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只想喜欢你

西屿

新浪微博│是yu酱

01

已经有两架飞机从空中飞过去了。

宋筝一只手撑着脑袋，目光重新回到了桌前的练习册上。人在学习的时候，总会觉得学习之外的事物都是有趣的，这话放在宋筝身上一点儿都不假，二十分钟过去了，她要写的习题却只字未动。

相反，坐在她对面的阮阅正认真地演算一道数学题，专注得令人不忍打扰。宋筝先是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悄咪咪地拿出手机，打开与好友的对话框，输入道：“世界上没有比阮阅更好看的男生了。”

她刚点完发送，手机就被人夺了去。她一抬头，发现阮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边。

“你的手机不是已经被没收了吗？怎么还……”阮阅这样说着，瞧了瞧屏幕，愣了几秒，忍住笑意问道，“作业写得怎么样了？”

宋筝没有回答他，而是涨红了脸，想要抢回手机，未果，她可怜巴巴地说：“这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你要帮我保密。”

阮阅摇头，将手机放进口袋里：“考试前别想碰它。”

这个寒假刚开始，宋筝就和阮阅一同复习功课了。她有点儿偏科，成绩始终徘徊在一中的录取线边缘。距中考只剩下几个月时间，她妈妈为此拜托阮阅帮她辅导功课，监督她学习。

虽说宋筝从小就认识阮阅了，但他们并不是从一开始就熟起来的。还没搬家的时候，他们都住在老家属院里，宋筝是孩子王，成天带着另外三四个小孩儿瞎闹腾，虽然阮阅只大她两三岁，却从来没加入过小集体。

他是个很安静的男孩子，这是他在宋筝心里的固有印象。他们正式建立邦交是在某个夏天。那天太阳明晃晃的，妈妈切了半个西瓜让宋筝给阮阅送去，宋筝趿着一双拖鞋，顺着阴凉处走到阮阅家门口，由于腾不出手敲门，她便在门口喊着：“阮阅哥哥在家吗？”

“在呀。”开门的正是阮阅，他笑吟吟地看着她，眼睛亮亮的，“以后直接叫我阮阅就好了。”

宋筝接着便叫了两声阮阅，他接过西瓜，让她等一下，过了两分钟重新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盒小熊软糖当作谢礼。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已经过了好几年，宋筝还记得当时阮阅笑意浅浅，说不上来地好看。后来她学英语的时候，听老师讲比较级和最高级，她觉得他的好看就是“最高级”。

“哎，”阮阅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问，“明天早上要不要去跑步？”

宋筝连连摇头，每个毛孔都在拒绝。

前两年搬家后，她和阮阅就成了上下楼的邻居，也是从那时起，她就基本上没睡过懒觉了。阮阅是个早睡早起的乖学生，这本来和宋筝没什么关系，然而突然有一天起，她妈妈将还在睡梦中的她拎起来，让她赶紧收拾收拾，和阮阅一起去上学，还说要多学学人家，可不能再颓废下去了。

就这样，才上初一的宋筝就稀里糊涂地将作息调整到与阮阅的作息一致了，有时候周末还会和他一起去跑步。那段时间他正在备战中考，天刚蒙蒙亮，他俩并肩走在路上，宋筝听着高高低低的虫鸣声，一度怀疑自己是在梦游。

宋筝一边翻着练习册，一边理直气壮地说：“等我考完试了，我不会再起这么早了，更不要跑步。”顿了顿，她抬头看着阮阅，“你也要立马把手机还给我。”

他点头，重新回到位子上：“我再承包你一个夏天的西瓜。”

宋筝很是满意，正要开始做题时，男生又开口了，声音懒洋洋的：“并且……如果你考上一中了，我还会带你去一个宝藏基地。”

02

后來宋筝觉得她之所以能在考场上超常发挥，就是因为“宝藏基地”的吸引力过于强大。

高中入学后的第三天晚上，她就和阮阅到了最高的那栋教学楼顶层。映入眼中的是一个圆形建筑，她顿了顿步子，然后在阮阅的示意下跟着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天文台。宋筝看到那台大大的望远镜时眼前一亮。她小跑过去，在即将碰到镜筒的那一刻缩了缩手指，回头问阮阅：“这个是不是很贵？我要是把它弄坏了赔得起吗？”

