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补子设计元素研究与创新应用

白玮，王宏付（通讯作者）

（江南大学 纺织服装学院，江苏 无锡 214122）

一、文官补子概述

（一）补子简介

补子简称补，是一块圆形或方形的刺绣织物，刺绣内容为鸟兽图案，文官使用鸟类图案，武官使用兽类图案。是缀于中国明代官员常服、清代官员补服、宗室以及命妇服上的装饰。中国古代封建君主专制时期，衣冠自上而下有严格的制度，在图案和色彩上都要严格地遵守形制秩序，官员的官服前后用金线或者彩色丝线绣织出两片相同的补子，使用不同的刺绣图案从而使品级和职务高低得以区分。

（二）文官补子纹饰内容及内涵

中国服饰审美文化中有“象德”和“比德”的审美现象，补子就体现了中国传统文化中装饰纹样的象征寓意。图案中禽类羽毛越美丽多彩，就体现越高的官职和爵位。如孔雀、锦鸡，就体现较高的官位。而官职品级较为低下的，会用如鸂鶒、鹌鹑这些羽毛较为普通的禽类来体现。补子极具文化性，拥有着丰富文化内涵的同时又有着标志封建等级、维护封建社会统治秩序的作用，是代表封建社会等级观念的重要内容之一。

（三）明清补子的区分

虽“清承明制”，明清两朝的补子大体相近，却有差别。从尺寸上区分：明朝补子大小约40厘米，清朝补子大小约30厘米。从结构上区分：明朝补子刺绣在大襟袍上，前后都是整块，清朝补子是缝在对襟上，所以前片是两个半块而后片是一个整块。从色彩上区分：明朝补子以素色为多，一般是红底金线盘制出各种规定图案，四周一般不用边饰，清朝补子以彩色为多，一般是绀色、黑色、红色底，五彩线绣制图案，四周装饰边饰。另外，明朝文官的四品、五品、七品、八品的补子图案都刺绣双禽，清朝文官补子都是刺绣单禽。

明朝文官补子上的禽类纹饰图案，从一品至九品分别为：仙鹤，锦鸡、孔雀、云雁、白鹇、鹭鸶、鸳鸯、黄鹂、鹌鹑。清朝文官补子上的禽类纹饰图案，从一品至九品分别为：仙鹤，锦鸡、孔雀、云雁、白鹇、鹭鸶、鸂鶒、鹌鹑、练鹊。

二、文官补子设计元素解析

（一）主体禽类元素

清朝文官补子中的禽类元素从一品至九品分别为：仙鹤，锦鸡、孔雀、云雁、白鹇、鹭鸶、鸂鶒、鹌鹑、练鹊。明朝八品、九品文官补子的禽类元素与清朝不同，分别为：黄鹂、鹌鹑。不同禽类元素象征意义不同。

1.禽类元素概述与解释

清朝一至九品文官补子。（图1）

（1）仙鹤补子。仙鹤被用于一品文官补子之上，故被称为“一品鸟”。仙鹤是指自然界里的丹顶鹤，外形特征：头小，顶有一块朱红，嘴部和颈部细长，腿脚修长纤细，羽毛多为白色，尾部有黑羽。丹顶鹤是古人眼里象征长寿和圣洁的神鸟，地位之高仅次于龙凤，用于一品文官补子上，有奏对天子之意。

（2）锦鸡补子。用于官补上的锦鸡形象为雄性锦鸡，外形特征：羽毛橙黄为主，色彩艳丽，长尾羽上有黑白相间的云状斑纹，腹部白，嘴和脚蓝灰。锦鸡象征吉祥，是传说能辟邪驱鬼的瑞鸟，古人爱用其羽毛作为装饰来美化服装，如帝王的礼服和武将的衣背头冠上的“华虫”，就是用其羽毛，表示威仪和显贵。在补子纹样中，通常采用白色绣线为底，用橘色细线层次分明地绣制出羽毛。锦鸡补子上红嘴和红足上下呼应，尾部左右的两条平行的长羽是识别其的重要特征。

图1 清朝一至九品文官补子

（3）孔雀补子。孔雀又名越鸟，雄性孔雀头部有高立的冠羽，身上的羽毛以绿色为主，色彩丰富，尾部羽毛上有眼睛状的斑点，斑点颜色多为蓝、紫、黄色。尾部一般收在身后，开屏时形成十分华丽的近一米的半圆弧。孔雀在古代，代表着大德大贤，是一种象征着富贵、吉祥、文明的“文禽”。补子纹样与自然界的孔雀颇为相近，双翅色彩丰富，羽毛排列整齐，尾部白羽间点缀水滴形花纹，对孔雀图案的描绘多集中在尾部。

