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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追一万次(五)

2020-09-10池薇曼

花火彩版B 2020年12期
关键词:少女

新浪微博│池薇曼

上期回顾: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爸在归月岛工作?”

“你之前说过的,你忘了?”

付明湛回以无懈可击的笑容,看似镇定无比,心里却慌极了。

少女并没有跟他说过江爸爸的事,跟她家有关的事,基本是校运会时乔夏栀告诉他的。他一时高兴,得意忘形,就说漏了嘴。江稚雪狐疑地盯着他,似乎打算追问到底。

寒假到来,江稚雪回到家。

她迫不及待地打电话跟爸爸撒娇,让他给她准备她爱吃的螃蟹。江天临休息时会去海钓,他还加入了当地的海钓协会,跟老渔民交情不错,不时能入手珍贵的海鲜。

挂了电话,她哼着歌开始收拾行李。突然,敲门声响起,杜玉依打开房门,叮嘱女儿:“阿雪,你把要带的行李打包好,待会儿物流公司的人会过来。”

她们会在归月岛待一个多月,要带的行李不少,杜玉依通常会提前将打包好的行李寄到她们每年下榻的民宿,出门时只需随身携带证件、现金等贵重物品。

“收到。”

杜玉依望着兴高采烈的女儿,补充道:“超市那边今年请了人帮忙看店,你什么时候过去?我跟你一起走。”

少女收拾东西的手僵在半空:“您也一起?”

“你不是说我只顾着做生意,都不陪你去吗?所以今年我决定跟你一起走。”

自从江稚雪上了初中后,杜玉依就以她长大了为由,让她一个人先去归月岛。她原本以为,这个寒假妈妈照样忙着年底大促销。

可以跟妈妈一起出发,她固然开心,但是……她已经提前跟付明湛约好后天一起出发,两人早上在鸣城北站碰头,坐地铁抵达临春市后,到水族馆逛几个小时,然后搭傍晚的船去归月岛,正好赶上吃晚饭。

现在,她该怎么跟他解释?江稚雪这一纠结,天就黑了。

假如不快刀斩乱麻,她今晚怕是不用睡觉了。她咬咬牙,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付明湛,她要跟妈妈去归月岛,不能跟他同行了。

时间还早,少年没睡,很快回复:“知道了。”

少女愧疚地拿着手机,正想说点儿什么,他又发来一条信息:“我很期待跟你一起去归月岛,今晚本来可以有个好梦,现在你这么说,我很难过,你是不是应该安慰我?”

他字里行间满满都是委屈,江稚雪自觉理亏,只好问他:“你需要我怎么安慰你?”

她发送完信息,手机屏幕跳出新的来电,是付明湛打来的。

江稚雪接通电话,听见少年愉快的声音:“这次放寒假,你借了好多本推理小说吧?你能不能挑一本正在看的读给我听?”

鸣城高中的图书馆一次最多可借二十本书,这个寒假江稚雪就借了二十本,由于郑文凯家跟她家的方向一致,她还毫不客气地使唤他帮忙把小说搬回家。

“我已经把书打包寄到岛上了,你想看的话,等我到了归月岛再借给你看吧。”

“江江家里没有其他的书吗?现在我很难过,只有听见你的声音,才能抚慰我受伤的心灵。”他补充道,“就读到我睡着为止。”

被窝暖和,少女懒得起床,便道:“我的声音哪有那么神奇?”

“至少对我而言,你的声音很特别。高一时我第一次留意到你,是你在图书馆门口跟你朋友说话,听见你的声音,我就有种安心的感觉。”付明湛依旧坚持,声音里甚至多了一丝撒娇的意味,“好不好,江江?”

少年的声音经由通信电缆传来,江稚雪顿时感觉有一根火柴在耳边“刺”地被划燃,火焰迅速蔓延,经由耳垂烧到脸颊。

她摸着发烫的耳垂,眼前不禁浮现出半个月前元旦晚会上的画面。

当时,她被打闹的学生推搡了一把,猝不及防地撞进少年的怀里。她的鼻尖狠狠地磕在他胸口,痛得她狂飙眼泪,呼吸间全是属于少年的气息,让她的大脑停止了运转。

少年扶住她的肩膀,同时不忘高声提醒玩闹的同学:“你们小心点儿,别伤到人。”

他不提醒还好,一提醒,就引起了周围同学的注意,甚至还有人吹口哨起哄:“哇,我也想要抱抱!”

