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从东方主义看《印度之行》

2020-09-10张煜

客联 2020年9期
关键词:赛义德福斯特印度人

张煜

【摘 要】E"M·福斯特的小说《印度之行》长期以来被作为反殖民的经典文本来阅读,随着后殖民理论的兴起,人们对它进行了重新的解读。后殖民理论的代表人爱德华·赛义德《东方学》的发表为文学作品的解读提供了新的角度,作为一个二十世纪初的英国作家,福斯特未能避免西方集体意识的影响。对《印度之行》的重新解读证实了小说描写中存在着明显的东方主义话语,西方根深蒂固的东方主义思想在小说中得到体现和再生产。

【关键词】东方主义;《印度之行》

E·M·福斯特是二十世纪前半期英国最杰出的小说家之一,《印度之行》是英国小说家福斯特的代表作,是他以殖民地印度为题材的小说,是他两次印度之行之后写成的。1924年小说发表后,因其对英国殖民者在印度统治的大胆揭露而引起了广泛关注,长期以来,这部小说被作为反殖民的经典文本被阅读。该小说描写了宗主国英国与殖民地印度之间激烈的冲突,以及两国人民间的误解与仇视。小说充满了辛辣的讽刺、优美的抒情、含意深刻的象征与富有哲理的预见,探讨了英国与印度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很多批评家认为《印度之行》是20世纪最后一本成功的传统小说。福斯特承认小说的书名取自美国著名的浪漫主义诗人惠特曼的同名诗作,惠特曼在诗中描绘了东西方融通的美好理想,福斯特似乎想通过借用诗作的名字表达同样的理想,而小说中的描写却呈现了悲观的一面:代表美好愿望的英国人莫尔太太、阿德拉和费尔丁不能接受英国殖民者对印度人的歧视态度,希望能与当地人建立友好的关系,而他们与同样有美好愿望的印度人阿齐兹的友谊却最终失败,他们的马拉巴山洞之行更是一场灾难。福斯特的印度之行可以从这几个方面理解:莫尔太太和阿德拉在印度的旅行以及她们的马拉巴山洞之行;或者从大的角度来看也可以理解为英国在印度的殖民统治;同时不能忽略的是通过福斯特小说的叙事,读者如同身临其境被带入了一段印度之行。不可否认的是,尽管作者在小说中大胆揭露了英国殖民者对印度人不公正的对待和歧视,但作者展现给读者的印度却并非那么有吸引力,甚至必然让读者同小说中的英国主人公摩尔太太、阿德拉和费尔丁一样,对印度之行产生一种悲观的情绪。

上世纪后期,后殖民主义文化研究成为全球文化研究的一个新热点。在纷繁芜杂的后殖民理论家里,有几位非常有影响的理论家,他们是塞义德、斯皮瓦克和霍米巴巴。其中塞义德以其复杂的身份、丰硕的论著、新颖的观点,引起了学术界的重视。塞义德把文学研究与政治、社会、历史紧密联系起来,这一特点在他的著作《东方主义》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赛义德为文学作品的解读提供了一个新的角度,即从西方如何看待东方,以及西方对东方的霸权思想来解析西方作家的作品。

赛义德认为西方作家对东方的再现,要么把它作为与优越的东方对比的他者,要么在东方人的形象中加入了许多在西方文明世界所不能接受的一些特征,例如残忍和非理性。东方主义者认为东方人是非理性的、堕落的、幼稚的、“不正常的”;而欧洲则是理性的、贞洁的、成熟的、“正常的”。(赛义德,2000:49)

赛义德指出西方文学对建立东方主义话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其中包括歌德、雨果、拉马丁、乔治·艾略特、司各特、拜伦、福斯特等作家。赛义德认为相当数量的作家不仅接受了这种对东西方的划分,而且这种思想在他们的作品中有所体现。文学为殖民形象创造或提供了渠道,从而使从殖民宗主国发出的对殖民地的看法被固定下来。许多书中东方和东方人被冠以他者的身份(赛义德,2000:97),欧洲式的认知和价值观在文本中得到认可、再现和加强。当我们从赛义德批評东方主义的角度去解读英国著名作家E"M·福斯特的经典之作《印度之行》时,我们不难发现小说中具有明显的东方主义话语。

