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使女的故事》中的交叉性女性主义叙事方法研究

2020-09-10蔡利韩斌育

山西能源学院学报 2020年4期
关键词:玛格丽特

蔡利 韩斌育

【摘 要】 加拿大作家玛格丽特·阿特伍德在未来小说《使女的故事》中虚构了一个基列共和国,在这个国家中,女性沦为男性的附庸,深受迫害。这部作品由“使女”奥夫弗雷德的第一人称视角进行叙述,有十分浓厚的女性主义色彩,本文将从苏珊·兰瑟的交叉性女性主义叙事学出发,来探讨作者阿特伍德的身份与文本中交叉性语境的关系,主人公奥夫弗雷德身份交叉性的体现,以及文本中所隐含的“影子情节”。

【关键词】 《使女的故事》;交叉性;玛格丽特·阿特伍德;影子情节;女性主义叙事

【中图分类号】 I106.4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6-4102(2020)04-0086-03 开放科学(资源服务)标识码(OSID):

近年来,女性主义叙事学创始人苏珊·兰瑟(Susan Lanser)提出女性主义叙事研究应该注意叙事的“交叉路口性”,“交叉路口性”由女性主义法学学者金伯勒·克伦肖(Kimberle Crenshaw)提出,“它将性别与位置联系起来,或者说将性别与由复杂身份带来的多种位置联系起来”。“交叉性理论要求我们观察特定社会地位的人在特定交汇时的结构性和境遇性效果,而不是假定当作‘常识的共性。”兰瑟认为交叉性思维在女性主义中随处可见,男性作家热衷于建构自己男性中心主义的叙事权威,女性作家长期以来缺乏表达女性话语权威的权利,而女性主义者则希望打破这样的二元对立。玛格丽特·阿特伍德(Margaret Atwood)在《使女的故事》中虚构了一个基列共和国。基列共和国的女性失去了个人财产和工作权利,环境恶化使许多女性失去生育能力,而还保有生育能力,又带有“罪恶”无法组成家庭的女性,则成为了“使女”。她们被派往不同的“大主教”家里,完成生育任务,“我们的用途就是生育……充其量我们只是长着两条腿的子宫……”。基列共和国中的女性完全失去了自我,沦为被男性役使的工具,但在这样的社会中也存在着很多如奥夫弗雷德一样的女性,她不是英雄式的人物,她是深受迫害的“使女”,同时她也没有被基列共和国的社会规则同化,她有着强烈的女性意识。

一、阿特伍德身份与交叉性语境的关系

小说采取使女奥夫弗雷德的第一人称视角叙述,在《虚构的权威》中,兰瑟“用个人声音这个术语来表示那些有意讲述自己的故事的叙述者”。个人声音既代表故事中的主角也代表着叙述者,往往体现了叙述者自我权威化的需求。阿特伍德赋予奥夫弗雷德的冷静视角更像一个旁观者,她的讲述不再是只求申明自己的权利的内心独白,而是客观地将基列共和国灰暗的一面呈现在读者眼前,让读者跟随着她的视角来做评判。这样一个女性人物,有利于阿特伍德建构自己作为女作家的话语权威。

兰瑟认为,“每一个写作行为都隐含着自我权威建构……隐含着对话语权威的追求:被他人听到、尊重、相信,希望产生影响……每一位作家发表作品都想其作品在目标读者中产生权威性。”系统性、结构性和体系性的社会“交通”对个人和群体的影响是由他们的社会定位来决定的,不同性别群体在特定社会及再现场景下与身份的其他方面交叉,从而产生了特定的模式与实践,因此不同性别作者的讲述行为也存在很大的区别。阿特伍德的个人经历十分丰富,家庭、学校和社会对她的女性意识的形成有着很大的影响。

阿特伍德的父亲是一位生物学家,由于父亲的工作性质,阿特伍德没有机会像同龄人一般进入学校学习,这样相对孤独的生活也使阿特伍德有了大量的阅读时间,童年的这段独特经历为阿特伍德打下了很好的文学基础。此外,家族中的女性思想传统也对阿特伍德的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包括阿特伍德在内,基兰家的女性都有着很高的追求,她们并不满足于做一个家庭主妇,努力创造自己的事业。而这些家族女性当中又尤以母亲对阿特伍德的影响最深,“阿特伍德对‘性别角色之說的不屑一顾是很显然的。这种态度早就渗透在她的血液中,只要想一想她的母亲。”阿特伍德的母亲敢于摆脱当时中产阶级女性只能呆在家中操持家务的固有形象,跟随丈夫一起前往远离社会的丛林照看两个幼小的孩子,她热爱运动,也十分勇敢,为了保护孩子,她曾在户外露营时只身赶跑过一只意图侵犯的熊,这让阿特伍德印象深刻,并为拥有这样一位母亲感到骄傲。

