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南北朝麦积山壁画艺术初探
2020-09-10沈苗苗童仁杰
沈苗苗 童仁杰
【摘要】麦积山石窟壁画现存1300余平方米,多为北魏、西魏、北周、隋时制作,特殊壁画形式是薄肉塑(绘塑结合),本文探讨题材为魏晋南北朝时期的部分壁画,并与克孜尔石窟壁画、莫高窟壁画进行比较研究,着眼其内容题材、艺术表现与设色技法,概括其艺术价值,体会丝绸之路文化精神内髓,并加以传承。
【关键词】麦积山石窟;莫高窟壁画;西魏;线条;色彩配置
【中图分类号】J21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42-0056-02
基金项目:西北师范大学校级项目“魏晋南北朝时期壁画艺术研究”,项目编号:2019KYZZ012029。
一、魏晋南北朝麦积山人文地理要素
麦积山因状如麦垛而得名,南朝宋年间,佛事大盛,西魏刚刚立帝时,在这里“再修崖阁,重兴寺宇”。魏文帝原配皇后乙弗氏①在此戴发修行,赐死后“凿麦积崖为龛而葬”。由此可见,西魏皇室与麦积山关系密切,这一时期石窟壁画粉本应当来自佛教绘画发达的洛阳及南朝等地。
魏晋南北朝时期,麦积山石窟所在地是古丝绸之路从长安出发进入甘肃的东门第一站,丝绸之路沿秦岭西行的南侧路线就从麦积山下通过,它与陕甘南通巴蜀的大道交汇于天水。秦州的交通要道地位和民族杂居背景,为不同文化在此汇集提供了基础,而这一时期麦积山石窟的发展应有长安与凉州的双重影响。
二、麦积山石窟壁画内容题材分析
麦积山西魏第127窟是保存壁画最多的一个洞窟,正壁绘涅槃经变,左壁绘维摩诘经变,右壁绘西方净土变,前壁门上所绘七佛图,上部窟顶前披绘制以孝养父母的《睒子本生》故事壁画(图2-1),以长卷式形制分为右、中、左三段,表现六个画面情节,《佛说睒子经》大意:睒子在深山中尽心孝养盲父母,误中迦夷国王毒矢,天地释感动之余使之康复,盲父母也因此复明。壁画气势恢宏,情节复杂,典雅的南朝风度彰显无疑。麦积山壁画主题凝练,一块完整的空间表现一个主题性情节,内容翔实,震撼人心。
正披及左右披绘舍身饲虎本生,又称萨埵太子本生图②,此幅在同一题材中规模最大,主旨宣扬自我牺牲精神,追求“西方极乐世界”。画面的重色压住调性,整幅画用线体现动势,线条较粗,类似于敦厚的铁线描,具有强烈的装饰感和力度,鲜明地烘托出悲壮的氛围。
127窟中的七佛图(图2-2),七佛造像在中国的出现与流行,明显受到印度及犍陀罗的影响,表现的是“过去七佛”的概念,但我们从众多的造像铭文中,可以感受到这一题材与中国传统的父母孝道思想十分吻合。中国孝道观念中,不但要孝敬现实或已亡故的父母,还要孝敬、追念过去世的七世父母先人,以七为祖的观念深入人心。
三、壁画的艺术语言分析
石窟壁画中所用颜料为天然矿石颜料、植物颜料,部分取材于西域和中原。之所以大量采用自然矿物颜料,是因为:1.中国人朴素的自然观(天人合一),从自然中获取元素来祈祷神灵庇佑。《易经·文言》提到“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共明,与四时合其序,一与鬼神合共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自然要素与人是有联系的。2.幅员辽阔,能快速获取到大量的适合绘制壁画的颜料是矿石和植物颜料。3.壁画需要长期附著在粗糙的泥壁上,而矿物质颜料的覆盖力和显色度都颇为惊人,与西方的壁画体系不同,我国这一时期壁画是在石、砖、土坯的表面上,加上麦草泥和掺有麦草或麻筋的细泥及白灰层,或厚或薄,这样做的目的是使壁画底子平滑、细致,用线用色更流畅,也能让壁画比较牢固地附着于墙面,利于流传。
其次,黑白灰的韵调起到了调节作用,主要体现在章法布白、勾线和晕染的效果中,以单线平涂法完成画面。偶时不做晕染的原因是石青、石绿、朱砂等常用矿物质颜料颗粒较粗糙,易留笔痕。西魏和北周时期的壁画,多是在处理过的白色底子上绘画。原因是:1.通过简明的白色底子来清晰衬托所绘色彩。2.画工加水调和过的颜料,在白底子上涂画,其透明程度不同,色彩层次变化十分微妙。如此形成静谧的和谐氛围,凸显画面的宗教气氛,具备浓厚的诗意,章法布白和“以线造型”在视觉上起到了平衡与协调的作用,弥补了洞窟内建筑空间的不平衡与不规则,壁画中场景“虚实相生”,使得空间环境得到了扩充和延展,信众身处其中能产生情感上的呼应,从下往上的视角感受全视域的宗教图像,氛围神圣无比。
