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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喜欢像朝云

2020-09-10檐萧

花火彩版B 2020年12期
关键词:课间

新浪微博│檐萧啊

01

林炽等公交车的时候,看到沉寂许久的高中同学群多出好几百条新消息。

她打开,发现一开始是几位同学在约碰面的时间和地点,后来大家纷纷发言,叙起旧来。

她手指快速地滑过屏幕,只在看到图片时停顿片刻。像有预感似的,翻了十几张后,她终于在一张图的右下角捕捉到了靳然的一道侧影。昏暗的光线里,他穿着一件浅色衬衣,好像是在笑。

林炽久久地看着图片上他,好像看的时间越长就越能看得清似的。

隆冬的风呼啸而过,路边行道树的枯枝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许久后林炽才回过神,来不及叹一口气,抬头发现途径学校的公车刚好停在几米外,连忙小跑两步赶了上去。

十几公里的路程因为晚高峰延长了许多倍。林炽到学校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路灯照出一团团冷白色的光,她竖起衣领,顶着寒风也要拿出手机继续去群里窥探消息,只是这份决心来不及表现就被掐断了。

上车前,她刚好看到靳然在群里发消息,就顺手点进了他的头像,但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迫中断。而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竟然是她和靳然的聊天页面,以及,由她主动发出去的十几个表情包。

是她无意间碰到了屏幕吧?

林炽反应过来后,一把掏出兜里钥匙、零钱,发现并没有可以丢掉的撒气对象后,轻声嘀咕了一句:“算了。”反正靳然也不会看到。

这个微信号是她很早之前加的,两人统共没说过几句话。上一次她跟靳然发消息还在念高中,他当时并不知道这个微信号是她的,而且,他这个万年不更新朋友圈的号码有没有在使用都未可知。

可人有时候很奇怪,明知道事情走向,又忍不住心中忐忑。

手机在空旷的楼道里突然响起时,林炽能察觉到她的心跳乱了。她在灯下站定,缓缓打开屏幕,看到靳然回复了一个类似愣住了的符号表情。

林炽揿灭手机,一路跑回宿舍后才开始琢磨怎么继续往下聊。

“我是林炽,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刚才手滑碰到了屏幕。”

“看到同学在群里聊天不小心碰到了,你最近还好吗?”

“好久不见啊,靳然。”

……

林炽对着空气念了半天,却没一句能让她满意。她瘫在床上,对着刺目的白炽灯,不想但又不得不承认,她和靳然是只能轻描淡写地寒暄几句的关系。

人一旦泄气,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几分钟后,林炽看着她发过去的内容,忍不住质问自己——林炽,你是不是太怂了?

就在刚刚,她犹豫不决时,有不太熟的朋友给她发了一条卖水果的广告,那一瞬间她像着了魔似的,直接将广告文案和图片给靳然转发了过去。之后好几次打开再揿灭手机后,终于过了可撤回的时间,她又忍不住开始担忧,靳然会不会删她好友?!

好在,靳然似乎比以前好說话,非但没有删掉她,还友好地询问:“哪种比较好吃?”

林炽认认真真地去做微商的朋友圈里做了功课,真诚地给出建议后,靳然应了一声,然后就“如何挑选水果”和她展开了十几分钟的讨论。林炽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被盗号了,这么无聊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但很快,她的怀疑就被打消了,因为靳然给她转了账,并附言:“要两份,寄到这里。”

林炽盯着他发过来的私人信息,确认是靳然的电话无误后,心情一时无比复杂。她以前费尽心机都骗不到他的回复,现在倒轻而易举地骗到了他的钱?

她呵呵一声,目光落到本市某小区的地址上,忽然想起来,他下午不还出现在另一座城市的同学聚会上了吗?

