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物无声 育人无痕

张洵

家里植物不少，最喜欢的是放在卧室书桌右角上的一株绿萝。繁茂翠绿、腾牵蔓绕，小桃心状的叶子垂泻到桌面上，隐约露出花盆上的标签，上面写着六个整整齐齐的方块字，这字还是我刚刚参加教师工作第一年的时候……

“张老师，教师节快乐！”，我顺着声音抬头望过去，五个可爱的小姑娘挤在办公室门口，其中四个咧着嘴笑着，另外一个手捧着一株绿萝，“不自然地”朝着我走过来，她不好意思望着我，就盯着周围，脑袋里貌似在回忆什么，准备倾吐出来，但又咽了回去，紧张地把绿萝放下，说了句祝福语就回到女孩子的队伍中去了。尽管我才和这个班打过一次照面，但这个女孩子，赵兰心，我认得。就在几天前，三年级的第一堂英语课上，由于提前认认真真地准备好每一个细节，当时课堂气氛很不错，同学们也听得十分仔细，但到了课代表任命时，我念着班主任推荐的名字，赵兰心，连续三遍，无人起立，无人回应，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汇向一个红着脸、低垂着眼睑的清秀女孩。看样子，她是不愿意担任这个班级职务。这个情况的确出乎我的意料，在我印象中，课代表不是很多人想积极争取的吗？原本安静的课堂开始出现稀稀疏疏的声音，有人小声说道“你快站起来呀，这么不给新老师面子啊！”于是，她的脸更红了，几乎埋进了手臂里，我的内心也出现了一丝丝慌乱，但立马冷静下来，告诉同学们，班主任的眼光很好，赵兰心是一位非常有想法的同学，她想让全班同学参与课代表竞选，公平公正比拼实力，有能力者“上岗”！课堂又恢复了秩序，赵兰心虽然头低着看不见脸，但能感觉到她心情轻松了许多。后来，和她妈妈线上沟通，了解到，这个孩子学习成绩优异，平时也乐于助人，但面对新事物不会去挑战尝试，并且性子非常倔，你越叫她干什么，她偏不干。

待小女孩们离开办公室，我看了看身边这株绿萝，清新嫩绿，十分惹人喜爱，而花盆上写着一行字——谢谢你，张老师。猛然地，我那浅浅耕耘的心田上，泉源涌出，花团锦簇。这是一种初为人师的愉悦，更多的还是这份神圣职业带来的责任。正如泰戈尔诗中写道：“花的事业是甜蜜的，果的事业是珍贵的，让我干叶的事业吧，因为它总是谦逊地低垂着它的绿荫。”在我看来，教育是一门艺术，只有抵达心灵的目光，才能成为关爱的阳光。也只有走进学生心灵的教育才是真正的教育。

这株绿萝很好养，偶尔浇一次水，就能长得枝繁叶茂。但有一次，我差点以为失去了它。

办公室大扫除，它被放在办公室外面。没过多久，外面一阵吵闹声“哈哈哈，张家瑞，你完了，把老师的植物弄死了。”我赶紧跑出来看，门口已经没有学生的身影，植物状况倒也没他们说的那么严重，只是绿萝倒了，水都流了出来。

不过，张家瑞却引起了我的注意。这是我带的五年级三班的一名同学，不爱学习，十分调皮，有时候言语行为中带有挑衅。有一天我从2班下课走出来，听到走廊上吵吵闹闹的。我转过头往回看，原来竟是张家瑞正拽着同学的衣领，喊着“我没拿”，周围的学生越是试图把他们拉开，张家瑞的手就越是抓得紧，我赶紧冲过去，拉住他们，他们一见老师来了，手立马松了一些，但还是不肯放开。我严厉地说道：“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松开双手！”一、二、三，四只黑黑的小手才缓缓放开，尽管肢体冲突已经被制止，但他们还是挺着胸怒目而视，谁也不服谁。身旁一名同学给我大致说了情况：刚刚下美术课一名同学的东西不见了，说是张家瑞拿的，但张家瑞说没有，越说越激烈，张家瑞就打人了。