另一方面,她在美国哈佛大学完成了硕士学位和博士学位的攻读,多年在美国的生活令她熟悉美国的社会,《使女的故事》的社会背景设置在美国与她在美国的经历不无关系。阿特伍德在哈佛求学时,发现“分发茶水和点心的服务任务总是落在女研究生们的身上”“拉蒙特图书馆当时是个不允许女性涉足的地方”。这些区别对待使阿特伍德深深感受到了当时女性与男性社会地位的不平等,“我一直感到自己有点像长在男性学术皮肤上的一只疣子或疖子。”阿特伍德当时在哈佛选修了“美国文学中的古典主义传统”这门课程,她学习了从1630年至1900年的美国文学,但她发现这期间“值得一提”的女作家却只有两位,这让她更加清楚地认识到了长久以来女性作家话语权威的缺失。阿特伍德在哈佛的生活经历和所受的教育促成了她朦胧女性意识的觉醒,而她恰巧又撞上了当时在西方兴起的女权主义思潮和女权主义运动,社会各方面的影响与阿特伍德女性身份的交叉注定了阿特伍德对女性社会角色的认知与传统男权思维不同,她的“交叉性思维”决定了她的讲述行为会为自己作为女性作家的话语权威建构服务,这样的“交叉性思维”在《使女的故事》中有深刻的体现。

二、奥夫弗雷德身份的交叉性体现

由“交叉性思维”所带来的讲述行为的区别不仅体现在创作者身上,也体现在文本的叙述者身上。兰瑟认为,“交叉性挑战‘单轴思维”“交叉性思维承认权力的综合结构带来普遍不平等,质疑性别二元对立。”《使女的故事》中基列共和国所实行的实质上是一种极端“二元对立”“单轴思维”式的统治,男性可以工作、挣钱,女性却只能服侍统治者或者居于家中。使女们被要求过着修女般清心寡欲的生活,但她们的任务却是为大主教们繁衍子嗣,纯粹的生理功用压制了她们的道德伦理需求以及情感需求,男权对女性的压抑使她们苦不堪言。在这样的高压统治下,像奥夫弗雷德这样想要挣脱牢笼,找回属于自己的女性自由的人不在少数。

而兰瑟提到,“作为美国女性主义理论的核心隐喻,‘交叉路口性认为除性别以外,身份的多方面如种族、国籍、阶级……都交叉或汇集,在这个世界中产生特定的社会定位。”正是由于每个人的社会身份是由多方面交叉汇集组成的,所以兰瑟认为身份的各个因素不能孤立地被理解,奥夫弗雷德作为叙述者在叙述的时候并没有脱离自身的“交叉性思维”。“交叉路口性”既包括了空间性,也暗含了时间性,奥夫弗雷德的女性地位是由社会和历史共同铸造的。《使女的故事》的整体叙述时间线是回溯式的,奥夫弗雷德在叙述时常常回忆起成为使女之前的家人、工作,因此小说中包含了两个时空,一个是作为奥夫弗雷德的“当下”,一个是作为真实的自己的“以前”。

在奥夫弗雷德的叙述中,美国还未成为基列共和国之前,她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也拥有一份正常的工作,她可以自食其力。在当时的美国,社会中也不乏一些女权主义者聚集在一起展开活动,争取女性的合法权益,奥夫弗雷德的母亲就是一名女权主义者,而奥夫弗雷德的好朋友莫伊拉是一名同性恋者。奥夫弗雷德在这样的思想自由的环境下生活,难免会有朦胧的女性意识觉醒,但是在基列共和国成立之后,这一切都不再被允许,女性失去了建构自己话语权威的权利。所以奥夫弗雷德身上包含了两个政权、两个时间点、两种截然不同的女性身份的“交叉性”。基列共和国的统治者试图将奥夫弗雷德身上除了生育能力以外的其他方面都抹去,使她变成一个纯粹的生育工具,奥夫弗雷德显然并不认同这种社会地位的骤变,交叉性思维使她想要挣脱基列共和国的强权束缚。在基列共和国的高压统治之下,许多女性选择了屈服、认命,在这样的环境下,奥夫弗雷德的女性意识不可避免地也有了一点动摇,看到穿着暴露的日本女性游客时,她会觉得“她们看起来既让人着迷,又让人反感。”“在我们眼里,她们就像没穿衣服一样。”但她还是保持着清醒,“接着我想,过去我也曾这么穿过,那便是自由。”她并不逃避自己对性的需求,她会在路过站岗卫士时,故意扭扭屁股,展现自己作为女性的身体魅力,她也会冒着丧命的风险与尼克多次私会。她也会怀念曾经的自助洗衣房,“想着我走去时穿的衣服……想着我放进去的东西……想着自己曾经是驾驭这些东西的主人。”正是因为奥夫弗雷德对自身交叉性身份的始终认同,在逃出基列共和国之后,她选择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用录音的形式记录下来,她是兰瑟所认为的“有意讲述自己的故事的叙述者”,她的“个人声音”包含着女性自我话语权威化的需求。