管他呢。

隔天下午,林炽站在学校门口的水果摊前。她当时恰好看到有靳然想要的水果,似乎质量也不错,嘴上说着不管他,左右权衡之后,还是看在同窗一场的分上,亲自给他挑了一箱,让老板寄了过去。

这下好了,林炽怏怏地想,在靳然眼中,她从一个印象模糊的同学变成了卖水果的微商。

林炽因为这个念头而倍觉沮丧,慢吞吞地在街上游荡,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她回头看到同系的学长,刚准备打招呼,接着就看到了紧跟在他身后的靳然。

靳然微微侧着头,认出她后似乎也觉得意外,末了,他扬起嘴角,冲她挥了挥手:“林炽。”

某一瞬间,林炽觉得好像又回到了高中,眼前是嘈杂的课间走廊,正想逃走的她在听到他喊出她名字的那一刻,仿佛被某种利器击中,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因他而加速的心跳声。

02

那是高二上学期平平无奇的一天。

下课后,林炽向往常一样,站在教室门外一边跟同学随意聊着天,一边用余光留意着进出隔壁班的身影。但那天,不知道是靳然学会隐身了,还是课间藏起来了,她总也看不到他。她一趟趟路过他们班教室,接连扑空后,感觉像是一放学就拼命跑回家,结果追的电视剧提前播完了一样失落。

林炽沮丧地蹲在楼道,过了一会儿,她听到同桌在楼上喊她的名字。

她仰头,看到同桌趴在三楼的楼梯栏杆上露出半颗脑袋,连头发丝儿透着兴奋劲儿:“林炽,林炽,快来。”

林炽慢吞吞地跑上楼,顺着同桌的手指探头一看,意外和靳然的视线撞上。

教室里光影斑驳,碎金似的日光微微晃荡着,好像夏日午后最绵长的一场梦境。梦里,坐在钢琴前的靳然侧头看她的目光好像比三月的风还软。

林炽愣愣地和他对视片刻,发觉心跳越来越鼓噪,立即慌乱地移开目光。

不见靳然的时候,她到处找他,一看到他,却又溜得比谁都快,更不用说这种直面“暴击”的时刻。她正准备原地消失,忽然听到靳然喊道:“林炽。”

“啊?”她傻乎乎地扒着门框,迟疑地探出头,另一只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拼命扒拉刘海,又连忙捂住胸口。

长达五秒钟的沉默让林炽一颗心跳得乱了套,她屏住呼吸忍不住猜测,靳然到底要说什么?他是看穿她的小心思了吗?他知道她每天偷看他,所以今天才想躲起来?他是不是觉得她很烦?

林炽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好似过了许久,才听到靳然缓缓地说:“不如,帮我听下这首歌?”

“好啊。”她僵硬地站在原地,心里却噼里啪啦地炸开了一朵朵烟花。

被遗忘的同桌在后面拼命拽林炽的衣角,统统都被她无视,直到靳然一曲结束,她怕他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三楼,献上一番诚挚的吹捧后飞速地消失在走廊。

一整天,林炽都在喜滋滋地想,靳然居然知道她的名字。

他们两个班虽然离得很近,但其实她和靳然并没有什么来往。在今天之前,他们唯一的一次交集是上个月,那天语文课,林炽把小说夹在课本里看得欲罢不能时忘了警惕四周,被路过的老师抓到后,一下课就被提到了办公室。

她被训得体无完肤,恨不得挖个坑跳进去时,靳然及时出现,拯救了她。

不知道是那些小说的功劳,还是他出现的时机刚刚好,总之,跟他对视的那一秒,林炽像是突然开了窍,彻底明白小鹿乱撞是什么感觉。她辗转加到了他的微信,但无论是她拍习题册假装问问题,还是转发推荐电影的文章,他都不怎么回她。于是,她只好趁课间在他面前刷存在感,期望有一天他会注意到她。

但两人的交集实在是少,而且,在林炽看来,靳然既然知道她,那么她就不好再偷偷摸摸将目光放到他身上。

某个课间,她老老实实趴在桌上翻书,听到同学分享八卦消息,说靳然练琴原本是要参加学校的文艺晚会,但不知怎么回事又说不参加了。林炽真诚地为他惋惜了好一会儿,但很快,这种情绪又烟消云散了。

那天放学,她走到楼下才发现忘了拿外套,返回教室途中,听到了靳然的声音。她本想跟他打个招呼,却听到他说:“觉得耽误学习,刚好听老师说有人报名,我索性就退出了。”

“我是因为你才报名的。”有个女声说。

林炽的理智告诉她该走开,腿却不想动,片刻安静后,她听到靳然说:“很抱歉。”

“合奏表演耽误学习,那如果我想每天跟你一起复习呢?”

