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鲁鲁：陪伴3000孤儿走上回家的路

文 小柯

她叫鲁鲁，14 年间往返于各地和北京之间，救治了三千多名孤儿的生命。然而她却说：“我从不觉得自己有多伟大。因为我从孩子们那里得到的更多……”

我不是人贩子

2020年4月，鲁鲁和一位同事去江西一家福利院接3个生病的孩子乘火车去北京救治。陌生的环境让3个一岁左右的孩子烦躁不安。特别是一个叫“辉辉”的小男孩在夜里一直哭个不停。为了不打扰邻座休息，鲁鲁抱着辉辉去车厢的连接处哄他睡觉。

鲁鲁好不容易把辉辉哄睡着，一名乘客却带着乘警过来了。乘客对乘警说：“就是她！她还有一个同伙。他们带的3个孩子一直在哭，一看就是人贩子！”

鲁鲁赶紧向乘警说明情况：“我们不是人贩子，是北京‘小水滴新生基金会’的工作人员，是接福利院的孩子去北京治病的！”可周围人都不相信，对鲁鲁指指点点。幸好，乘警经过调查，证实了鲁鲁的身份。

多年来，鲁鲁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少次被当成人贩子对待了。对她来说，在孩子的生命面前，这些委屈都不值一提。

2004 年，鲁鲁大学毕业后应聘到“中国关爱基金会”工作。这是一家为中国福利院孤残儿童筹集慈善资金、救治孤残儿童的爱心机构。

2006 年3 月，基金会请来一位美国新生儿护士琼斯，给员工做婴幼儿护理知识培训，鲁鲁担任琼斯的翻译。琼斯回国前建议鲁鲁深造幼儿护理医学专业，学习费用由她来支付。她希望鲁鲁把关爱孩子们的善心善举，接力下去。

在琼斯的鼓励下，鲁鲁完成了10 门课程，取得美国医学助理学位。琼斯第一时间给鲁鲁发来了邮件：“亲爱的，我一直很期望你学以致用，得知你会继续做孤儿工作，我开心得流泪了。”读着琼斯情义满满的邮件，鲁鲁很感慨：一个外国人都可以为中国的孤儿付出这么多，身为中国人，她更是义不容辞！

那到底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地去接孩子呢？鲁鲁解释说：“一般患心脏病和病情危重的孩子，无论多远，我都会亲自去接。每次，我都会带着便携式的医疗和救护设备，以防不时之需。接这些重病的孩子，需要专业的护理和医学观察，容不得半点儿马虎。”

我的生命中也有奇迹男孩

2013 年中秋节之夜，鲁鲁接到内蒙古一家儿童福利院院长的咨询电话：刚出生两天的男婴程程，被亲生父母遗弃在福利院门口，他是一个肛门闭锁合并先天性心脏病和脊柱侧弯的畸形儿。院长希望鲁鲁接程程去北京大医院医治。

鲁鲁接到一息尚存的程程立即返程。途中，她用袋鼠式护理方法，抱着程程，用输奶泵、特殊奶粉，以及辅助呼吸的药物，为他打奶吸氧。

凝视着孩子的睡脸，感受他微弱的呼吸和软软的小身体，她一边抚摸他小小的头，一边在心中暗暗祈祷：“程程，你一定要坚持住！就算你的父母放弃你，鲁鲁妈妈不会放弃你！”等北京医院的护士从她怀里接过程程时，鲁鲁已经连续抱了13 个小时，她的胳膊都没有知觉了。医生对鲁鲁说：“如果没有袋鼠式护理，孩子可能早没命了！”得到医生的肯定，鲁鲁特别欣慰。

北京的医院第一时间给程程做了急诊造瘘手术。医生直言：“孩子病情危重，活下来的希望很渺茫，即使给予长时间的静脉营养液，也只能维持其生命，我不建议继续救治。”

鲁鲁遗憾地接受了医生的建议。她去病房看望程程，他很乖，不哭不闹，小小的他，似乎知道鲁鲁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忽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直努力朝鲁鲁微笑。鲁鲁的心疼起来：这么小的孩子，接连做了3 次开腹术，即使大人也会疼得直哼哼，可他却一声不吭！他是想努力地活下来啊！这么顽强的小生命，不该让他这么快凋零啊！鲁鲁抱着程程，泣不成声……

离开医院后，鲁鲁立刻给琼斯发去邮件咨询，得知国外有短肠人通过接肠手术得以健康成活的案例，她惊喜地拉着医生的手说：“不管有多少希望，我都要试一试。从现在开始，给孩子用静脉营养液维持生命吧，我想办法筹集医疗费，等他长大一些，就给他做肠道加长术！”

