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李进祥小说中的悲剧色彩与女性救赎
2020-09-06王世鹏
王世鹏
摘 要:正如李进祥自己所说:“我的几乎所有作品,都写的是家乡清水河一带的人。”[1]而毫无疑问的,在这些形象之中,又以女性的悲剧形象居多。在与其他宁夏作家一道“用平静舒缓的笔调悠悠地讲述着黄土地之上回民的平凡生活”[2]的同时,李进祥的作品中也充斥着一种虽寡淡却又无处不在的苦涩之味。而在这泛着苦涩的悲剧内部则蕴藏着来自女性的救赎。换言之,女性用温馨的悲悯、坚守的责任救赎着他人,也救赎着自己。而《带着男人去北京》可以说是李进祥作品中悲剧色彩与女性救赎最为突出的一部。
关键词:李进祥;女性;救赎;悲剧
一、作品概述
《带着男人去北京》这一整个故事发生的时空就局限在从银川开往北京的一列火车之中。出现人物寥寥无几,只有六人。主要人物自然就是“女人”,次要人物则是“男人”“那个女的”“那个男的”“女孩”“男孩”。
而故事的情节也并不复杂:男人病了,女人千方百计地凑了钱带男人去北京看病,他们在火车上遇到了要去和男孩汇合一起前往北京找工作的女孩,和并非自己丈夫的那个男人一起去北京开会的“那个女的”。简单来说,就是三对来自同一个地方的男女为了不同的目的奔赴同一个终点的过程中的一次短暂交集。
由于整个故事情节只在一列火车上展开,这就使得整个的故事在一种逼仄狭小的空间里展开。故事发生的时空极其狭窄,这却让写作反而因此留出了大量的空白。毫无疑问,相较于故事性,李进祥所希望它体现的是存在于普通人身上的人性美,尤其是女性的“救赎”美。
文中的三位女性都没有出现姓名,而是以一种近乎代号式的模糊指向称呼:“女人,女孩,那个女的”,这也就成功地使得其中的女性形象有了极大的泛指性与不确定性:她们可以是任何一个女性,可以是来自宁夏这片土地上的同一个女性,甚至可以说就是女性这一广大群体的三个不同的侧面。
二、注定的悲剧
李进祥的小说除了浓郁的民族风情与西北的地域文化色彩之外,还总是有着一种不自觉的悲剧的氛围。或许这种氛围并不明显,但却让人难以忽略。而在这一氛围中的女性自然也就多为悲剧形象。
无论是《女人的河》中先后走出去的丈夫踏上了与“活不见人,殁不见尸”的公公和几年没有音信的大伯一样道路的阿依舍,抑或是《换水》中“换水”后与丈夫一同向城市进发却又终究被“打败”的杨洁,都可以说是典型的女性悲剧形象。
而在《带着男人去北京》中悲剧形象共有两个,也同样都是女性。一个被塑造于明处,一个则被置于了暗处。文章中的女人处于明处,为了给男人看病已然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又踏上了注定徒劳的北京之旅。被置于暗处的则是“那个女的”,她似乎选择了“淫邪”的生活态度,自甘堕落。
但在后文中,“那个女的”与“那个男的”分道扬镳,并在夜晚拨通了丈夫的电话,放弃了自己最初的选择。因为文章中运用了大量留白,我们不知道她一开始时为什么会如此。或许她也与《换水》里的杨洁一样,但我们也不能确定。毕竟“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这种留白同样是李进祥悲剧作品的一大特色。
“李进祥的作品中很少会看到大起大落、大开大合的手笔”[3],更常出现的是用平淡、平凡的语言叙述激烈的冲突,这使得悲剧的气氛如同一杯清茶,平淡却又让人回味愈深。《女人的河》中女人前往城中打工的丈夫直到最后也没有露面,他的岳父,他的大伯,都因为各种原因或是肉体上的死去或是在精神上死去。两代人的死却只是用婆婆的一句冷漠而平淡的“亡人回来哩”概括。