“如果你考得过我。”

条件未免也太苛刻,但女生说:“你等着看。”

听到随后那声渐近的“嗯”,林炽连忙轻手轻脚地撤退。

回家的路上,她一边因为靳然拒绝别人而得窃喜,一边又因为那句“考得过我”而无比惆怅。她也想每天跟他一起复习,但超越年级第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吧?

可是……万一呢?

她忍不住想,万一只有她放弃,别人没有呢?

03

时间很快从秋到冬,林炽还没有从解题中发现乐趣。

她对期末考的目标已经从“及格就行,过个好年”跨越到了“满分最好,能得靳然”,所以课间走廊上很少再看到她的身影,隔三岔五写检讨的人员名单也再没有出现她的名字。

某次課间,同桌又诈她,指着窗外大惊小怪地说“靳然”,她稳稳当当地坐着,头都没抬一下。

刚给自己贴上“我可真酷”的标签,眼前就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着她习题册上的某处说:“从这一步开始,往下的都算错了。”

林炽迟疑地顺着那根手指一路往上看,就看到了靳然的脸,连下颌线都那样好看。

她眨了眨眼睛,呆呆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顺路帮老师喊人。”

林炽“哦”了一声,假装淡定地说道:“这里错了是吧?我改。”她拿橡皮擦掉几行步骤,余光发现靳然还在,便问,“还有什么事吗?”

“等结果。”他言简意赅。

林炽默默地握紧了手中的笔,思索良久后,找出前几日随手画图的草稿纸给靳然看。纸上有两只对比鲜明的老虎,威风凛凛,呈奔跑姿势的那只上边写着“我自己写题的时候”,另一只走路不稳的老虎幼崽旁写着“别人看我写题的时候”。

靳然好像是笑了:“不确定答案就找人问问。”

林炽快速地点头,心想,我算出来马上就去找你。

只是,后来她食言了。第五天后,林炽课间打水回来,发现桌上多了一沓资料,打开才发现是靳然给她的课堂笔记。她眼睛一亮,片刻后反应过来,她这算不算……用智商吸引到了学霸的注意?忽然觉得心情不太愉快了呢。

他们表面看起来还是没什么交集,一周下来也说不了几句话,但之后,林炽的课桌上陆陆续续出现过复习计划、重点整理,让她产生了一种靳然在看着她靠近的错觉。直到考完试,同桌指着她宝贝得不行的笔记说:“隔壁班人手一本的重点整理你果然也有。”

林炽抱起笔记,将信将疑地问:“不会吧?这是靳然的。”

“我知道啊。这叫什么?达则兼济天下吧?”

林炽看了看笔记封面,一面想,他不愧是高人气学霸,一面又想,他看起来清清冷冷的,怎么对谁都这么好?

期末考的成绩没有让林炽一战成名,之后的几次测试,她的成绩也只是勉强徘徊在中游水准。她觉得靳然和传说中的满分成绩一样,绕是她再努力,好像也没办法再靠近一步。

跟她不同的是,隔壁班班花的成绩从半年前的刚及格一路扶摇直上,上次考试还闯进了年级前五十,成为他们老师到处宣扬的正面教材。林炽记得,被靳然撞见写错题那次,后来她去隔壁班找过靳然,当时她隔着窗户看到他在给他们班班花讲题,如果她没记错,那一次她在楼道偷听到的应该也是班花的声音。

靳然没有因此跟班花疏远,班花也照着自己的目标,在持续向他靠近。

那她呢?林炽想,她要怎么办?

她沮丧了很久。父母和老师都委婉地暗示她,与其拼文化成绩,不如发挥所长,做感兴趣的事情。她翻着随手画的画,好像看到了她仅有的一点点儿聪慧和天赋。

某天放学,林炽跟着人潮向校外走时看到靳然,她不由自主地朝他靠过去,末了却发现有人跟他同行。她默不作声地跟在他们身后,想等另一位男生离开再上前,但直到他们拐进一条安静的小巷子,她也没等到靳然落单。

林炽站在巷口犹豫不决时,听到男生开口问:“我八卦一下,如果有人抢走你的第一,你会答应跟人家在一起吗?”

