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王朝中期文人眼中的开城形象
2020-09-05任洪航
【摘 要】开城在高丽王朝时作为首都开京存续了近五百年,因为其附近的松岳山上松林茂盛,所以又別名“松都”、“松岳”。其不仅因为华丽的宫殿与中央机构,是高丽王朝时期的国家最高权力的象征,同时又因为“开京八景”、“松都三绝”的存在,为其赋予了美丽的文学意象,成为朝鲜王朝时期文人墨客怀恋和咏赋的深处记忆。
【关键词】朝鲜王朝;文人;开京;记忆
开京在高丽王朝时,不仅是古代封建国家中央集权的象征,同时又因为悠久且富有价值的历史遗产,文人墨客的诗文记载,世俗民间的口语传说等,被作为一种特殊的形象而存在于人们的记忆深处,一提到开城或松都,人们首先想到的便是它作为高丽京畿的存在,代表了曾经的地位与繁盛,同时又因为文人赋予的美丽意象,在实际存续的历史遗物上,又点缀了幽微难觅的深层内涵。
一、高丽时期开京的都市文化
(一)高丽开京的城市构造
徐兢在《宣和奉使高丽图经》中对高丽的内城、外城、城门等有明确的记载:“其城皆无夹柱,护以铁筩。上为小廊,随山形高下而筑之。自下而望松山之脊,城垣缭绕若蛇虺蜿蜒之形。长霸门通安东府,光德门通正州,宣仁门通杨全罗三州,崇仁门通日本,安定门通庆广清三州,宣祺门通大金国,北昌门通三角山,薪炭松子布帛所出之道也。”[1]这些城门都十分华丽,雕梁画栋,显示出不一样的王城气象,并且建造技术比前代更加进步,建筑式样也更加丰富和复杂。例如其中的广化门“王府之偏门也。其方面东,而形制略如宣义,独无瓮城,藻饰之工过之。亦开三门,南偏门榜仪制令四事,北门榜周易乾卦繇辞五字,仍有春贴子云。雪痕尙在三云陛,日脚初升五凤楼。百辟称觞千万寿,衮龙衣上瑞光浮。”[2]可见当时中国的都市布局与汉诗文化对当时高丽王朝的影响。
(二)高丽开京的景观与都市文化
李齐贤在《益斋乱稿》中对开京八景做了详尽的描绘,并且对每一景都曾赋诗赞叹。例如:“紫洞寻僧:傍石过清浅,穿林上翠微。逢人何更问僧扉,午梵出烟霏。草露霑芒屦,松花点葛衣。鬓丝禅榻坐忘机,山鸟谩催归。靑郊送客:芳草城东路,疏松野外坡。春风是处别离多,祖帐簇鸣珂。村暖鸡呼屋,沙晴燕掠波。临分立马更婆娑,一曲渭城歌。黄桥晚照:隐见溪流转,纵横野垄分。隔林人语远堪闻,村径绿如裙。鸢集蜈山树,鸦投鹄岭云。来牛去马更纷纷,城郭日初曛。朴渊瀑布:日照群峯秀,云蒸一洞深。人言玉辇昔登临,盘石在潭心。白练飞千尺,靑铜彻万寻。月明笙鹤下遥岑,吹送水龙吟。”[3]在高丽时期,许多文人墨客都对开京进行了赋诗唱和,开京在文人的心中不仅是宗庙社稷的象征,更是一种精神家园,让士大夫们在政治斗争的朝廷中仍能寻找到亦官亦隐、寄情山水的幽情。
二、朝鲜王朝中期文人笔下的“故都”书写
朝鲜中期文人笔下的开城叙述多带有与京城汉阳明显不同的精神风貌,并且与汉阳不同的道德立场和情感表达正是其独特的象征。朝鲜王朝宣祖时期,宋象贤在壬辰倭乱之前赴任边疆东莱府使。日军侵略东莱城,他将境内的百姓和军人都召集起来,还叫来邻村的军士进入城内分守,慷慨激昂地与士兵们宣誓,保卫南门战斗。在其死后,将帅们开始纪念宋府使的牺牲,开城人开始建立祠堂祭祀。宋象贤既是壬辰倭乱期间忠贞的象征,也是作为开城人的认同感被纪念。
安庆昌作为松都的贫寒之人,性格不拘束且多有气节。李德浻在松都担任试才御史时,每次都与安庆昌一同居住,记录着朴渊瀑布和开城的奇谈怪论,后来被视为开城地区的文化记录。李德浻曾在《松都记异》一书中写到“常记新旧说话,赖以破寂,第念前朝往蹟俱在方策,百年故事真赝相混,姑以中古以来表著耳目者,抄为小说,以备闲览。言虽俚野,不无有助于名敎也云。”[4]但是李德浻编纂的《松都记异》并不是单纯的奇闻异谈,而是官员亲自在地方现场采录的实质性风俗或生活史相关记录,具有重要的意义。朝鲜王朝的建国主体士大夫们诽谤、贬低高丽的历史,再加上为了纠正事实被埋没,记录的各种文化信息,这本书具有很大的文献价值。在开城留守的李德浻在处理政务以外的闲暇时间里,用其他官员没有想到的部分努力收集记录。为收集地区内的口传资料,直接询问前代遗老整理事实,或亲自整理亲眼所见所感并收录在书中,这些可以解释为奠定开城历史和文化的整体性和地区性的重要因素。