李进祥小说中这种悲剧居多,但却绝少激烈的冲突的特点在《带着男人去北京》体现得更为明显。虽然未直说女人和“那个女的”的结局,但我们一开始就明显可以读出这已经注定的悲剧结局:男人的病已经很重,为了给男人治病卖掉了家里的地。一切似乎都已经是注定的结局,不可逆转,而这一切的不幸却又只是通过女人的几句看似平淡的话语说出;而“那个女的”虽有丈夫却又和“那个男的”纠缠不清,似乎彻底的踏上了歧路,不能回转,直到深夜的那一个电话,才掀开了笼罩在她的过去的幕布的一角,隐约透露出了她的悲剧形象。
三、女性的救赎
李進祥的作品诸如《换水》《女人的河》等,描写的大多是善良淳朴的回族妇女,“没有出过远门,没有见过大世面,内心保留着淳朴的父母言传身教的善良和美德,也是这片土地上流传千年的伊斯兰文化和儒家文化水乳交融后交相辉映的结果”[4]。她们在面对苦难时总是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去支撑起自己的家庭,支撑起自己的丈夫。一如《女人的河》中的婆婆在丈夫去世后仍坚持寻找丈夫,并把家中的三个孩子拉扯长大。
当男性倒下,就需要“女人来延续‘脉搏”,女人就如同一条真正的河,只是这条河流并未流向大海与远方,而是流向了家庭之中——女人们肩负起了整个家庭的责任。
《带着男人去北京》中的女人在丈夫患病的情况下,扛起了整个家,“女人肩上挎着个包,两手各提着一个包。她走在前面,用包给自己开道,用自己给男人开道”[5]。她是一个没有接受过教育的女人,她却无师自通地把一切的苦涩与艰难都隐忍地收集在自己的心里,支撑着男人,也支撑着整个家,鼓励着男人坚守生的希望。她“把情感都收拢到一口窖里,藏成了一窖清水。窖里的水看着是死水,但沉静的表面下,有比一条流淌的河更多的内容”[6]。于是我们可以说女性在救赎着男性,在救赎着自己的家庭。
李进祥的作品中多数有着故土难离的情节。但凡离开故乡的人迎来的总是悲剧:或是最终漂泊客死,或是得返故土得到救赎。而自故土所得的救赎,也可以说是从来自故土上的人们那里得到了救赎。女性的救赎自然也不例外。
“那个女的”送给女人的盒饭,女孩要替女人的丈夫在网上寻肾,再到最后包里多出的一沓钱。那一沓钱并不重要,但女孩和“那个女的”提供的帮助宽慰又何尝不会使男人重新燃起生的希望,使女人继续坚持下去。而同样的,女人也为“那个女的”带来了救赎。正如同“那个女的”的转变,又何尝不是被女人对男人的爱而打动。虽然女人对此浑然不知,只是想着“昨天还好好的,过了一夜,咋成这样了?夜里肯定发生了啥事”[7]。但“那个女的”却因为女人对男人的这质朴的爱而终于选择了放弃外来的诱惑,回归自己的家庭,获得了救赎。
这也是救赎,这是女性对于“另一个自己”的救赎。女性救赎所展现的人性的光芒令人不禁相信迎来的必然会是一个美好的结局。虽然明知道他们面对的结局将是悲剧,却总是不自觉地会选择去相信那仅有一点希望的圆满结局。
而作者将三位女性模糊化为“女人”“女孩”“那个女的”的用意也正在此处,三位女性对于彼此的救赎其实也就是女性对于自己的“自我救赎”。
参考文献
[1]李进祥.我的写作经历(创作谈)[J].朔方,2009(01).
[2][3]李晓伟.苦涩的坚守——论李进祥的小说创作[J].民族文学研究,2014(01):31–37.
[4]马凤鸣.李进祥小说中人性的光辉和温暖[J].黄河文学,2017(07):157–160.
[5][7]李进祥.带着男人去北京[J].民族文学,2015(08):06.
[6]李进祥.女人的河[M].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2019: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