三、情节的交叉性:影子情节

为了促进叙事中的女性主义研究和女性主义中的叙事研究,兰瑟提出了“影子情节”(negative plotting)这一概念,“影子情节是指一种情形,其中相互对立的情节同时运作,但是一个情节掩盖了另一个情节,从而制造出某种叙事体验。”在以往男性作家的作品中,女性所拥有的话语权极少,“影子情节”的存在可以帮助女作家借助文本含蓄地建构自己的话语权威。兰瑟认为“影子情节”对女性主义叙事具有较大的价值意义,同时她又“根据‘影子情节是在文本内部召唤出來的还是依赖读者的外部知识而存在”,区分了“内在影子情节”和“外在影子情节”,在《使女的故事》中,由于创作者的刻意安排和叙述者的视角限制,文本中实际上存在着大量的“内在”与“外在”的“影子情节”。

大主教夫人作为大主教的妻子,是基列共和国社会金字塔顶端的人物,在奥夫弗雷德的眼中,大主教夫人的生活虽然也极其枯燥,除了在花园摆弄花草,就是在起居室做针线活,给前线作战的士兵织围巾,但奥夫弗雷德却羡慕大主教夫人有这样的编织活可做。需要使女的大主教家庭,往往是大主教或者大主教夫人身体受损不能有孕,但极少有大主教愿意承认自己身体出现了问题,一切错处都由女性来承担,他们渴望孩子,所以接纳了使女,大主教夫人只能默默忍受这种畸形的夫妻关系。在与大主教夫人多次会面之后,奥夫弗雷德想起来她是曾经红极一时的女高音歌唱家塞丽娜·乔伊,曾经无限风光的明星如今也只能困居家中,成为一名被剥夺了自由行动权的女性。阿特伍德在大主教夫人身上安排的“影子情节”就产生于并置大主教夫人当下一成不变的“家庭情节”和年轻时光芒四射的“明星情节”,显然“明星情节”要依靠读者的思考和外部知识来进行补充,所以这是“外在影子情节”。读者在知晓大主教夫人曾经的身份之后,将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进行对比,会发现曾经事业有成的大主教夫人如今却成为了一个表面看起来有权力实际上却处于失语状态的苦闷女性,阿特伍德巧借这一情节含蓄地表达了对基列共和国压抑女性自由的控诉和讽刺。

尼克的身份是文中存在的“内在影子情节”,尼克表面上是大主教的司机,“他身份卑微:没有分到一个女人,一个也没有。他没有头衔,因为某种缺陷,比如缺少关系什么的。”但尼克却并非一个行事规矩之人,奥夫弗雷德一早便撞见他偷偷抽烟,他却满不在乎,阿特伍德交代了奥夫弗雷德心中的怀疑:“也许他是个眼目。”这条线索一开始便在文中出现了,但直到文章结尾,尼克解救奥夫弗雷德时,他作为地下党人的真实身份才浮出水面,读者这时也许会幡然醒悟,他待在大主教身边,原来是为了刺探情报。这一“影子情节”设置了尼克的“车夫情节”和“卧底情节”,“车夫情节”在明,“卧底情节”在暗。这也说明当时的基列共和国的统治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如铁桶一般,但实则已经危及四伏,尼克作为男性,并且是大主教信任的车夫,却是一名反对派地下党员,作者这样的安排不无讽刺。上位者大主教夫人作为拥有最高权力的女性面临“失语”的困境,下层车夫尼克作为男性却也不满这样的统治,有了反对思想,这两个“影子情节”的巧妙安排不仅有助于读者考察阿特伍德作为一个女性主义作家的叙事策略,也加深了对文本中男性集权的批判,更进一步建构了阿特伍德作为女性作家的话语权威。

【参考文献】

[1]苏珊·S·兰瑟,胡安江,唐伟胜.我们到了没:“交叉路口”的女性主义叙事学的未来[J].外国语文,2010,26(3):1-6.

[2]苏珊·S.兰瑟,胡全生.建构(更酷儿和)更加兼容的(女性主义)叙事学[J].学术论坛,2019,42(1):55-64.

[3]玛格丽特·阿特伍德.使女的故事[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8.

[4]苏珊·S.兰瑟.虚构的权威女性作家与叙述声音[M].黄必康,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

[5]唐伟胜.性别、身份与叙事话语:西方女性主义叙事学的主流研究方法[J].天津外国语学院学报,2007(3):73-80.

[6]傅俊.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研究[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3.

猜你喜欢

玛格丽特
逃家小兔
玛格丽特
《飘》的原型:将情人写进书里成就经典
向前多走三千米
向前多走三英里
向前多走三英里
我家的玛格丽特
论《我知道笼中鸟为何歌唱》中玛格丽特自我身份的构建
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
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