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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季语在俳句研究中的意义

2020-09-10俞孝芳

今古文创 2020年43期
关键词:俳句意象

【摘要】 俳句是日本文学中的一块瑰宝,众俳句大师贡献了他们的智慧和深情。要亲近俳句,需了解其中的季语。而要理解俳句中的季语,并走向俳句的深处,读者可将其类比为中国古典诗歌的解读,抓住诗歌中常见的“意象”是理解经典之作的基本途径。本文选择俳句代表性诗人及其代表作品,分析阅读方法,探寻领略俳句诗人丰富心灵的道路。

【关键词】 俳句;汉诗;季语;意象

【中图分类号】I3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43-0009-02

一、俳句、汉诗渊源深厚

美国诗人庞德的《在一个地铁车站》一诗只有两句,杜运燮的译本是“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一般显现;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的许多花瓣”。这首诗堪称西方现代文学史上意象派诗歌的扛鼎之作,运用意象拼接来传达丰富内涵。据考,这首和歌式的小诗受日本俳句的影响。

学习研究不同国家的作家和作品,熟悉掌握他们在作品中留给人们的思想、经验、象征、幻象和理想的巨大财富,可以使人们“感到满足和幸福——不是因为获得了僵死的知识,而是有了鲜活的意识和理解”“领略人类所思、所求的广阔和丰盈,从而在自己与整个人类之间,建立起息息相通的生动联系,使自己的心脏随着人类心脏的跳动而跳动”,德国作家赫尔曼·黑塞在《获得教养的途径》一文中如是说。而周作人则说:“日本诗歌之原则,与绘画相结合,歌人用数单字以成诗,正犹画师之写意。淡淡数笔,令见者自然领会其所欲言之情景,其力全在于暗示。”他这一说法一则表明俳句适合表达瞬间细致微妙的情思,二则说明俳句与中国古典诗歌的审美趣味有着丝丝缕缕的相似处。

二、季语、意象同工之美

文学无国界。

人们欣喜地看到优秀的文化总是相互吸引,相互借鉴。但因为语言的差异,所有的外国文学在传播中都面临翻译的尴尬,俳句也一样。在接受外国文学时,人们恨不得自己是精通那门语言的,但这不现实,大多数读者只能通过读各种中译本去见识异国文学之美。译本的优劣本文姑且不论。在欣赏俳句前,可以简单了解俳句在形式上的要点。虽说也有“无季俳句”,即俳句中没有一个季语。但大部分的俳句由五、七、五三行十七个假名组成;句中必定要有一个季语。假名属语言学内容,不做深究。但季语却是容易让中国读者理解的——类似于中国古典诗歌的意象。意象指主观情意与外在物象相融合的心象,春华秋实、日月星辰、鸟兽鱼虫皆可成意象。比如杜甫的《登高》一诗,通过“急风”“高天”“哀猿”“清渚”“白沙”等意象营造了凄凉寂冷的深秋之境,为诗歌抒发悲慨深沉之情蓄势。而俳句中的“季语”是指用以表现春、夏、秋、冬以及新年的季节用语。如“骤雨”“雪”等表现气候的用语,还有像“梨花”“银鱼”等动植物名称,当然“斗鸡”“包粽子”这样的风俗习惯也不少。这些季语,普遍反映了日本人对于童年或故乡的眷恋感怀之情。

而这些“季语”,可成为阅读俳句的突破口。如同在欣赏中国古典诗歌时,把握经典意象即可初步把握诗词情感一样。樱花作为日本的国花,不仅为日本人民喜爱,也深为国人熟悉,不妨以 “樱花”为例来认识一下俳句中的季语。如野野口立圃有“天也醉樱花,云脚乱蹒跚”句,表现的是樱花盛开时节,赏樱的人们漫山遍野,饮酒作乐,连天空也喝醉了,云彩步履蹒跚,乱扭作一团的情景。安原贞室“哎呀连声赞,花满吉野山”句则表现了人们在奈良吉野的樱花如海的美妙时节的衷心惊奇和赞叹,即性率真,不加修饰。而加舍白雄“相思最销魂,昏灯初上掩重门,落樱更伤春”与野吉凡兆的“伽蓝正是落花时,落下门闩僧人去”则是表现其凋零之美,符合日本人“物哀”的审美情趣。华灯初上,门扉紧掩,春将逝去,落樱飘飘,斯人不再,岂不销魂?或是到了暮春时节,傍晚僧人照例关闭沉重的大门,樱花随风飘落,让人伤感不已,而僧人平静的落门闩一举,更添几分凄凉。樱花或开或落,都是日本人眼里的最美,自然深深地体现在俳句的创作中。

除此,俳句中常见的梅、归燕、明月、秋蝉等季语完全可以通过调动已积累的中国古诗词常见意象的意蕴去解读,以达事半功倍之效。如夏目漱石写了句“梅林深处何人宅,半星灯火漏幽微”,梅的高雅孤傲气质早就了然于胸,这首俳句无疑是表现在梅香送爽之夜,澄洁又淡含哀愁的心境了。著名俳句诗人正冈子规曾说:“俳句、和歌、汉诗形式虽异志趣却相同,其中俳句与汉诗相似之处尤多。盖因俳句得力汉诗之故。”他原句的意思主要表达俳句的意境与汉诗有相通之处。但在此,也把它理解为在“季语”与“意象”上,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然,正冈子规提到的这种“相通”是另一个方面。俳句的妙处是在“攫住大自然的微光绮景与诗人的玄思梦幻,对应起来造成一种幽情单绪,从刹那间而定格永久”。这种禅寂在中国的古典诗词里也屡有体现,如我们普遍熟悉的“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等等,充斥着“空”“虚” “幽”“静”之美。

