已经淹到了胸前。房子也发出了“咔咔”的响声，随时都会倒塌下来。
锁已经淹在了水下。洪连长扶着门框，蹲下去，摸索着，把门打开了。
里面的人涌了出来，他们都在洪连长面前走过。他们走过的时候，都转过头来，仔仔细细地盯了洪连长一会，似乎要把他牢牢地刻进脑子里。
三天以后，水退了。
洪连长再次来到了这里，等着这些人回来。
他们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到第七天了。这是最后一天了。已经到十一点半了。
到最后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了。五十个人，回来了四十九个。
还有一个人没有回来。
这个人名叫大牛，因为打架斗殴，被关进了这里。
洪连长抬起手腕，紧盯着手表，紧皱着眉头。
还是那个士兵，站在他的哨位上，看着洪连长。
那些已经来了的，一会儿看看洪连长，一会儿看看远处，显得十分不安。
只有五分钟了。
来了的犯人骚动起来，骂骂咧咧起来：
这个大牛，八成是跑了。
我看他就不是个好东西。平常总说自己怎么怎么仗义，没想到，一到了关键时候，就露出原形来了。
老子要看见他，要活剥了他的皮。
……
时间到！
洪连长心里一紧，一直抬着的手臂实在不忍地放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辆大客车风驰电掣一般冲了进来。“嘎”地一声，停在了他的面前。
车门开了，一个女孩跳下车来，直冲到洪连长面前：请问，是洪连长吧。
洪连长愣了一下，我是洪连长。
女孩转过身去，几个人从车上抬下来一副担架，一直抬到洪连长面前，担架上躺着一个人，闭着眼睛，满脸是血。女孩急急忙忙地说道：他是大牛，他说一定要到你这里来。
这是怎么回事？洪连长问。
女孩说道：这客车上出现了小偷。是大牛发现了，他冲了上去。在和小偷搏斗的过程中，他受了伤。在抓住小偷以后，我们本来要送他去医院的，可他一定要到这里来。说是来报到，不能迟到。说到这里，女孩向前走了一步，放低了声音，他没有迟到吧。洪连长。
没有。他没有迟到。洪连长回答。
那现在……
马上送医院！
洪连长说完，转过身子，对那士兵说道：现在，五十个人已经全部到齐，向你移交。
那士兵啪地一个立正，对着洪连长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军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