“没那么容易坏。”他轻笑一声，走到宋筝旁边，一边调试，一边说，“今天天气好，特别适合看星星。”

“来。”阮阅侧身，宋筝凑过去，此刻她看到的是她从未见过的奇幻世界。

一中不仅是省重点高中，还是市里天文教育实践基地之一，因此也比较重视学生的天文素养，会定期面向全校同学举办观星活动，普及天文知识。

虽然天文台平时不开放，但由于阮阅是天文社社长，深得老师信任，他负责保管这里的钥匙，因此想进来还是挺容易的。

宋筝喜出望外：“那我们明天也……”

“不行。”阮阅拒绝得很干脆，“要看你这次月考的表现。”

回到教室后，第二节晚自习已经开始了，宋筝打开英语课本，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单词，眉头皱成一团。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阮阅这不就是先给她尝一点儿甜头，再把她扔进学习的海洋里吗？

就这样，宋筝铁了心要叛逆一回。但由于实在没有经验，她敢做的也只是在早上关掉闹钟，把头蒙在被子里翻身继续睡，直到早读快结束时才拎着热气腾腾的包子晃进教学楼。

刚到三楼，宋筝就看见班主任进了教室，她干脆“噔噔噔”地跑到五楼，想去看看阮阅。她知道他坐在哪儿，路过教室时假装不经意地向那个位置瞥了过去，他刚好抬头，两人四目相对，阮阅皱了皱眉，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宋筝突然心虚，咽下最后一口包子，飞速逃跑。

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后来有一天早上，阮阅出门去学校，刚下楼就见到宋筝站在不远处的树下，书包背得端端正正，正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慢悠悠地走过去，问：“不睡懒觉了？”

“快月考了，我下次还想去看星星。”

宋筝说得乖巧，其实她只是不想承认，她现在的生物钟非常顽固，每天很早就自然醒了，赖床对她来说就是一种慢性折磨，在她迟到的那些天里，毫无“叛逆”的快乐可言。

这周五，学校将组织一批新生去市天文馆参观，采自愿报名原则，暂定由阮阅带队。阮阅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宋筝正一脸惆怅地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哎。”

“我去不了。”宋筝心里隐隐作痛，“我迟到了好几次，要扫操场。”

阮阅沉默了几秒，问：“你是怎么进来的？我听说学校后面的矮墙还挺容易翻的……”

“走正门啊，翻墙还得排队！”

宋筝也不知道当初是谁给她的勇气，次次迟到都走正门，把学生证拿出来让门口的老师登记，再被训几句就可以进去了。被警告迟到次数多了要扫操场时，她也没把这话听进去，现在才开始后悔。

不仅如此，她还被班主任罚抄《劝学》，但她没和阮阅说起这个，因为他现在的表情……似乎有点儿微妙。

03

“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周末，宋筝哪儿都没去，一心只想抄完这二十遍《劝学》。她隐约听到门外有动静，然后传来妈妈的声音：“是阮阅啊。”

阮阅是来给宋筝送学习资料的。他走到书桌前，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宋筝在干什么。他轻咳一声，说：“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的字不太像，我倒是可以帮你抄抄。”

他说得含蓄，宋筝却明白他的意思。她的字其实不难看，但要是和他的一對比，就非常寒碜了。

尽管如此，宋筝见到阮阅还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她翻出几道数学题让他帮忙瞧瞧，说：“我怎么解都解不出来。你看看是不是题目出错了，根本无解？”

后来她看似平静地看着阮阅列公式、求值，心里却波澜起伏——原来无解的不是题目，而是她的脑子。

仔细想想，好像她每次遇到难题时，阮阅总能及时出现。周五也是这样。那天宋筝正在和两个同学一起打扫操场，工程量不小，偏偏天气又不太好，就在她第二次把被风吹走的塑料袋塞回垃圾桶时，眼前出现了另外一把扫帚。