小泉八云曾比喻,最好的俳句正如寺院钟的一击,使缕缕的清幽余韵,在听者的心中有些微的波动。俳句追求的正是這种含蓄的审美趣味。这与中国古典诗歌的言有尽而意无穷,在精神上是相通的。如堪称日本俳句代表作的松尾芭蕉的这句:“古池塘呀,青蛙跳入水声响。”作品表现了这样一幅画:草庵近旁的一个古池幽深、平静,暮春时节,有一只青蛙跳进古池发出扑通的水声,响声过后,四周归于宁静,显得更加深邃。在这个情景中,开始是无声,而后到有声,再回归到无声,可这种“无声”与之前已有很大不同,大自然和人的心灵已被冲击,宛如空寂世界里的一声钟鸣,飘溢着一股微妙的余情余韵和一股清寂幽玄的意境。芭蕉本人也在这类俳句的创作中慢慢积淀出使俳谐获得更深层次的“风雅之道”的闲寂俳谐理论,成为日本的“俳圣”。

三、俳句主言私“情”

同是求余音绕梁、不绝如缕,相较中国古典诗歌,日本俳句更注重捕捉瞬间的景物,体现纤细之美,抒发幽寂情绪。在对日本俳句的賞析中,常见有以细小普通的事物构成的生活气息浓厚的画面,而少有如辛弃疾“八百里分麾下炙”、苏轼“大江东去”式的豪放。

日本人情感的细敏是显而易见的,在俳句中,常有青蛙、蚊子、蠹虫、凉粉、布袜、围脖等这种甚至会被国人认为不宜入诗的季语出现,充斥着浓浓的烟火气,读来让人很易亲近。而在这方面表现得最典型的是小林一茶的作品。

小林一茶是农家长子,幼年丧母,一生大多穷困潦倒。其俳句多吟咏庶民的喜怒哀乐,句风平实通俗,明白如话,清新轻妙。如新春时节,孤独思乡,他作“一把小菜一块煤,此乃我春天”;割麦时节,女人背着孩子叫卖海产品,苦难而不绝望,他写“正是麦秋时,前来叫卖沙丁鱼,背上孩子哭”;房子破旧,但他却发现了独特的苦涩美,“纸窗小洞里,银河无比美”;他晚年结婚生子,可孩子却一个个死去,孤独终老,他为纪念死去的女儿,写下“这世界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不乐天,也不厌世。一茶还说“不要打哪,苍蝇搓他的手,搓他的脚呢”。

国人向来厌恶苍蝇,认为它东叮西咬,十分肮脏,还会传染病菌,恨不得赶尽杀绝。苍蝇在大多数人心中是不可爱的,但周作人在《雨天的书》中说:“在日本的俳谐中则蝇成为普通的诗料,虽然略带湫秽的气色,但很能表出温暖热闹的境界。小林一茶更为奇特,他同圣芳济一样,以一切生物为弟兄朋友,苍蝇当然也是其一。”由此可见,小林一茶说苍蝇在“搓手搓脚”完全表现其对俗世生活的热爱,是对生命体的亲切怜爱。

俳句注重个体情绪的表达,而少有表现政治、社会等重大课题,这已成为不争事实,但有些俳句作品的生活气息还是浓郁到让人难以置信——这些内容居然可以到入诗的地步。以前文提到过的樱花为例,松尾芭蕉的那句“树下肉丝,菜汤上,飘落樱花瓣”就很特别。赏花似乎总与风雅相关,这“肉丝”“菜汤”岂不大煞风景,初读者往往有这样的困惑。虽然如今国内很多地方也种樱花,花开季节同样绚烂,但正如很多人说的,不去日本,真不知樱花之美。确实,日本人赏樱是一项全民运动,称“花见”。每年初春,日本的气象部门就会在媒体上发布关于樱花开花日期的预测,根据气温的差异,哪一天哪里的樱花会开放,都有详细说明,樱花爱好者都会追赶着一路北上,贯彻花见之旅。他们是一家人围坐在樱花树下怡然地喝酒吃饭聊天赏樱,很生活化。那么,句中那顽皮地飘落到菜汤上的樱花岂不是最生动贴切了吗?依稀让人听见樱花树下的开怀大笑了。

四、结语

戴季陶说:“日本人对于自然美的玩赏,是很有一种微妙的情趣的。”本文通过对部分经典俳句的赏析,初探了“季语”与“意象”的可比性、受禅寂影响的中日诗歌共同追求的含蓄蕴藉、质朴隽永之美,以及日本人在俳句中对生活瞬间之美的捕捉与定格能力。

参考文献:

[1]戴季陶.日本论[M].北京:九州出版社,2005:45-50.

[2]松尾芭蕉等.俳句的魅力[M].郑民钦译.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8.

[3]左巧玲.日本俳句意境美研究的意义[J].西江月,2013,(25):35-37.

作者简介:

俞孝芳,女,汉族,浙江宁波人,本科,一级教师。研究方向:高中语文教学、阅读与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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