（4）云雁补子。雁又名鸿，外形特征：羽毛为褐色、灰色或白色，颈部较长，嘴部有锯齿状边缘，属大型鸟类。补子中的云雁图案与自然界里真实的雁形体特征相似，但略有不同。云雁图案的尾部更短小，由中部至两侧呈现缩减形态，颈部、背部、双翅、尾部下方色彩描绘成丰富多彩的颜色。

（5）白鹇补子。白鹇又名银鸡，外形特征：整体白色羽毛中夹杂细黑色羽毛，头面红色，脖子有细青纹，尾羽长。白鹇自古以来被视为吉祥物，古代人认为白鹇能赶走灾害、祈求丰收、迎新纳福、除去污秽，是美好生活的象征。另外白鹇还是一种忠诚的“义鸟”，取其吉祥忠诚，纯洁正义，行止不急躁之意，故作为五品官员补子。白鹇图案灵活生动，补子中的形态与其自然界中的形态十分相近。

（6）鹭鸶补子。鹭鸶是指自然界的白鹭，又称白鸟，外形特征：羽毛洁白，头部冠羽突出，颈部呈“S”型，尾部较短，羽翼较大，丰满有力，头部与足部呈深色，腿部细长。白鹭是吉祥之鸟，并且白鹭和大雁一样飞行时有序排列，故用于六品文官补子之上，喻百官班次有序。鹭鸶图案整体凝练简洁，补子中的形态与真实的白鹭很相似。但补子中的白鹭嘴比实际自然界的白鹭更短，羽毛也更加丰满。

（7）鸂鶒补子。鸂鶒是指紫鸳鸯。紫鸳鸯体型比鸳鸯大，全身羽毛主体为紫色，嘴部和足部为赤红色，头有双色冠羽，背部有鳞片状羽毛整齐排列，全身毛羽色彩丰富，尾巴短。是一种被视为征兆吉祥的瑞鸟。由于其羽毛呈直立之状，寓意了百官臣子的忠心、眠宿如有敕令、兢兢业业。鸂鶒补子的装饰元素较其他补子更为丰富多样，主色为蓝色，各种蓝色层次感丰富。

（8）黄鹂补子。黄鹂外形特征：个头较小，羽毛颜色鲜黄华丽，嘴与头等长，翅尖长，尾短圆。因其毛色如披金衣，寓意身披金袍，官居高位，名利双收。在补子纹样中黄鹂的身体被夸张变大，展翅翱翔，形象变得更优雅大气。

（9）鹌鹑补子。在古代“鹌”和“鹑”本是两种鸟，后经语言演化将二者合称为一物，外形特征：个头较小，一般为褐色，有黑褐斑点以及淡黄色的细纹交错于上半身，下半身为灰白色。鹌鹑谐音是安全的“安”，象征着“事事平安”以及“安居乐业”。在补子中鹌鹑图案主体色彩为褐色，身体被拉长变大，不再是如雏鸡般很小的一只，形象变得端姿优雅。

（10）练鹊补子。练鹊又叫练雀、蓝鹊、绶带鸟。外形特征：形体优美灵巧，毛色带有金属光泽，头顶冠羽在鸣叫时立起，尾部有两根非常长的羽毛，约是身长的五倍，形似绶带。绶带在古代象征着等级、权利、富贵。练鹊因其尾羽与之相似，故得名绶带鸟，具有了上述的象征意义。文官补子中练鹊形象与自然界中的练鹊相似，全身覆盖的羽毛白净，头部和双翅色彩也简化为统一的白色，尾羽末端刺绣有黄色的形状似眼睛的斑，尾羽长度比实际更长，身体也夸张得更饱满。

2.综述

综上所述，文官官员的品级越高，其官补所绣的禽类图案越是繁复，刺绣的禽类所代表的寓意越是丰富深刻，其代表的地位就越尊贵。

（二）非主体非禽类元素

文官补子的主体纹样为禽，背景纹饰是非禽类纹样。主要有：几何纹样、江水海崖纹样、暗八仙纹样、云纹、如意、蝙蝠纹、牡丹纹、桃子纹、菊花纹、蝴蝶纹、火纹等，这些都是中国传统的吉祥图案。

1.背景纹饰

（1）几何纹样。几何纹样（图2）是周商时代的主要装饰纹样之一，是用当时文字构成的纹样，有“王”“万”“工”等字。这些用文字构成的纹样是连续延伸的，寓意着生生不息和循环往复。几何纹有大几何纹和小几何纹之分，构架方式不同，但都寓意长长久久。几何纹样结构简单，由一个简单的单体反复和连续变化，富有对称美感。