“那就是个托词。”靳然说。

“那你是想激励同学上进,还是想让人知难而退?”男生啧啧摇头,片刻后又问,“你不怕你有好感的同学听到这话望而却步吗?”

靳然似乎没有回应,对方哇哇大叫起来:“居然真的有?!是谁?”

“别想骗我!你刚刚那个表情分明就是想起了谁!是不是班花?”

两个人推搡着走进院子,说话声渐渐模糊了。

林炽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离开前从书包里掏出几张画放到了靳然家的信箱里。

后来,她准备艺考,整日待在画室,和靳然彻底没了交集。有时候,林炽会想,或许在靳然看来,她不过是众多同学中的一个,不聪明,也不是漂亮得出众,提起名字时,想到的不过是一道模糊的身影。

他们两个班的男生玩得好,所以后来高中毕业,同学聚会就凑到了同一天。那天林炽到得早,但想早早看到靳然的念头还是落空了。她听同学说,他们班班花在楼下拦住了靳然。林炽又等了一会儿,觉得他不会再出现后,转身藏到了人群中。

她一直暗中追逐他的身影,见过他许多熠熠生辉的时刻,知道跟他悬殊很大,仅凭少年意气和一点儿不甘心,还不足以让她勇敢地站到靳然面前,请他记住她。

之后,他们再没有联系过。

04

隆冬的傍晚,天色眨眼被黑暗吞噬。

林炽还没反应过来,学长就留下一句:“刚好你们认识,靳然找你,那我先走了。”随即转身离开。

“你是要去哪儿?”靳然问。

帮你买的水果还在身后放着,只要不站在这里,去哪儿都可以。她想。

林炽勉强笑了笑:“随便走走,学长刚刚说……你找我?”

“对。”靳然看了看四周,挑了一家眼熟的粤菜馆,边向前走边说,“我之前托顾一帮我找个帮手,他刚刚推荐了你,我好像要先贿赂你一下。”

乍然碰面时的怔愣,变成无措一点点儿地扩散,林炽局促地跟上他的步伐。

吃饭时,靳然说他最近在拍摄一个博物馆系列的短视频,后期需要一位擅长设计和画画的帮手。

“有兴趣吗?”靳然抬头问,“周末有空跟我去一趟博物馆吧。最近有个特展还挺好看的,你先看看再决定。”

好像生怕她拒绝。

晚上,林炽躺在宿舍还没回过神,不敢相信他就这样出现了。

高中毕业之后,她偶尔能听到靳然的近况,后来群里聊天少了,她也就不再频繁地想起他。她自以为这两年成长了许多,如果是现在的她回到从前,他们一定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但今天跟靳然碰了面,她才发现,她真的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她在他面前始终都是高中那副笨拙、慌张的样子。

面对面是,隔着网络也是,林炽长叹了一口气,又忽然想到,万一靳然要加她微信怎么办?这日子是不会好过了。

林炽浑浑噩噩地过了两日。周末下午,她站在博物馆前,看着靳然缓缓向她靠近,又觉得,喜欢上他实在太容易了,他好像不管怎么变,都牢牢地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她记得以前他穿校服,偶尔戴一副眼镜,气质干干净净,透着一丝清冷,如今他脸部轮廓逐渐明朗,穿长风衣又多了一分洒脱。

她果然没救了。

“冷不冷?”靳然走近后,随口问。

最近气温变化幅度特别大,一场大风刮过,天色阴阴沉沉的,仿佛随时要下雪。饶是这样,博物馆门前居然还排着长队。林炽缩着脖子摇了摇头,靳然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杯热奶茶放到她手里:“抱着暖暖手。”

好在博物馆里暖气充足。刚开始,林炽乖乖地跟在靳然身后,听他讲展品的相关信息时,偶尔会联想到他从前跟人讲题的样子,三两次走神后她回头,发现靳然还站在原地,只是目光已经从展品移到了她身上,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笑。

后来就莫名变成了她走在前面,毫无章法地来回穿插着看展品,他懒洋洋地跟在她身后,只在她跟人相撞时,伸手拉她一下。

“怎么样?要不要来帮我?”两人在展馆的偏僻角落休息时,靳然问。

林炽感受着从脚趾蔓延上来的乏力,心想,这还是个力气活,每次干活前还得过来近距离观摩一下展品。她故意问:“钱多吗?”

