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定的人生
2020-09-08沧海沙
沧海沙
大学同学兰草在微信上说,你知道吗,宇晴和她老公阿成离婚了。宇晴也是我们的同学,许多年未见面,却依然记得她的样子,清秀的眉眼,白齿微露的笑容,袅袅婷婷的身姿。这年月,看惯了各种狗血剧情,听够了各种奇葩故事,谁和谁一拍两散,相忘于江湖,都不会让人诧异,可一想到是宇晴和阿成,却莫名地感慨。
上大学那会儿,从军训开始,两人就好得如胶似漆。宇晴是优等生,爱上晚自习,社会学系的阿成像个书童一样,帮着占位,帮着买宵夜,拎包打伞,沿着铺满梧桐树影的校园道路,把宇晴送回女生楼,整整四年,风雨无阻。阿成买了一袋桃子,也要拿专用牙刷一个个刷掉桃子上的毛,洗干净,再送给宇晴吃,惹得女生宿舍里集体羡慕嫉妒恨。
可是谁承想,就是这样的一对,举案齐眉地模范了十多年,最终还是分了。
毕业那年,同学们大江南北,各奔前程,基本都到了社会上摸爬滚打,宇晴和阿成却留在了武汉的母校,顺风顺水地就到了教授级别,忽而欧洲访学,忽而美国开会,春风满面,前程似锦。据说,正是宇晴在德国斯图加特大学做访问学者那段时间出的事。阿成应邀上门帮他们系的单身女辅导员修水龙头,修好了水龙头,女辅导员又请阿成吃饭,接着有人送了阿成两张音乐会的票,于是一来二去,就走到了一起。而且,女辅导员珠胎暗结,腹大日显,到了必须决断孩子要不要的时候。由于疫情,宇晴费了些周折才从德国归来,原本想着渡尽劫波,与阿成的重逢会多么温馨,她却察觉了他的尴尬,不久就发现了他与女辅导员的事情。宇晴也不哭闹,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向系里辞了职,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便消失无踪。有人说她从武昌搬去了汉口,有人说她去了别的城市,都没有得到证实。宇晴和阿成一直没生孩子,这倒让离婚变得非常简单,因简单而有另外的一种残酷。
这是今年7月的事情。其时豪雨连天,洪水暴涨,连东湖的绿道都淹了水,人心也浮动起来。想想去年7月,我们还在班群里信誓旦旦地相约,要在今年7月来个15周年同学会,带不带家眷自便,但本人必须到场。我们决定哪都不去,就回母校,在宿舍楼前拍拍照,发发呆,在偌大的校园里四处走走,聊聊当年的八卦。
宇晴与阿成的事触发了兰草的旧伤。她早年也曾遇上過一位长头发的诗人,与他轰轰烈烈地恋爱,结婚,再离婚,死去活来。之后这些年,她一直单着,她笑称她的爱已经用完,再无余额。
兰草是教育培训方面的行家,数日前曾来深圳考察一周。她看好深圳的教育市场,跟我从宏观聊到微观,最后却决定,还是再等等吧,我有点看不清人生了,尤其是在天下多事的2020年。
她说,也不知道宇晴现在在哪里,她也不跟大家联系,我有点想她了。你想想,两个陌生人,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用最好的年华搭建一座童话城堡,可城堡说塌就塌了,你要用多少年,才能挣扎着从废墟里走出来。人这一生,真没有什么是确定的。
我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每天影响着我们的,不光是宇晴和阿成,还有疫情和洪水,还有新闻里的各种灾难和纷扰。我不是个悲观的人,但也没办法给兰草一个光明向上的答案,只好在微信上回她:你又何必非得知道一个确定的未来,重要的是,假如明天就会死,我们要如何过完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