（2）江崖海水纹样。江崖海水纹寓意着疆土广袤，绵延不断，一般用于装饰边缘。纹样中用许多条有规律排列的曲线来表现海水的波纹，在水波纹边缘处也有表现浪花形态的大小不一的变化。江崖上的山石多呈规则的菱角状，多用方形或三角形来表现。山石立于浪中，周围迭起层层浪花，表其坚固之意。某些海水江崖呈均衡对称状，某些独立不对称。（图3）

（3）暗八仙纹样。“八仙”是神话故事中普渡众生的仙人，分别是吕洞宾、何仙姑、铁拐李、汉钟离、张果老、蓝采和、韩湘子、曹国舅。暗八仙是指他们手中持有的宝物法器，它们寓意吉祥，代表这八位神仙为众生赐福免灾。暗八仙纹样是整体与部分的拼合，每一个单一的图案都是由纹饰和飘带结合而成的。尤其强调整体美感。（图4）

（4）八宝纹样。八宝（图5），又叫做八瑞相或者八吉祥，寓意吉祥、幸福、圆满，象征佛法无边普渡众生，除了用于补子上，还多用于寺院、佛塔。八宝纹样和暗八仙一样是整体与部分的拼合，每一个单一的图案都系一飘带，既强调整体又统一中富于变化。

（5）云纹。云纹可自己排列组合，或用作修饰补充其他纹样。云纹在补子中所占的面积很大，数量也很多。纹样形态生动又灵活多变，可任意卷曲，当其为如意形状时，称为“如意云”。云纹在补子中呈现一种协调、动感之美。（图6）

（6）如意纹样。“如意”是根据古代搔杖的形象转化而来的，造型如灵芝，通常头部轮廓像心形一般，较为对称。如意纹一般形体流畅，呈卷曲状，寓意盘旋向上。因为菩萨多是手持如意，所以如意有护身的含义。既可以单独作主体，也可以作为一种配饰纹使用。（图7）

图2 几何纹样

图3 江崖海水

图4 暗八仙

图5 八宝纹样

图6 云纹

图7 如意纹

图8 蝙蝠纹

图9 牡丹纹

图10 桃子纹

图11 菊花纹

图12 蝴蝶纹

图13 火纹

图14 仙鹤元素包袋设计（笔者绘制）

图15 江崖海水元素包袋设计（笔者绘制）

（7）蝙蝠纹样。因蝙蝠的“蝠”与“福”谐音，所以蝙蝠象征着“福气”和“幸福”。蝙蝠纹和自然界的蝙蝠形态有差别，是人为的将自然界中蝙蝠形象进行美化创作。我国的传统文化是吉祥纹样经常是几个或者几种一起出现，蝙蝠纹样就是如此，较为经典的有“五蝠捧寿”。（图8）

（8）牡丹纹样。牡丹花是我国的传统花卉之一，从古至今一直被中国人喜爱。牡丹花的花朵硕大，色彩丰富多样，有着吉祥圆满、富贵荣华的寓意。牡丹纹样形状饱满圆润，花瓣层叠紧密，呈均衡式对称。除了补子之外，常被用于装饰碗、瓶、盘、壶等瓷器。（图9）

（9）桃子纹样。在古代的神话故事里桃子是神仙食用的仙果，凡人吃了仙果就可以延年益寿，所以桃子又被称为寿桃，寓意福寿安康，也代表着长长久久。现如今老人过大寿，糕点和蛋糕上也还是常以寿桃作基础装饰。桃子形象简单，造型固定统一，几笔即可勾画出饱满的形态。桃纹样一般也不会单个出现，经常两个或三个一起出现。（图10）

（10）菊花纹样。菊花也是自古以来被我国国民喜爱的花卉。菊花是花中的“四君子”之一，有着吉祥安康、淡然和素雅坚贞的寓意。纹样经常以两三个或多个重复的形式出现。（图11）

（11）蝴蝶纹样。自然界中的蝴蝶本身形态就非常美丽，且蝴蝶的“蝶”与“耄耋之年”的“耄”谐音。寓意着高龄长寿，有永享天年之意。又因“梁祝化蝶”的故事而象征着爱情。纹样的翅膀花纹各不相同，丰富多彩，灵活多变。（图12）

（12）火纹纹样。人类刚起源的原始时期，自身力量非常弱小，对于火的力量非常崇拜，所以创造出来了火图腾。火纹象征着光明，代表着未来。在补子纹样中的火纹一般与其他纹样搭配，作为修饰纹样使用。火纹是灵活变动的，底部粗、上部细，有很强的动感。（图13）