她抬头，在看到阮阅的那一刻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天文馆吗？

他说：“去年是我带的队，今年该换别人了。”

但这还是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会拿着扫帚出现在这里。宋筝知道阮阅大概率会被保送到北京C大的天文系，可作为一个高三生，他这也太自在了吧？

阮阅不再多说什么，而是有模有样地扫起地来，认真的程度不亚于学习。

他真的……在用心对待任何一件事。

阮阅的出现不免让另外两位同学猜测起他和宋筝的关系。宋筝和她们同班，其中一个还是同桌，一起迟到过几次后，她们的革命友谊迅速升温。上自习的时候，同桌碰了碰宋筝的手肘：“老实交代，那个小哥哥是你什么人？”

“楼上的邻居。”她想了想，补充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见同桌别有深意地看着她，宋筝有点儿慌，又说：“他经常给我辅导功课。”

“哦——”同桌的语调拉得长长的，脸上写满了“我懂”。

后来有一次上体育课，到了自由活动时间，宋筝和同桌打算去买喝的，刚走上台阶，同桌就拉了拉她的袖子，说：“哎，这不是你的那个谁吗？”

虽然对宋筝来说，这句话很是费解，但她还是顺着同桌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阮阅拿着一本书，正从花坛旁路过。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宋筝没多想，一边挥手一边喊着阮阅的名字。他回头，在看到她的时候笑得很明朗。

她吸了吸鼻子，想要走到他身边，还没迈开步子，同桌就猛晃她的胳膊，声音划破天际：“宋筝，你怎么流鼻血了？！”

之后的情节，宋筝实在不想回忆。她被阮阅拉去医务室，不仅耽误了他给老师送资料，心路也一度很波折，“宋筝在看到竹马哥哥时激动到流鼻血”一事传遍了整个班级。

天气干燥，上火也是正常的。自那天起，每到饭点，宋筝就跟着阮阅去食堂。她看着餐盘里的萝卜、白菜，抗议道：“我要吃红烧肉！”

“今天不行。”阮阅帮宋筝打开保温盒，里面是她妈妈做的豆芽汤，“你这几天上火，要多吃清淡的食物。”

“我流鼻血才不是因为上火。”

阮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是为什么？”

宋筝觉得其中有诈，一时语塞，只好埋头吃饭，不敢看他。

04

这学期，宋筝的成绩还算不错，家里人奖励了她一趟寒假自由行，她原本是想叫上阮阅一起的，但他在准备保送的事情，直到第二学期才完全确定下来。

宋筝拎着一大包零食去找阮阅庆祝，取了一瓶可乐递给他：“恭喜学霸迎来最终胜利。”

“哧——”他打开易拉罐，没有喝，而是看着宋筝，“你以后就要一个人去学校了。”

阮阅不怎么吃零食，那天基本上都是宋筝在吃。他们断断续续地聊着天，莫名地，她觉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离别气息。

眼看着阮阅就要毕业了，天文社决定开展一次集体活动，去郊外欣赏夜空。阮阅想着宋筝肯定会喜欢，就叫上了她一起。

出发当天，一行人带着观星设备，抵达目的地后休息了一会儿，开始选择观星位置，支三脚架。宋筝帮不上什么忙，就和另外两三个社员一边聊天一边收拾东西，翻出饮料和小吃，准备到时候分给大家。

十几分钟后，她被阮阅叫了过去。他一只手扶着望远镜，等宋筝走到他身边，就伸出另一只手，将她圈在怀中，说：“我来帮你调节方向，你负责欣赏就行了。”

随着镜头的变换，宋筝眨了眨眼睛，看到了让她此生难忘的绚丽星辰。

阮阅问她：“好看吗？”

“嗯。”