江稚雪在众人的注视下推开他,甚至顾不上拿回零食袋,抱着凳子逃到了最后面。幸好当时天色很暗,大部分人都认不出谁是谁,郑文凯作为知情者之一,也在她的威逼下乖乖噤声。

回想起自己落荒而逃的狼狈样子,江稚雪一头撞在棉被上,试图将自己撞失忆。

元旦晚会结束后的一段时间,少女再没有去操场跑步。

原因很简单,她怕遇见付明湛。

即使她极力控制自己别再回忆那个夜晚发生的事,一旦见到他,她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因为难为情撒腿就跑。

眨眼间,期末考试结束,住校生纷纷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家。

今天下午进行大扫除,轮到江稚雪这组负责打扫包干区。

升入高三后,五班的包干区变成高三这座教学楼的楼梯,从一楼到七楼,每次大扫除,除却清扫垃圾,还要用拖把拖一遍楼梯。

这一包干区看似范围小,打扫的难度却不小。打扫时,上下楼梯的人很多,由于地砖是米白色的,如果不及时用干拖把擦干水渍,很容易留下脏脚印。按照劳动委员的分配,江稚雪和郑文凯负责打扫一楼到三楼的楼梯,中途,郑文凯说去洗手间倒脏水。

男生迟迟未归,少女去找他,发现拖把桶被放在洗手间门外的走道上,郑文凯却不见人影,估计又是偷偷溜去打篮球了。江稚雪决定,等她做完卫生,一定得让他请喝奶茶作为补偿。

她重新装了一桶水,刚往回走,就看见少年迎面走来。

夕阳的光线穿过通风窗,落在瓷砖地板上,明晃晃的,很是刺眼。

看见她,付明湛立刻跑了过来:“让我来吧。”他一靠近,江稚雪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元旦晚會上的情景,顿时紧张得手脚无力,失手打翻了拖把桶。水“哗啦啦”地淌了一地,几个路过的学生不幸被殃及,有人反应快,逃过一劫,有人被打湿了鞋子。少女赶紧向遭殃的同学道歉。

付明湛笑了,他拿过靠在墙上的拖把,帮忙清理水渍:“江江居然也有笨手笨脚的时候。”

“我擦了护手霜,手滑,不行吗?”她挑眉,“你找我有事?”

“明天就放寒假了,我想问你什么时候出发去归月岛。”

“我一般休息一天再出发,大概是后天。”

少年专心拖地,他不说话,江稚雪又想起那晚的意外,脸颊发起了烧。

两只拖把慢慢靠近,夕阳下,两道被拉长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你是不是在躲我?”付明湛停下拖地的动作,望着少女,“难道是因为元旦晚会时……”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少女紧张得咽了一下口水,又听见他问,“我吃完了你的零食,让你不开心?”

江稚雪逃走后,就把零食袋落在他那里,直到表演结束,仍不见她回来,他就把剩下的零食消灭了。少女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他应该没有太在意那个拥抱。

“当然不是,我没有躲你。”少女心虚地移开视线,“快要期末考试了,我最近都在专心学习,我们的教室离得又不近,你见不到我很正常。”

少年如释重负:“那我就放心了。”

经过一番讨论,他们决定了后天的行程。

然而,一切计划都因为妈妈突然说要跟她一起去归月岛,眨眼间化为泡影。

江稚雪毕竟理亏,经不住他的央求,改口答应:“行……现在九点半,我们先说好,读到十点你睡觉的时间就不读了。”她总觉得自己像个给不肯睡觉的小孩子读故事书的家长。

因为后天才启程去归月岛,她留了一本小说打发时间。她找来小说,给付明湛读了起来。

少女刚读了几句,他就打断她的话:“你能不能给我大概介绍一下登场人物的身份?不然我听得一头雾水。”她耐着性子给他讲了主要人物和故事梗概,又接着给他读。

她读完一页,就听见付明湛开始推理:“江江,你觉不觉得这个A小姐很可疑?她似乎隐瞒了什么。”哼哼,他果然上当了。

江稚雪得意扬扬地告诉他:“这个作者写的书就是这种风格,前面总是放烟幕弹,让读者觉得每个角色都很可疑,但是越可疑的角色,反而越不可能是凶手。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做过亏心事,这些角色多半是担心自己做的亏心事暴露,才遮遮掩掩,顾左右而言他,不肯说实话……反正看到后面的故事发展,你就知道了。”

“原来如此。我没有做过亏心事,所以不懂呢。江江做过吗?”少年恍然大悟般拖长了音调,“我懂了,比如你这次放我鸽子,就算是亏心事。”