靳然笑道:“多。”

林炽随即点点头:“行吧,我走得腿都快断了。”

“你以前不是跑得挺快的吗?”他语气轻松,仿佛他们一直是好朋友。

林炽被他感染,放松地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觉得那种情况应该大多数是为了偷看他。课间,她总远远地注视他,但只要他拐进楼道,她就瞬间消失,确保不被他看穿。林炽无声地笑了笑。她确实跑得太快了,不然追的人怎么一次都没发现她。

当晚,林炽拖着仅剩的半条命回到宿舍,一进门就被舍友围观:“送你回来的是谁?”

“高中同学。”她说完,见室友一脸狐疑,又补充说,“是以前仰慕的人。”

舍友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幾眼,说:“把‘以前’去掉。”

林炽回头照了一下镜子,镜子里分明是她,却又不像她。

睡前,她想起那回眸的瞬间,靳然安静地看她的模样,想起他牵起她的手腕,带她避开人群的动作,感觉自己好像还是会心动。

其实,之前有段时间,她想起他时已经忘了当时为什么关注他,直到最近才隐隐觉得,大概是因为他是靳然,是她年少时期未竟的梦。

05

帮手的工作并不轻松,最近,林炽一下课就抱着电脑往图书馆跑。

有时,靳然会带一些补充资料找过来,有时她从屏幕前抬起头,会发现他不知何时坐到了对面,正闲闲地翻着书,察觉她看过来后,随口问:“忙完了?”

林炽摇摇头,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但从前又未曾出现过,所以一时有些恍惚。

“晚点儿再做吧。”靳然说。

林炽茫然地抬头:“那现在呢?”

“去玩儿。”靳然替她合上电脑,带着一脸疑惑的她走出图书馆。

凛冽的冷空气扑面而来,林炽看清室外景象后惊喜地“哇”了一声,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松软的雪已经铺了一地,怪不得傍晚时候,她觉得格外冷。

“我过来的时候。”靳然垂眸,替她将卫衣帽子兜到了头上,“有想去的地方吗?”

林炽看了看四周,天色已经暗透,只满地白雪泛着清冷的光,除了去空旷的地方踩两串脚印,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方案,但又觉得是初雪,好像随便去哪里,即便站着看一会儿也很好。

他们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在长街上,新雪踩上去没有嘎吱嘎吱的声响,直到走出很长很长一段路后,林炽才发觉四周未免太安静了,但很快,不远处蒸腾的热气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站在檐下等糖炒栗子,期间回头看了靳然一眼。他站在一盏昏黄的灯下,风衣上沾了碎雪,额前的长发遮住眉毛,被一层薄薄的雪覆盖着,望着她的眼睛那样清亮,整个人好看得惊心动魄。

“低头。”她大步靠近他,话脱口而出。

靳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依言乖乖低下头,几秒后,一只手拨了拨他帽沿儿外的碎发,雪从眼前簌簌落下。

不过片刻,林炽就退回到蒸腾的热气前,仿佛她刚刚不知被什么蛊惑的行为不曾发生。

之后,林炽还是一心扑在视频上,等手边的事终于告一段落,才慢半拍地咂摸出不对劲来。她跟靳然偶遇后,出于心虚,一直没敢问他要联系方式。但是靳然呢?很多事情明明是发条消息就能解决的,他偏偏要过来当面跟她讲。

林炽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要么是他不想跟她保持联系,要么是他知道她的微信号。无论是哪种,都能让林炽裹足不前。她觉得追他的计划还没有重启,恐怕就要夭折在微信这一步。

某天,林炽正苦恼于如何改变现状,一抬头好像看到靳然从窗外路过。

她下意识追了出去,刚走出教室,就听到几米外的顾一学长跟他打完招呼后问:“你女朋友呢?”

她唰地又退回了教室。只听到靳然笑了笑,隐约说了句什么。

刚才离得那么近,在场的也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不可能听错,所以靳然有女朋友?