宋筝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因为她怕阮阅发现，她其实已经哭了。

晴朗的夜晚，暖融融的风，还有温柔的少年，这是宋筝想要定格的画面。明明一切都很完美，触手可及，可她突然有点儿难过。

她觉得，阮阅可能不会再一直陪着她了。

阮阅选择C大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那里有他喜欢的女生。

她叫谢菁仪，是高阮阅一届的学姐，也曾是天文社的成员。那天社员是这么说的，谢菁仪和阮阅相当有默契，他们一起参加竞赛，一起讨论天体知识，在旁人看来，他们格外般配，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照现在的话来讲，不少同学都是他俩的“CP粉”。

宋筝升高一那年，谢菁仪刚好毕业，宋筝想了想，她确实在学校的高考光荣榜上见过谢菁仪，长得很漂亮，成绩也耀眼。阮阅和她路过那儿的时候，他的步子顿了顿，感叹道：“她真的好厉害啊。”

阮阅说的也就这些，他从来没告诉过宋筝，他和谢菁仪是认识的。或许他有自己的考量，他不说，宋筝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很羡慕他，也羡慕谢菁仪。

怎么说呢？十六岁的宋筝第一次开始慎重地思索“未来”这个词，好像很模糊，又很遥远。阮阅和她不一样，他目标明确，态度坚定，想要探索宇宙就进了天文社，选了天文系;想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努力向她靠近。

想到自己，宋筝不免有点儿沮丧，她似乎没什么特别喜欢的，除了……阮阅。

可他已经要走了。

阮阅去学校前，说要请宋筝一家吃顿饭。宋筝一见到他，就跑到他身边，煞有介事地拍了拍他的肩：“咱们阮阅已经是大学生了。”

他弯腰看着她的眼睛：“等你来北京。”

宋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直到在座位上坐好，她才轻声回了一句：“好啊。”

夏天快结束了，有些问题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在回去的路上，她叫住了阮阅。他回头，见她不说话，也不急着问，而是静静地看着她。

宋筝问他：“你有喜欢的人吗？”

她从他惊讶的目光中得到了答案，又问：“那你告白过吗？”

“没有。”阮阅笑着说，“还没到时候，我会找机会当面和她说的。”

这天晚上，宋筝彻底失眠了。

05

阮阅上了大学之后，虽然一直和宋筝保持联系，会向她描述大学生活是什么样的，却从未提及她最想知道的。

他见到谢菁仪后，有没有当面说出自己的喜欢呢？

这学期，宋筝的学习成绩不太稳定，数学学得也比较吃力，她特别希望可以和阮阅这个理科天才换换脑子。没事的时候，她就去看天文台，只是远远地望着，她知道自己再也溜不进去了。

快到期末时，由于学习压力太大，宋筝病了一段时间，胃口一直不好，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后来阮阅放寒假回来，见到宋筝时愣了一下，随后恢复了温和的神色：“看来我得想办法让你长胖点儿。”

阮阅还是像以前那样，没什么脾气。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目光清澈而温柔。他和宋筝出来散步，脚踩上雪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你爸妈让我来劝劝你。”阮阅说得很直白，“让你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宋筝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她和班里的一个男生走得比较近，班主任以为他俩在谈恋爱，并认为这是宋筝成绩下滑的主要原因，不仅找他们谈过话，还把这件事告诉了家长。

阮阅笑了笑，继续说：“但我不打算劝你，我相信你并不喜欢他。”

这一刻，宋筝心里有些别扭。她喜欢谁，讨厌谁，阮阅都不知道，他凭什么用这么轻松随意的口吻来判定她的心意？

“喜欢啊。”宋筝说，“我很喜欢他的。”

很难让人信服的语气，她说出来时自己都不太相信。阮阅停下脚步看着宋筝，没有问为什么，也没问她有多喜欢，而是微微倾身，伸出一只手点了点她的鼻尖：“不许早恋。”

这天之后，宋筝觉得她和阮阅的关系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很奇怪，她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却在靠近他时有所顾虑。以前总是她找他，现在恰恰相反。当阮阅再次敲开宋筝的房门时，她指了指体重秤，痛心疾首地说：“我不能再吃了，已经胖五斤了。”

“还不够。”他摇了摇头，拉她出门，“我们今天去小区附近新开的烤肉店。”