她又不是故意爽约的,而且,她不是按照他的要求,给他念小说补偿他了吗?真是得寸进尺的家伙。江稚雪翻了个他看不见的白眼:“你再废话,我就不念了。”

少年既委屈,又不服气:“我只是觉得,如果你答应的是乔同学,就绝对不会爽约。这样对我不公平,我原本很期待后天跟你一起出发。”

原来他是纠结这点,江稚雪没法否认他的话。

即使他们两人同为她的朋友,她也很难做到绝对的公平。人的心又不是秤,怎么可能保证不偏心?偏心的一方或许不觉得是什么大事,但是被差别对待的那一方心里不舒服很正常。

“我妈认识栀子,自然会同意。但是,我妈要是知道我跟男生去归月岛,她绝对不会放行。”

少年只得妥协:“你继续读吧,我想知道接下来的故事情节。”

“好啊,不过你不许再打断我。”

她的警告完全没用,付明湛听得很认真,一到有疑点的地方,就跟她讨论起来。两人争执半天,直讲得声嘶力竭,口干舌燥。

这本书江稚雪原本已经差不多快看完了,最后揭晓凶手的身份,她猜中了。

少女心情大好,意犹未尽地评价道:“话说回来,凶手居然因为声音和说话习惯被受害者的家属认出来,明明他之前伪装得那么巧妙,几乎所有人被瞒过去了。我感觉这个结局太仓促了,不过整个过程倒是很精彩,基本算是合格的作品。”

“是吗?通过声音认出一个人,我认为挺合理的。”适才没猜中凶手,很不服气的少年笑了,“至少我有自信认出你的声音。”

不知不觉,时间快到十二点了,江稚雪催促付明湛:“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儿休息。”

“我现在头脑清醒,睡不着。”毕竟他俩经过了那样激烈的讨论。

“睡不着也给我躺着,晚安。”

江稚雪不容分说地挂掉电话,她的手机已经发烫,再打下去说不定就要爆炸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说实话,她很期待跟少年去归月岛,上次在水族馆停留的时间太短,本以为这次能玩个尽兴,顺便再尝尝自助餐厅的其他菜品。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切期待皆化为泡影。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办法是有,但是,得考验她的演技。

江稚雪将寒假作业塞进背包,然后拨通了付明湛的电话。

那头人声嘈杂,少年高声说道:“江江,这边信号不太好,等我换个地方。”

等他走到稍微安静一些的地方,江稚雪才问他:“你在外面?”

“是的,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少女没好气地问他,“你不是今天出发吗?我跟你一起去临春市,现在我在家,打算出发去鸣城北站,你在哪里?”

少年的回答迅速将她的好心情给击沉了:“抱歉,前天你说不能跟我一起出发,我今天早上就走了,现在人在水族馆。”

冷风卷着落叶吹过,江稚雪沮丧地蹲下身:“知道了,我自己去坐车。”

付明湛忽然问:“从江江家到鸣城北站大概要多久?”

少女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但还是如实回答:“差不多一个小时。”

“那应该赶得上。”他小聲念叨一句,又笑道,“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难道为了跟我一起出发,你鼓起勇气说服了你妈妈?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很高兴。但是,江江啊,下次给别人准备惊喜,还是得提前告诉对方。”

江稚雪生无可恋,懒得跟他解释:“行行,知道了,我还要去北站,不陪你闲聊了。”

以杜女士的性格,江稚雪如果说不跟她一起出发,她肯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这次是少女略施计谋,瞒过了她。

今天早上,江稚雪跟妈妈坐车到地铁站。

入闸刷卡时,少女从背包里拿出公交卡,忽然惊呼:“妈,我把寒假作业忘在房间里了!”

出门前,杜玉依一再叮嘱女儿不要落了东西。这么多年来,江稚雪从来没有落下过东西。她从小就爱整理东西,家里小超市货架上的货物经常被她整理得井然有序。

杜玉依并没有深究女儿的粗心大意:“那你回去拿吧,我在隔壁麦当劳等你。”

“不用了。您先过去,我晚点儿再去。”

从地铁站到家里,来回一趟得两个多小时,杜玉依到了归月岛那边还要搞卫生,她叮嘱女儿注意安全,就先走了。

江稚雪的寒假作业落在房间里是真的,不过,不是她忘了,而是她出门前故意落下的。

她原本计划回家取了作业就打电话给付明湛,再跟少年一起出发。为了完成这个计划,她不惜多花两个小时往返于家与地铁站。因为要瞒过妈妈,她心里内疚,昨天很努力地帮妈妈送外卖,现在浑身酸痛。

少女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孰料人算不如天算,她担心计划失败,没有提前跟付明湛说好,少年不知道她的计划,就先出发了。

江稚雪郁郁寡欢地坐着大巴,抵到鸣城北站。

下了车,她脚下虚浮,大脑昏昏沉沉,整个人就像夹杂在潮汐里的一粒沙子,跟着人潮随波逐流地走进候车大厅。

“江江……江江!”