因为《印度之行》中除了探讨人类那颗“发育不全的心”的以外,也描写了东西方在交流方面所存在的问题,因此本文想用塞义德东方主义的观点来解读《印度之行》。

塞义德的东方主义研究具有明显的意识形态的分析和政治权利的分析的倾向。他在这个世界的话语权力结构中看到了宗主国政治、经济、文化、观念与边缘国政治文化的明显的二元对立。在《印度之行》中,宗主国是英国这一点是无疑的。它代表的是一种西方文化,而且,这个西方文化把自己放在强者的地位,置于中心文化的位置。边缘国在这本小说中自然是印度。印度的文化被置于弱者的地位,被中心文化所歧视。在小说《印度之行》中,不乏印度人被鄙视这样的例子。在印度呆了一段时间后的英国人,不管是那是女,都会歧视印度人,甚至认为“生活在纬度三十度以内的炎热气候里的土人都是牲畜”或认为“对付印度人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死去。”印度人的懒散,如约会迟到,消极怠工等为英国人所不齿。印度人的热情好客甚至都被英国人误解。生活在印度的英国人有很强的优越感,而且这种优越感,而且这种优越感使他们经常无视印度人的感情,并践踏他们的文化。

比如阿齐兹在未进晚餐的情况下,因为英国人的召见而匆匆前去,风尘仆仆到达后却发现召见者已不知踪影。更让他不能接受的是竟无人给他留下便条做以解释。他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伤害。所谓的“搭桥会”上,所有的印度人站在一起,那些倡议举行晚会的人则没有去搭理他们。在这个具有象征意义的聚会上,英印各站一方,壁垒森严。从此我们可以看出印度作为边缘国,由于它政治上的被动,经济上的落后,它的子民所受到的侮辱。这一点与塞义德的东方主义的观点相吻合。这也正呼应了小说最后的阿齐兹与菲尔丁的一段对话。菲尔丁说:“我们为什么现在不能做朋友呢?它是我所想要的。它也是你所想要的。”福斯特通过阿齐兹说出了答案,“只有到英国人被赶出印度时,只有友谊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而不是建立在帝国主义统治的基础上时”,他们才可能成为朋友。从阿齐兹与菲尔丁的表白中,我们可以看到爱好和平的英印两国人渴望交流,渴望友谊,但悬殊的政治地位,经济背景使他们成为完全对立的两个阶级,约两个阶级,他们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使他们无法不猜疑和怨恨对方。从而使友谊只能成为无法实现的愿望。因此解决问题的惟一的也是首要的条件是政治的平等。而政治上的平等就要求印度人必须首先发展经济。只有经济的繁荣才能带来政治上的自由。

从文化上来探讨的话,本文的切人点主要是宗教。英国殖民者信奉的是基督教,印度人則信奉的是伊斯兰教。白人自恃是优等人认为自己的信仰高于伊斯兰教,对伊斯兰教的教义,教规嗤之以鼻。当仁慈和善的摩尔太太在白人罕至的清真寺寺院里遵循伊斯兰风俗脱鞋膜拜这样一件小小的事情,竟使阿齐兹对她刮目相看,称摩尔太太为“东方人”,并很快与她达成一种默契。由此我们可以想像英国人平日里是多么霸道,而印度人则多么卑微,印度文化则处于怎样被动、低贱的位置。由于地位上的差距,印度文化处于“失语”的状态。摩尔太太对印度宗教的公平、平等的态度,对印度人的友好,使她那做治安法官的儿子希斯洛普很不高兴,以至最终直接表达了他内心的不满。当摩尔太太批评英国人对印度人有失公正时,希斯洛普不以为然地告诉母亲英国人来印度是为了用强力来控制这个破烂不堪的国家。摩尔太太之所以能平等的对待印度人、尊重印度宗教,那时因为她认为上帝无所不在,她的宗教良知告诉她做人要仁慈公正。但她并不为英国殖民者的主流文化所接受,最终被自己的儿子草草遣送回国,并死于途中。摩尔太太的离开以至死亡都标志着英国人试图去尊重容纳殖民地的文化都是不能被主流英国文化所接受的,这种尝试只能注定是失败的,它的前途只能是死路一条。