在此之前的许筠担任黄海道知事和遂安郡守时,曾与安庆昌同行,交流过对开城的谈话和认识。此时许筠在开城写了一首诗,表达谢意之情。“逆旅相逢斜日时,古都风物入秋悲。劳生却被仙翁笑,三过开城不赋诗。”[5]虽然是文人们的日常诗话,但该内容表现了亡国后旧都开城的风物消失,在模糊的记忆中挣扎的现象。与此相关,开城人崔永寿等高丽末期知识分子通过梦境讲述对亡国的怨恨和回忆。主要内容是抨击高丽灭亡的责任,激进分子铲除郑梦周等知识分子和作为官员的郑道传等部分士大夫势力。没有忘却的记忆在亡国的百年后也播放着,其记忆的主体是在黄海监事在任的官僚文人李德浻,这是从后来作为杰出的文才在国王正祖时期进行悼念的车云辂(1559-1637)那里听到的进入梦境的话。通过开城人崔永寿的感叹,可以想象出对高丽亡国的怨恨。
许筠在其文集中也曾记录“松都三绝”黄真伊的故事,黄真伊本为开城盲女之子,性格倜傥如同男子,工琴善歌,时常遨游山水之间。地方州官宴请其他官员和使节,声妓满座。黄真伊就穿着破旧的衣服,满脸污垢的坐在位置上,泰然自若的唱歌弹琴,完全没有羞涩之意。平生最崇拜徐花潭的学问和为人,“真娘常白于花潭曰:松都有三绝。先生曰:云何。答曰:朴渊瀑布及先生暨小的也。先生笑之。此虽善谑,亦有是理。盖松都山水,郁然盘纡,人才辈出。花潭之理学,为国朝最。而石峯笔法,振耀海内外。近日车氏父子兄弟,亦有文名。真娘亦女中翘楚,即此可知其言不妄。”[6]其文集不仅记录了松都三绝,还记录了原籍开城的韩石峰,车氏父子三人(父亲车轼、兄车天辂、弟车云辂)也分别以书法和文章享誉朝鲜八道,更加突出了开城人杰地灵、源远流长的深厚文化底蕴,而“松都三绝”的文学意象更为开城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使其“风流”的城市状貌得以成为朝鲜王朝中期士大夫们想象中的文学空间。
结语
壬辰倭乱后的朝鲜王朝中期,文人们集中精力寻找开城从“首都开京”到京畿地区之一的“地方城市”新的变迁与定位过程。一方面随着儒学深化与性理学的发展,“忠贞”的形象得到强化。与此相关,进入这个时期后,主张其王氏正统性的意见开始抬头,在朝鲜建国以后对高丽始终坚守节义,进入山谷的72名贤者被重新评价,强调了郑梦周的节义。其次,以开京为代表的“风流”空间的形象形成。“松都三绝”成为朝鲜王朝中期广为人知的形象,最重要的是被正式记录在松都的史料和邑志中。从这里可以看出,自壬辰倭乱以来,对松都象征的风流和游览空间,朝鲜文人脑海中逐渐形成新的形象。
参考文献:
[1]徐兢:宣和奉使高丽图经·卷三[M].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09.
[2]徐兢:宣和奉使高丽图经·卷四[M].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09.
[3]李齐贤:益斋乱稿·卷十[M].韩国文集丛刊,韩国古典综合数据库.
[4]李德浻:松都记异[M].韩国文集丛刊,韩国古典综合数据库.
[5]许筠:惺所覆瓿稿·诗部一[M].韩国文集丛刊,韩国古典综合数据库.
[6]许筠:惺所覆瓿稿·说部三[M].韩国文集丛刊,韩国古典综合数据库.
作者简介:
任洪航,延边大学世界史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东亚古代城市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