坐车坐太久都出现幻听了?她居然听见付明湛喊她。

江稚雪沮丧地抬头,四下张望,候车大厅里人来人往,付明湛灿烂地笑着朝她挥手,他避开行人,快步朝她走来。

响晴的冬日,少年踏着满地阳光而来,耀眼得一塌糊涂。

他确实来了。

看着少年走来,她只觉得鼻子发酸,快要哭出来。

付明湛在她面前停下,打量着她身后:“怎么不见你的行李?”

她吸了吸鼻子:“我就一个包,你呢?”

“我也是。”他拍了拍那个随身携带的神奇背包。

江稚雪使劲眨着眼睛,确保不会从眼里流出眼泪才问他:“你不是在水族馆吗?怎么在这里?”

“我想,你一个人坐车可能会孤单,就回来陪你。”他解释道,“从临春市到鸣城可以坐高铁,不到半个小时就回来了,虽然票价是坐地铁的五倍多。”

她咽下几乎要脱口而出那句“你傻啊”,将他的话悉数奉还:“下次给别人准备惊喜,记得提前跟人家说一声。你花那么多钱特意跑回来,万一没找到我,岂不是白跑了?”

“就算人再多,我也有信心能找到你。如果找不到,”他顿了一下,然后无奈地说道,“应该就是我来得太晚,你已经坐车走了。还好,来得及。”

江稚雪凝视着他带笑的漆黑眼眸,心底一暖,正想说什么,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一串“咕噜噜”的叫声。

温馨的气氛立刻被破坏掉,她尴尬地开口:“我饿了,想去隔壁麦当劳吃午饭。”

时间紧迫,江稚雪以最快的速度吃饱喝足,便和付明湛坐地铁去临春市。

车厢内的乘客不多,他们并肩坐下。

见少女一沾座就打瞌睡,付明湛不由得好笑:“江江,你昨天又忙着帮家里送外卖了?”

她“嗯”了一声,昏昏欲睡地答道:“我一坐车就想睡觉,所以总是坐过站。”

付明湛打量垂着头的少女:“我也困了,你能不能把肩膀借我靠一下?”

他说话时,温热的鼻息犹如一根羽毛,轻轻扫过她的脸颊,少女又想起元旦晚会时发生的意外,立刻清醒了。

她红着脸一口回绝:“当然不能,一般是男生把肩膀借给女生靠。”

付明湛试图据理力争:“你都说了,那是一般情况。江江,你即使打瞌睡也不会东倒西歪,而是垂着头一动不动,很老实。我睡相很差,如果困了,就想找个东西靠靠,不然等我睡着了,肯定要摔到地上,在车厢里来回滚动,妨碍到其他乘客。”

他的话太有画面感,江稚雪“扑哧”笑了。她把背包丢给他:“你可以靠着我的包。”

付明湛将两个包叠起来,抱在怀里,将下巴搁在上面,又转过脸来,拿他那双黝黑的眼眸凝望着少女。

“我在自助餐厅喝过咖啡,睡不着,我们聊聊天吧。”

他的眼眸澄澈,用上扬视线看人时,分外动人。江稚雪对此毫无抵抗力:“你想聊什么?”

“什么都可以。”

“我可没有想聊的话题。”

列车驶经地面路段,少年直起身,指著窗外尘土飞扬的工地:“那里好像在建一座很大的游乐场,等建好后,我们一起去玩,好不好?”

“你一个大男生去游乐园玩,不嫌丢人?”