从以上例子中我们可以看到边缘文化的确被置于非常边缘的位置。玛拉巴山洞窟事件就说明了这一点。阿德拉是希斯洛普的未婚妻,她对印度这个东方文明古国怀有浓厚的兴趣。这个女孩子被理智所控制,做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原则。对别人给她所说的“东方就是东方,西方就是西方”她并不盲从,她不认为有理由去歧视印度。阿德拉性格拘谨、文雅、思想平等自由开放,渴望了解真正的印度。但在好心的阿齐兹的盛情邀请下,她和摩尔太太前去参观玛拉巴山洞窟时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在潮湿闷热、昏暗无光的山洞内,阿德拉却产生了幻觉,认定阿齐兹污辱了她。如果我们用弗罗伊德的“本我”,“自我”,“超我”的理论来分析的话,就能得知在阿德拉神志不清时,当她被“本我”所控制时,她所表现的真实的自我是怀疑排斥印度的。因此,像阿德拉这样外表公正的人内心仍是有偏见的,仍被主流的殖民文化所同化。在英国人的心中,他们自己才是值得信赖的优等民族。印度被远远地排挤,印度的文明在英国人眼里几乎一文不值。在马拉巴山洞事件后,阿德拉开始认识到印度远比她所相信的神秘和复杂,她向费尔丁承认她从来没有喜欢过印度。赛义德在《东方学》中提到伊斯兰在欧洲人眼中是恐怖、毁灭、邪恶、乌合的野蛮人,代表着一个永久的危险。(赛义德,2000:79)马拉巴山洞触发了阿德拉潜意识中对东方人的性恐惧,引起了她的性幻想。她妄想阿齐兹在山洞中侮辱她,阿齐兹因此被捕,此事也成为印英之间冲突的导火索。赫兹指出,在西方人的意识中,山洞象征着这片土地上固有的威胁与危险。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山洞,如同绿鸟,代表着英国人永远不能理解和掌握的印度的一部分……马拉巴公路上的动物也可被解读为具有威胁的不可知的事物的象征……这似乎随着阿德拉进入了山洞,在她的头脑中成为这片土地上所固有的难以定义的性威胁的象征。

《印度之行》描写了两种相对立的社会秩序:一种是英国人企图强加印度的秩序,另一种是印度人自己发展进化而形成的秩序。在福斯特看来,英国人的秩序是令人厌恶的,因为它完全是外来的,它不顾印度人自己的需要和生活理想,而强加给了印度人。这部小说

寓意丰富,可以从多方面对它进行阐释,从表层意义看,《印度之行》是对殖民地社会罪恶的批判。福斯特在一定程度上揭露了英国殖民者对印度人的残酷统治,英国殖民者认为“英国是为了印度的利益而统治它”,印度是“白种人的包袱”等,福斯特表达了对这种观点的强烈反对与讽刺。通过对昌德拉普尔的英国人与印度人不平等地位的生动描绘,福斯特不仅批判了殖民主义的残酷,而且表达了他对当地普通印度人的同情。从这个意义来看,《印度之行》是对英国在印度殖民统治的批判,具有深刻的政治、社会和历史意义。因此,《印度之行》1924年出版后,在世界上产生了很大影响,许多评论家都把它看成是一部政治小说。其实,在20世纪30年代之前,福斯特对政治并不积极热心,这决定了他无法在自己的小说中提出超前的政治构想和斗争纲领,又何况《印度之行》本来也不是为政治或泛政治化而作。在当时的印度,甘地的独立运动还没有产生广泛的影响,强大的英国殖民统治使印度人反抗外敌显得过于虚幻,只得流于空谈,所以即便福斯特旅居印度多时,也无法从现实中搜集到有关反殖民的革命斗争素材。归根结底,福斯特是一位人文主义者,他执著追求的是人类之爱、美的创造和美的享受,他的作品都是探索人际关系、友谊以及人血价值和尊严的。人与自然的沟通,人与人的沟通,是他一生追求的文学创作主题。他认为现代西方文明的主要问题是人类越来越脱离自己生存的自然环境,只有人与人之间建立和谐的关系,这一问题才能得到解决。他认为和谐关系的建立要靠智慧、教养和心灵的觉醒,而不是靠野性、激情和肉体的冲动。他在《印度之行》中塑造了许多不同类型的所谓英印人(英国殖民主义者)的形象,由于他们的不是殖民制度本身,而是英国中产阶级精神上的“发育不良”。这种观念削弱了小说的现实意义。