提到“以线造型”就要关联到东晋顾恺之,麦积山壁画中“醒笔”线条的运用与其有密切的源流关系,顾恺之用笔(线条)有着“绵”“缓”“韧”“ 细”“圆”“转”的特点,画人物衣纹用的是高古游丝描,连绵而遒劲,定型线多用铁线描,相对于西域壁画重人体结构,随佛教东传的壁画人物愈发强调精神性,并结合了“以形写神”的审美准则,如图中天女翩然而飞,满壁风动,以飘带、流云、天花、人物动势巧妙的彰显画面动感。说明了在吸收外来文化的过程中,不是全盘接收、原样复制的。
顾恺之强调“阿堵传神”,主要限于人物神态的表现,我国早期壁画的面部神态较之古印度更为精细,麦积山第四窟壁画《飞天》(图2-3)为七幅大型“薄肉塑”飞天之一,画面对称着两组伎乐、供养飞天,相向而飞,天花纷纷散落。天人的脸部及肌体部分均由一层薄泥塑出,其他部分由彩绘而成,巧妙地结合了立体雕塑和平面绘画,使得观者有“呼之欲出”的感受,意蕴生动,气息连贯。“薄肉塑”不同于浅浮雕,最厚处也不过5毫米,麦积山第四窟中,共有5副壁画都采用了此法,此创造在石窟壁画中独树一帜。产生原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一是窟内空间以下往上观望会有透视差,若以线平平绘制,会削弱视觉效果。二是麦积山的石质属红沙砾岩,若要绘制精细,难度很大,匠人因此绘前先做底,在底上再做创作,如果以厚泥塑成,日久就会脱落。三是麦积山石窟深藏密林,远离中原,几次灭佛运动对其影响甚微,本地匠人可自由发挥创造力,打破程式,灵活的应用造型手段。
麦积山壁画在晕染方法上,吸收了岌多美术“立体凹凸法”,而我国传统的“高染法”也在西魏的时候进入石窟,“高染法”与古印度染法不同之处在于物体高实处晕染,视觉重心处清晰可见。中外两种染法并存,是一个融汇创新的特点。部分壁画中的轮廓线条感被削弱,几乎透明,强化的是体感的色彩晕染,与敦煌的充满野性不羁的线性化造型叠染设色是不一样的气质。石绿在裙子、飘带中用得最多,其色相温和,纯度不是那么高,与深重的褐红作比,清新单纯。色彩在视觉艺术中是很感情化的要素,石窟壁畫的大多题材是宣传佛教教义,又或是表达当时人们对于美好“天国世界”的向往,丰富鲜艳却又协调温和,浪漫美好的“天国世界”给予了人们安慰,因为对战乱、饥寒、病死的恐惧,转而更加依赖佛教中的因果说,这种灵魂诉求在宗教里被体察并有系统学说使之得以解脱。
四、结语
麦积山石窟壁画绵历近千年,融汇了玄学、佛教、道教和希腊、波斯文化,大放异彩,百姓把最朴实的祈愿通过壁画这一载体附着在洞窟墙壁上,代代传承的是对现实生活的热爱,充满着诗意的现实主义与浓郁的人文关怀。匠人们在荒漠里,在孤冷中摸索着,不辞辛劳的绘满洞壁,秉着西传的佛教信念,持有东方古老国度最朴素的情愫,使之内化为特色的民族艺术。中华文化生发性的包容并且发展着,在融合中促进了中外商贸文化的友好交流。古“丝绸之路”堪称跨文化融汇与传播的标本,丝路文化精神也是对中华民族文化精神的最好诠释,以丝绸之路文化精神彰显中华民族的文化自信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注释:
①乙弗皇后(510年-540年),乙弗氏,河南洛阳人,本籍凉州姑臧人,西魏文帝元宝炬的皇后。
②萨埵太子本生故事讲的是:宝典国国王的三太子摩诃萨埵用自己的生命来救几只饿虎,他来到虎群旁边,躺了下来,但是饿虎已经没有力气来吃他。于是,萨埵又爬上山岗,将身体刺破,流出血后,跳下山崖,饿虎舐食他的血后,有了力气来吃他的肉。此行为感动天地,死后投身,兜率天宫。
参考文献:
[1]甘肃文物考古研究所编.中国石窟麦积山石窟[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9.
[2]孙晓峰.带你走进麦积山[M].兰州:甘肃文化出版社,2013.
[3]丝路之魂:敦煌、龟兹、麦积山石窟编著委员会.丝路之魂:敦煌、龟兹、麦积山石窟[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18.
[4]君冈.佛国麦积山[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 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