鲁鲁的朋友得知此事后，都说她疯了。但她没有犹豫，而是积极寻找愿意帮助程程的资助人。幸运的是，鲁鲁的坚持最终得到一位企业家的资助。程程3个月大时，医生给程程做了肠道加长术。手术非常成功，程程终于活了下来，他创造了生命的奇迹！

之后的一年半时间，程程又陆续做了心脏手术和脊柱手术，终于成为一个健康的孩子！2015年春节，鲁鲁去福利院看望程程，抱着程程不可抑制地痛哭流涕。一岁半的程程用小手帮鲁鲁擦泪，他趴在她的肩膀上轻轻说：“鲁鲁阿姨，我爱你！”

程程是鲁鲁生命中的奇迹男孩。她很庆幸自己做了一回“疯子”，才让这个折翼的天使重获新生。为这些可怜又可爱的小宝贝们，她愿意做一辈子的“疯子”。

安顿孩子的身体和心灵，无论活着还是死去

在救治重病孤儿的过程中，为孤儿成立一个术后身体护理和心灵修复的家庭式养育中心的想法，在鲁鲁心里渐渐萌生。

在中国关爱基金会的支持下，经过半年多的筹备，2016年6月，鲁鲁成功创建了“小水滴新生基金”项目，在北京建立了一个孤儿术后康复养育中心，与二三线城市的福利院深度合作，救治因缺乏医疗资金及护理经验、时刻面临生命危险的0至3岁的孤儿。养育中心聘请了两位专业的医疗人员与8名护理员，除了给孩子们提供专业的护理与康复，还为他们打造一个温暖的“家”。

创立“小水滴”后，鲁鲁得到了很多热心企业和爱心人士的帮助，除了频繁地去各地接病孩来北京治病以外，鲁鲁也经常和孩子们做游戏、给他们讲故事、唱歌。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孩子们在养育中心被珍惜呵护着，享受着家庭般的温暖，每天都绽放着快乐的笑脸。

但是，孩子们康复后，终究是要回福利院的。2020年1月，几名福利院工作人员来养育中心接孩子。离开时，孩子们都抱着鲁鲁的腿和胳膊不愿走。他们撕心裂肺地哭喊着：“鲁鲁妈妈，我不走，我不走……”

孩子们一步一回头地走了。鲁鲁目送着他们的背影很难过。说到底，她不是孩子们真正的妈妈，养育中心也不是孩子们真正的家。如果他们能被收养，得到一对父母永久安全的爱，孩子们才能重建心灵、重获新生啊！

自此，鲁鲁又奔波在联系孩子收养人的路上，给孩子联系收养家庭。幸运的是，大多数孩子都被爱心家庭收养，鲁鲁一直跟他们保持着联系。她经常去这些家庭看望孩子们，得知养父母都不惜重金，为孩子进行下一步的手术治疗时，鲁鲁内心充满了感动。孩子们也经常跟鲁鲁妈妈视频聊天，看着他们开心的笑脸，鲁鲁觉得特别幸福。

然而，不是每一个孩子都如此幸运。尽管鲁鲁和同事竭尽全力，还是不得不目送一些孩子离开人世。那种遗憾和难过，鲁鲁无法释怀。在病孩临终时，鲁鲁坚持守在他的身边，抱抱他，亲亲他，让他在最后的时刻不会孤单。孩子病逝后，鲁鲁给他穿上漂亮的小衣服，盖上小被子，然后和同事抱着孩子送到陵园火化。

一次，陵园的火化工对鲁鲁说：“我发现你们和别人不一样。有很多人都会把孩子放在一个黑色塑料袋或者一个小箱子里，往放尸体的车上一放，就去办手续了。你们为什么一直抱着孩子，直到被送进火化炉的那一刻？”

鲁鲁叹口气说：“这些孩子都是被父母遗弃的孩子，已经很可怜，生命还那么短暂。我想抱着他，让他温暖地离开，让他的心不要那么冷。”

鲁鲁说，未来的“小水滴”，还要帮助更多的父母建立自信，鼓励他们接纳不完美的孩子，从源头上给父母们更多的精神支持和经济援助，减少孤儿的产生。

海明威说过：“每个人都不是一座孤岛，大陆是由千万个岛屿相连而成。”只有鲁鲁知道，14年来，她遇到过怎样的风雨和艰辛。支持她砥砺前行的是家人、朋友、导师，还有她一路抱着走过来的三千多个小生命的笑脸。他们让鲁鲁成长着，幸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