从十九世纪的最后一、二十年开始,英帝国内部的自我怀疑日益增长,帝国的权威受到了威胁,作为一个自由人文主义作家,福斯特在当时的时代难能可贵地揭露了英国殖民者在印度的统治,然而在潜意识里福斯特没有避免西方社会根深蒂固的优越意识,对小说后殖民角度的解读不难发现,他的东方主义的思想深深潜入了他的叙述中。作者对印度及印度人的有偏见和否定的态度最终导致了小说的结局必然是东西方沟通的失败,抱有美好理想的英国人没有现建立东西方友谊的愿望,而小说情节的设计与发展不公平地将这一切失败的原因归于东方。福斯特也许没有意识到正是他潜意识中的东方主义思想人为地为东西方的沟通设置了障碍,从而使他呈现给读者的印度之行成为失败之旅。

综上我们可以看出东方总是处于被动无奈的“被看”的地位,而西方则处于主动积极的“去看”的地位。要使两种文化,两种势力得到平衡,就必须打破旧有的制度,使其朝健康平衡的方向发展,这一点在小说中也提到了。正如阿齐兹所说印度要成为一个独立的国家,从而使印度能与英国平起平坐。《印度之行》可以说是一部政治小说,因为它描述了一战前英印两国的形势。同时又因为它丰富真实的内容成了一部优秀的东方主义的读本。

福斯特从资产阶级人道主义的立场指责了资产阶级的虚伪与狭隘。“塞义德并不赞同东方人误读或美化西方的‘西方塞义德主义’对抗‘东方主义’方式,也不赞同东方人民族主义式的对抗西方文化霸权。他所倡导的是一种交流对话和多元共生文化话语权利观”。在这一点上,福斯特和塞义德持同样的态度。福斯特预见到了印度人要团结起来,争取独立。如阿齐兹所说的那样要让英国人滚蛋,要把所有的外国人赶出印度。但到那时,当印度与英国平等时,双方所祈求的是和平共处,是平等对话,而不是另一轮变相的仇视。从文章中,我们可以看到,代表印英的阿齐兹与菲尔丁希望当两国平等时,他们能成为好朋友。所以说福斯特也认为最理想的状态不是美化西方去对抗东方,也不是东方人去对抗西方人。这一点恰好与塞义德的看法不谋而合。

福斯特不愧是20世纪著名的小说家,他从独特的视角去挖掘人性,展现矛盾,使读者身临其境地看到了当时社会政治的、经济的危机。如果用东方主义的文学新批评再去认真分析《印度之行》的话,读者就会有更深、更透彻的了解。

【参考文献】

[1]侯维瑞:《现代英国小说史》,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第168页。

[2]王岳川:《后殖民主义与新历史主义文论》,山东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49页。

[3]爱德华·W·赛义德( 谢绍波、韩刚译). 赛义德自选集「M].北京:中国社会科 学出版社,1999.

[4]爱德华·W·赛义德(王宇根译).东方学「M].北京:生活·读者·新知三联书店,2000.

猜你喜欢

赛义德福斯特印度人
吉祥物
餐厅冒险记
经验
以退为进
印度人发明的阿拉伯数字
妻子的反抗
赛义德德假期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