“喂——”

老实说，抛开对体重的担忧，宋筝每次跟着阮阅去吃大餐，都是很开心的。当阮阅将烤好的牛肉放进她的盘子里时，宋筝忽然意识到，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他们出门的时候，一个店员捧着一个小箱子，说这里面装着店家手写的新年寄语，每位顾客都可以抽取一份。

宋筝抽到的书签背面写着：知足常乐。

她觉得这可能是一种暗示，意思是让她不要有学习压力，不要死磕难题，放过数学，放过自己。她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了阮阅，有些惆怅地问他：“连店家也在劝我放弃吗？”

阮阅笑出了声，看着一脸委屈的宋筝，抿了抿嘴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起了他当天看到的一条新闻。天文学家称，在几十年后的未来里，有一颗不起眼的白矮星将成为银河系中最亮的恒星，比天狼星还要明亮。

“不要放弃。”他说。

对宋筝来说，阮阅的魔力就在于，他没有长篇大论，却总能带给她安定的力量。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一瞬间有些恍惚，直到阮阅凑到她面前问她怎么了，她才回过神。

“你抽到的是什么？”她问。

阮阅没告诉她，而是卖了个关子，说回去后再给她看。这几天一直在下雪，他们走得很慢，宋筝犹豫了一下，悄悄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到了家門口，宋筝正在拍身上的雪花，右手忽然被人握住，阮阅将一张书签放在她的手心，说：“送给你。”不待她说话，他就转身上楼了。

借着楼道的灯光，宋筝凑近看了看书签背面，只见四个字：天长地久。

06

七月初的时候，宋筝见到了谢菁仪。

学校邀请了一些优秀毕业生在礼堂发言互动，谢菁仪和阮阅都来了。宋筝坐在台下，看着他们相谈甚欢，愈发相信她听说过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阮阅他们已经放暑假了，参加了学校的一个调研项目，恰好就在当地。晚上小组聚餐，阮阅也叫上了宋筝。他介绍她给大家认识的时候，谢菁仪笑吟吟地看着宋筝：“我常听阮阅提起你，现在终于见到真人了。”

宋筝冲她笑了笑，“咕咚咕咚”将杯中的可乐喝了个精光。

还没吃到一半，一群人就玩起了游戏，输了的喝酒，阮阅不让宋筝参加，她就安安静静地看他們玩。坐在谢菁仪旁边的男生每次都帮她挡酒，有人嚷嚷着：“你们过分了啊！玩游戏怎么还虐起单身狗来了？”

谢菁仪挽着男生的胳膊，笑得格外甜美。

宋筝咽了咽口水，扭头看着阮阅，他低头抿了一口茶，表情似乎没什么变化。她想了想，开始给阮阅夹菜，直到他轻轻按住她的手，她才停下来。

周围比较嘈杂，在阮阅疑惑的目光中，宋筝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别难过了。”

“嗯？”阮阅的耳根有些泛红，问她，“我难过什么？”

她用更低的声音说：“她有男朋友了呀。”

阮阅愣了一下，不禁失笑。他对大家说想出去透透气，然后拉着宋筝走出了包间。

宋筝把她知道的都说出来了，这次阮阅没有笑，而是认真地看着她，说：“我去C大是因为那里的天文系闻名全国，和别人没有关系。”

“可你以前说过你有喜欢的人。”

他沉默了几秒，正要开口，就有朋友叫他们进去了。宋筝跟在阮阅身后，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在之后的几个月里，他们没有再提及那天的对话，阮阅对宋筝说得最多的话就是：“高考加油。”

她确实加油了，高考那两天状态还不错。考试结束后去参加毕业聚餐，大家难得这么高兴，都喝了点儿酒。宋筝的脑袋晕乎乎的，偏偏这时候有个男生向她告白，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她有些不知所措，转身跑了出去。

跑到转角的时候，宋筝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疼得她眼泪都流出来了。泪眼婆娑中，她好像看到前方有个熟悉的身影向她跑了过来，她又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阮阅蹲下来看着她：“能走吗？我背你。”