2.综述

综上所述，补子体现了中国传统的吉祥文化，装饰补子的元素也都是象征吉祥的图案。官员的品级越高，其官补所绣的装饰图案也会越多样，表达的内涵就越是丰富。

三、文补纹样设计元素的承扬与创新应用

（一）文补设计元素的承扬现状分析

补子在现代社会失去了等级划分的作用，其更重要的内容是文化含义，补子中的设计元素即传统图形可以表达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传统文化得以延续的唯一途径在于传承，传承的过程也是扩散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传统文化也会得到创新和发展。传承过程在民俗学中属于社会传承的范畴，以习俗的形式形成了代代传递的惯制，这种“从来如此”“古已有之”“习以为常”“约定俗成”的无意识的社会传承，其实质乃是民俗的传承。传播扩散的过程主要集中于家庭内部和邻里之间等，以亲族制度的传承为主要传播架道。当某些传统文化难以对人们日常生活产生指导作用时，人们就会不由自主地接受和创造具有适应性的现代文化。

当今，这些文官补子传统图形和其文化内涵在现代社会中仍然处于活跃状态，人们现如今仍然保留着有关的多种文化习俗，诸如过年贴的福字、年画、窗花中的图形元素，结婚喜贴的印花和传统风格婚服上的刺绣，老人过寿时穿着的服装和寿桃类食品等，都体现了人们借助这些元素，表达自己渴望福气和美好生活的心愿。

但由于社会阶级的消失，以及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发展，补子中设计元素在传承中趋于简化。女红技艺的逐渐失传、女性社会职能的转变、西方服饰的冲击，更是造成了日常服饰品中补子和相关设计元素的几近绝迹。

（二）文补设计元素的应用现状分析

随着中国民众受教育水平的不断提高，国民物质生活质量的稳步上升，人们必然将目光聚焦到文化领域，补子中的设计元素即传统图案也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产生了新的发展。现代设计包容万象，补子中的设计元素是对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高度概括，在设计表达中运用这些元素即是运用其背后寓意丰富的文化。在现代服装市场中，这些设计元素的应用大多以礼服为主，此类服饰款式做工考究，文补元素的呈现与近代汉族民间服饰相似，以真丝面料为主，主要以刺绣工艺呈现，所以价格昂贵。例如中式风格婚礼礼服是中国人婚礼中的必备服饰品，婚礼服中常用到蝴蝶纹、牡丹纹、江崖海水纹、云纹等元素。但这样的服装与日常服装相比需求量较小，并不会在日常工作生活中穿着。目前逐渐有设计师和服装品牌开始尝试在日常服装设计中融入中国传统文化元素。有道是民族的就是世界的，促进服饰创新的同时也提高中国文化的影响力。

（三）文补设计元素的创新设计运用

文补图案所表达的象征意义，作为人们广泛熟知的传统文化，至今仍处于活态传承和发展过程中，将文补中的元素应用于现代服饰品设计中，要将传统文化内涵与当代大众的审美有机结合。在设计过程中结合传承的现状，提取为人们所熟知且社会认可度较高的元素，进行包括服饰、包袋、配饰等设计。以图14为例，是将文补中的设计元素运用在包袋的设计上。目标定位人群为从事文艺工作的青年，他们具有一定的购买能力，且对日常生活用品有较高的审美需求，热爱复古或新颖另类的设计。在设计过程中将一品仙鹤补子中的元素进行提炼、概括，图案部分采用较昂贵的刺绣工艺手法，同时包袋整体风格融入现代设计的简练造型和配色。象征使用者人品高洁，寓意能在工作中出类拔萃、步步高升。以图15为例，目标定位人群为高校在读的学生，他们具有较高文化水平，热爱传统文化或对弘扬传统文化有一定的认识，热爱新颖的设计，具有一定的消费自主能力但不能承受过高的价格。在设计过程中将海水江崖纹以印花的工艺手法代替刺绣，印制在包袋上，提升包袋的耐用度并降低了价格。海水江崖纹寓意疆土延绵不绝，符合爱国的情怀，并且纹样造型和色彩活泼，有很好的装饰性能。

四、结语

对补子这类传统图案的研究和创新应用，更主要的是表现在加强其设计语言，使其形式的自由多变上，继承其设计元素所代表的文化的精髓部分，不是从表面形式上的探究与继承，而是要探寻民族文化的“根”本。立足于当今的社会文化背景之下，用新的手法将传统图案与现代工艺手法、现代材料相结合。当这些设计元素能更好地被现代人使用时，才能生发出具有永恒生命力的新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