是了,有时他就坐在她对面,她应该注意到了。如此一来,发消息时忍俊不禁的侧脸,忍不住频繁拿起又放下的手机,被电话被匆匆召走的瞬间,似乎都有了答案。

她一直在庆幸跟他重逢,之后又忙于审视内心,却忘了留意他是否是一个人。

沮丧铺天盖地袭来。林炽难过地想,那些她恍然以为终于被他看到的瞬间,其实都是错觉吗?

06

十多天之后,靳然才确定林炽是真的在躲他。

即便他以视频制作完成,想给她看看为借口,她都推托说没时间,更不用说他之前用过的请吃饭、借东西、看新展等理由。他有些莫名其妙,思来想去,只好给她发微信说:“我在楼下。”

林炽出现时裹成了只露着一双眼睛的熊。她有些无奈地说:“你果然早知道是我。”

靳然看着她:“你怎么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林炽泄气了。她为什么就没能狠下心不下来?又为什么要挨冻听这些?她听到自己追问道:“所以你一直知道是我?”也包括高中的时候?

“并不是。”

高中的时候,靳然并不常用微信。因为跟同学每天都见面,父母有事也会直接打电话过来,所以陌生人发来的消息,他总是延迟很久才看到,因为不知道对方是谁,所以通常也没什么耐心回复。直到毕业聚会时找不到林炽,他才辗转向同学问到她的微信,然后意外地发现,那个一直没话找话的陌生人原来就是她。

那天晚上,当四周安静下来的时候,他迟疑地打开对话框,问她为什么没来。他还想解释,说之前不知道是她,并不是故意不回消息,屏幕却显示出一行字:“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他被她拉黑了。可能因为他没回她的消息,她耐心耗尽;可能她发现他无趣;也可能少年人的喜欢像风,像朝云,散尽之后无觅处。

一开始,是好友总提醒他:“哎哎,那个女生又在偷看你。”

他抬手摁下好友的头:“无聊。”

后来,他才发现好友说的女生是她。他记得在办公室初见她时,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在老师放行后,感激地朝他连连作揖,他勾了勾嘴角,莫名记住了她。

在好友的提示下,他发现她出现的频率很高却又很低,高是因为好友总说她看过来了,低是因为等他回头却只能看到她跑得快到模糊的背影。他不止一次怀疑,她根本不是在看他。

可他又忍不住喊出她的名字,给她送笔记。她渐渐很少出现在他周围,他几次试探,才发现她或许只是看上了他的学霸身份,只是想考高分。看不到她的时间里,他攒了许多问题想跟她确认,不料一毕业,她像石投大海,再也找不到。

许久后,看到她的头像出现在聊天列表,他怔愣的时候,顾一凑过来说:“这不是我们系的学妹吗?”他松了一口气,像什么东西失而复得了。

想见她,所以用了拙劣的借口,因为天气好,因为天气不好,因为晴天,因为雪天。

靳然停顿片刻,认真地说:“很高兴再遇见你,真的。”

林炽听完,没有丝毫停顿转身就走,他匆忙伸手拦住,表情有些慌张。林炽看上去比他还慌张:“我也很高兴,再见。”

“不不不,我最近不想见你。”

靳然蹙眉:“为什么?”

“因为太蠢了,无地自容。”

靳然居然还笑?

林熾瞪他,他一秒变严肃:“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躲我?”

林炽把那天听到的讲给他听,他沉吟了两秒,解释说:“顾一知道我喜欢你,他说的女朋友是你,我纠正过,但他总说……”是早晚的事。

林炽听懂了。好像除了他们两个,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喜欢他,他喜欢她。她该欢喜的,她喜欢他那么久,若没有“女朋友”那件事,她原本也是要继续追他的,但此刻,她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失真。

靳然安静地看着她,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期待渐渐落空,不料下一秒,她倏然靠近,像鼓足了勇气似的,轻轻抱住了他。

“拉黑你是因为我害怕我喜欢你这么久,你却要反问我一句:你是谁?”

靳然缄默不语,唯有收紧手臂将她牢牢地抱在怀里。

青春年少时,总有许多胆小怯懦、遗憾不甘的时刻,来日方长,这次换我在课间窗外等你。

(编辑:白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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