宋筝的膝盖很疼，再加上一点儿没来由的委屈，她攥紧阮阅的袖口，放声哭了出来。他柔声安慰道：“回去之后我给你擦点儿药膏。”

宋筝一边抽泣一边说：“刚才有人向我告白，可我不喜欢他……”顿了几秒，她咬了咬嘴唇，闭上眼睛，“我喜欢的是你，一直都是。”

下一秒，阮阅轻轻地抱住了她。

“嗯，我知道的。”

07

要从何说起呢？

当阮阅收走宋筝的手机，打算关机时，屏幕上跳出了好友的回复：“阮阅毕竟是你喜欢的人，能不好看吗？”

再结合宋筝发出的消息，阮阅感觉他的心跳得厉害。他庆幸宋筝没有抬头看他，否则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掩饰眼中的情绪。

他从小就对天文感兴趣，喜欢一个人看星星。当他从望远镜里看到了那个令他惊叹不已的世界时，他的第一反应竟是想让宋筝也看看他眼中的浩瀚宇宙。

后来终于实现了。

阮阅习惯早睡早起，总是很早去学校，然后等着教室开门。他不太想承认，在宋筝迟到的那些天里，他……其实等过她。有时候在楼下，有时候在小区门口。他一边等，一边想着：“我明天再也不等了。”可到了第二天，他依旧等了一段时间之后才狂奔去学校。那几天他都是踩着铃声进教室的。

当得知宋筝不能去天文馆时，阮阅刚开始有点儿失落，于是在出发前两天请了假，学校才临时换了领队。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想和她一起扫操场，陪在她身边。

他也想多见见她。

阮阅知道宋筝什么时候上体育课，他主动帮老师拿资料，绕了大半个校园，只为看看她在干什么。他没想到她会看见他，更没想到她会流鼻血……

宋筝高考结束的当天，阮阅就回来了——学校里没什么事，他也有话想和她说。他到家后才知道宋筝已经去聚餐了，他放下行李就立马跑去见她。

一路上，他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关于她的所有瞬间，他不确定未来会不会比这更好，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他所期盼的，正如他抽到的那张书签所写的，是属于他们的“天长地久”。

宋筝觉得自己很丢脸。

在那样狼狈的境况下告白，其实不是她的本意。当她抱着豁出去了的心态说出那句话时，她根本不敢去想阮阅会怎么答复。

她本来就不太清醒，听到阮阅说他知道的时候，她的脑子立马短路。于是，她接下来做的是，抬头与他对视了一眼，然后……装睡。

“……哎？”正想深情告白的阮阅同学蒙了，他伸手戳了戳宋筝的脸，问，“睡了？”

“行吧，行吧。”他一边摇头，一边低笑着将她抱起来，“我们回家。”

后来几天，宋筝都避免与阮阅见面。她每天一大早出门和朋友玩，晚上才回来。她一想到他在她告白之前已经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就觉得有些难为情。

不过，想躲哪有这么容易？这天晚上，她刚到家，就听到客厅里传来欢笑声。她进门一看，阮阅一家都在。大人们在打麻将，阮阅坐在沙发上剥橘子。见到宋筝回来，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笑眯眯地说：“愣着干吗？坐过来呀。”

“不了……”宋筝一边干笑一边慢慢地向门口移动。阮阅似乎料到她想干什么，起身快步走到她身边，按住她的肩，回头丢下一句“我们出去玩”，就拉着她出了门。

他不会再让她逃跑了。

外面繁星满天，夜风温柔，让人想牵意中人的手。他们走上了从前一起上学回家的路，路旁是熟悉的风景，身边也是一直喜欢的人。

“你以前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那时其实想说，我喜欢的人就是你。”阮阅停下脚步，垂眸看着宋筝，“我喜欢你，这依然是我现在想说的话。

“想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起喜欢你的吗？”

宋筝连连点头，声音有些发抖：“什、什么时候？”

“等你做我女朋友了，我再慢慢讲给你听。”

（编辑：八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