“确实挺不好意思。”他重新趴在背包上,盯着她脸上细细的金色绒毛,忽而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但是,如果你跟我一起去玩,我会努力克服害羞心理的。”

“既然你这么想去,那就一起去吧。”她换了只手托腮,补充道,“叫上栀子跟顾垣,人多热闹。”

付明湛笑得眯起了眼睛,朝她伸出小指:“那我们拉钩吧。”

这个人……究竟有多幼稚。

江稚雪虽然很鄙夷,但还是跟他拉了钩。

她经常跟栀子牵手,女孩子的手柔软而纤细,冬天时通常有点儿冰冷,会让人产生保护欲;少年的手指却是完全不同的触感,骨节分明,厚实而有力,手指的温度偏高,让人安心。真是不可思议的差别。

列车飞速行驶,江稚雪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中途她感觉肩膀一沉,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某人正靠着她的肩膀酣然大睡。她本想推开他,但是太困了,实在使不上力,就没有动手。

结果,两人都睡过了头,直接坐到了终点站。

两人返回临春市南站时,距离下一班客轮出港仅剩不到四十分钟。所幸付明湛提前在网上订了船票,两人取完票,便匆忙去排队过安检。

原本定好去水族馆玩的计划,因为时间不够,唯有再做约定。

经过一番折腾,江稚雪终于能坐下了。

近年来,归月岛的旅游业蓬勃发展,临春市南港口每半个小时就有一班高速客轮开往岛上。

江稚雪每次坐船都会买三楼特等舱的票,今天因为太匆忙,剩余几趟船的特等舱座位均已售罄,二楼头等舱的余票也不多,错过了只能买一楼的普通舱,付明湛果断买了两张头等舱的票。

要知道水路远比陆路颠簸,不会晕车的人未必就不会晕船,头等舱的航空座椅比普通舱的硬座舒服多了,而且二楼离海水较远,空气更流通,能大大缓解乘船途中的疲劳。

客轮出港后,江稚雪感觉奇异的眩晕感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她淹没。她从早上就不停坐车,舟车劳顿,身心疲惫,身体先一步扛不住了。

“呃……我好像晕船了。”说完,少女“嘭”的一声趴在小桌子上。

“你喝点儿水。”

付明湛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后,递到少女嘴边。

她气若游丝地答道:“我头晕。”

少年收好水瓶,很有经验地拉过她的手,给她按压手腕中间的穴位:“江江,你感觉晕车或者晕船时,再吃晕车药就没有效果了,可以按压内关穴,像这样。”

他温热的手指按在她手腕内侧,不多时,江稚雪便感觉好了很多。

她继续趴着:“我睡一会儿,到了你再叫我。”

他笑了笑,脱下外套,细心地给她盖上:“你真能睡,据说能睡的孩子更聪明。我在旁边看书,你放心睡吧,有什么事叫我。”

类似的话,好像十岁那年第一次到归月岛时,爸爸也说过。

新闻上报道的医疗事故发生那天,正好是江稚雪的生日。江天临跟同事调班,晚上回家给女儿庆祝生日。为此,他上个周末没有休假。

翌日,他照常去医院上班,却无端变成造成医疗事故的“庸医”。内幕太过复杂,简而言之,他成了真正失误的那位医生的替罪羊。

当时,除却家人,相信江天临清白的人寥寥无几。

后来,大学时和他同属帆船社团的学长向他伸出援手,邀请他到归月岛当驻岛医生。

彼时,归月岛刚被开发成旅游景点,各类基础设施都很简陋,岛上甚至没有小学以上的学校,初中及以上的孩子都要去岛外上学。岛上的医院扩建,急招有经验的医务人员,但因为交通不方便,过了半年多依旧没有招到多少人。

江天临跟家人商量后,决定去归月岛当驻岛医生。一来,他可以不用放弃医生这份救死扶伤的职业;二来,他离开鸣城后,人们很快就会忘记谣言,她们母女也不用被人指指点点。

那年冬天,江稚雪跟着杜玉依去归月岛看望江天临,当时距离他来到岛上已经过去了半年。

她们先坐长途大巴,再转渡轮去岛上。那时的交通不像现在这般发达,一天只有早晚两趟轮船往返于归月岛和临春市南港口。

杜玉依带着女儿搭乘晚上那趟船,母女俩挤在黑压压的人堆里,又闷又热,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让人很不舒服。

夜行的长途大巴,陌生城市的车站,拔地而起的幕墙大厦,港口,渡轮,潮水的味道,霓虹灯……这些事物新奇又有趣,小女孩好奇地观察着一路上的风景。她是天生的观察家,比起惧怕陌生的事物,更倾向于去了解它们。

其间,小女孩注意到港口另一侧被七彩霓虹灯照亮的天空,便问妈妈:“那是什么?”