我看了他们两眼，检查了一下，身上没有受傷，衣服也没有破损，就张家瑞脸上染了些红颜料，安抚好那名同学的情绪后，轻轻拍了拍张家瑞的肩膀说：“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刚开始，他还跟在我的后面。等到了教学楼拐角处，人就不见了。我当时，心想：这孩子，难教啊！但没等我在办公室坐下，他就一溜烟地跑进来，站在我跟前。我一瞧，脸上、手上还趟着水了，敢情刚才去厕所洗了把脸。那时，我深深感觉到来自眼前这个孩子的尊敬。我抽了几张纸，递给他。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我比划了一下脸，他哦了一声接过去，随意擦了几下，就背起手来。我默默地看着他，衣服泛旧、个子不高，黑瘦黑瘦的，驼着背，抿着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墙。突然我就意识到，嘿，他还在气头上了！必须先转移下他的注意力，于是我只字不提这桩事，让他整理我的英语卡片。等他完成了，我顺势夸了夸，看不出来你是个整理小能手啊。顿时他的嘴唇放松了一下，站姿端正了一些。我接着说：“我知道东西不是你拿的，因为你不是那样的孩子。”他依然不看我，“我第一次进你班上课，我就注意到了你，一直坐在后排很认真地听着我说话，所以你是可以听得进去别人话的孩子，对吗？”他点了点头，“那你给我说说刚刚发生的事吧。”他的心情已经完全平静下来，非常平和真诚地诉说了起来。我说，“你看，你现在和人交流的样子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采取武力证实自己的清白呢，况且弄伤了别人，你还要出一笔医药费钱啊？咳咳，当然这件事他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他应该要向你道歉，那你呢？”

“我也向他道歉。”

“好，我相信你可以处理好的。”

事后，他们两个人就彼此道歉了。当然张家瑞还是依旧地不爱学习、调皮捣蛋，只是再也没听说过打架的事情了。偶尔趁我大扫除，还跑到我办公室外面，给他之前踢倒的绿萝洒洒水。有时候望着他那黑瘦的背影，我知道，面对着他对于学习的无所谓的态度，我无法去责怪什么，强制改变什么。因为他的身上带着原生家庭的烙印。但教育，即教人育人。教人，是教会孩子一些东西，可以是科学知识，为人处世的道理。育人就是使孩子成人。帮助他们应对一些问题，使他们建立正确的价值观，教育应该让一个孩子成为“人”。

转眼就到了今年寒假，我把这株绿萝带回了家，放在了我的书桌上，一待就是六个月，绿油油的叶子渐渐从从容容地垂出盆外了。

在逆行天使担当使命，奔赴一线时，我与学生在家中做好战”疫“的宅家修行者。直播授课成为我教学的主阵地，居家学习成为学生学习的主要方式。直播间里，滋味纷呈。有时候欢腾，师生互动众生点赞齐刷屏，有时候清冷，难点问题半晌无人回应，有学生高呼学会了，有学生惊叫网卡了，或许一堂课下来，有学有所获的，也有迷糊不清的。在这场网课马拉松里，我从一个直播门外汉学习摸索，进阶到直播”网红”，从对网课一头雾水到适应模式，有序开展教学、班级管理。而有一群同学，朱博玮、胡采芸、孙韵涵、董诗逸、赵锐瑶赵锐琪双胞胎姐妹等等，他们惜时、勤勉，上好网课，日日精进，停课不停学，学业不掉线。记得501班的李席雅龙，妈妈是护士，爸爸工作比较忙，完全顾不上他的学习，但他坚持认真听网课，每次积极主动和我互动，认真落实布置的每项作业，父母回来的很晚，他就把完成的作业整齐地摆在桌子上，家长也非常配合，拍照上传，每一项作业都完成地很好，有几次被评为模范作业。502班的王湛锦，在校学习基础很差，平时也不是很自觉。但居家学习期间，他却从未缺席每一次网课，网课时长30分钟，有时候他跟不上，就回放直播，边看边学，尽管作业上还是错误较多，但他认真及时改错，上传到班级作业，渐渐地，这孩子的英语书写有了显著的进步，作业完成质量也有明显提高。还记得每天晚上，我要长时间盯着屏幕，批改着同学们的作业。几百张图片，有时候看的眼睛发涩，头昏脑涨。但看到同学们立马发来的信息“张老师，您辛苦了！”“谢谢张老师！”“张老师，我又重新做了一遍，您看，对吗？”，立即让我清醒起来，又投入到批改中。在这场网课马拉松里，我与我的学生，彼此关心、彼此进步。

书桌上的绿萝，这几天，叶子又变得厚重些。我着实赞叹于它那顽强的生命力，与稳扎泥土的坚持和踏实。就如空中课堂下踏实认真的学生们，尽管少了面对面的交流，一切似乎看不着摸不到。但我相信，他们正蓬勃向上、拔节生长。

没有一个冬天不可逾越，没有一个春天不会来临。我盼望着带着这株绿萝回到校园，与许久未见的孩子们共聚熟悉的课堂上，学习与成长，享受教与学的幸福。

和这株绿萝，守望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