“那个地方是水族馆。今晚我们要坐船,等爸爸放假,再带你去玩。”

不知过了多久,像被堵住的水流恢复流通一般,人群重新往前涌动。

母女俩挤在渡轮一楼的普通舱里,海风呼啸,刺骨的水花溅在脸上,小女孩缩进妈妈怀里。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探出头来,望着夜色里广袤的大海,试图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辨认出什么。

然而,夜晚静默不语,从不将它容纳的一切展示给任何人。

快两个小时的海上航行,江稚雪中途就睡着了。

她醒来时,船已经靠岸,她伏在爸爸宽阔又温暖的背上,嗅到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她迷迷糊糊地喊道:“爸爸?”

他们正沿着码头通往岛上的那条长坡道前行,夜深了,海风越发刺骨。杜玉依无奈地托着女儿瘦小的后背,防止她从男人的背上滑下来:“这孩子一路都在睡,第一次出远门,还真是淡定,跟某人一模一样。”

江天临哈哈大笑:“我们阿雪能睡能吃,所以聪明,将来是成大事的人。”

江稚雪倒不是不紧张,毕竟等待她的全是未知的事物,她當然会害怕。但无论身处何方,她身边都有最重要的家人,知道这一点,她就能安心。

真奇怪,跟付明湛在一起,她居然也会有这种安心感。

高速客轮从南港行驶到归月岛耗时一个小时,付明湛将《地球脉动》收好,轻拍少女的后背。

“江江……江江?”见她没反应,少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老师来了。”

少女像一根弹簧般弹起来,紧张地环顾四周,前后左右都是乘客,哪里有老师?

江稚雪扭头,看到嘴角上扬的少年,凶巴巴地朝他挥了挥拳头:“你是不是欠揍?”

付明湛故做无辜状:“你让我到了喊你,但是你又不肯起来,我只好出此下策。”

透过圆形窗户,被海雾笼罩的岛屿若隐若现,不知不觉,又一天走向落幕。

江稚雪睡过一觉,感觉好多了:“今天……麻烦你了,谢谢。”

少年微笑道:“我不觉得麻烦,倒不如说你愿意依赖我,我很开心。”

他们相遇之前,她就过早地历经了世态炎凉。她在自己与他人之间筑起高高的堡垒,用疏离来保护自己,以为不向人敞开心扉,就不会受伤,导致他人亦无法靠近她。

在这样的她面前,他无法成为英雄来保护她。所以,他选择成为她的朋友。

可惜,她始终拒绝接纳他,哪怕他一次次敲响她紧闭的心门。

“但这一刻,我有预感,距离你敞开心扉那一天并不遥远。”他想。

轮船驶入港口,旅客骚动起来,乘务员提醒旅客们做好下船的准备。

少年想起什么似的,從背包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传单递给她:“大后天,也就是下个星期一,西港游艇会那边举行帆船节,我们一起去玩吧。”

“你什么时候拿的传单?”她探头去看,船上应该不能发传单吧?

“逛水族馆时,有人在门外发这个。”

“好啊。”少女答应后,又想起一件事,“这边的海鸥有点儿凶,我以前就被抢过帽子。”

每年冬天都会有成群结队的西伯利亚红嘴海鸥来归月岛过冬。

海鸥简直是海上的“空中强盗”,除了抢游客的食物,还尤其钟爱色彩鲜艳的东西,比如点缀着花的沙滩帽子,还有人被海鸥抢走了假发。

付明湛显然对海鸥也有心理阴影,但还是承诺道:“我会尽全力保护你。”

他们下了客轮,跟随黑压压的人群往前走,西沉的落日将每个人的影子拖得又细又长。

走出码头后,就是一段绵延两公里的长坡道。一路上,随处可见兜售手工艺品、鲜花、饮料、小吃等商品的岛上居民。

少年不忘叮嘱她:“人太多,别走丢了。”

她望着他柔和的侧脸,有些出神。

“阿雪!”喧闹的人群里隐约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江稚雪顿时如触电般僵在原地。

“怎么了?”付明湛见她停下,便退了几步,在她身畔停步。

少年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朝他们走来的女人。

他再迟钝,也该明白来人是谁。再一看江稚雪,少女俨然被踩了尾巴的猫,气势全无。

灌入脖子的海风又湿又冷,江稚雪哆嗦几下,小声喊道:“妈妈。”

难道……妈妈识破了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

下期预告:

“我想找一个人。”

“谁?”

“六年前,这里举行第一届帆船节时,有个小女孩救了我。”付明湛的眼底泛起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神色,“我一直想找到她。”

海浪声喧嚣,江稚雪内心似乎有什么紧跟着汹涌澎湃,让她心神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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