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父母看戏
2020-09-02刘玉新
刘玉新
自从春晚走进了电视,就很少现场看戏了。因为春晚的高档次,把我们的胃口看大了,一般的戏竟然入不了眼,所以,不像小时候,一听说有戏看,连饭都不想吃,哪怕就是看一场街头艺人耍的猴把戏。
那天夜晚,是个意外的惊喜。中央民族歌舞团来到了长阳,我的印象里除了10年前央视“新视听”栏目组来清江“飙过一次山歌”,中央一级的歌舞剧团在清江演出并不多见。
于是,我赶紧想法弄到了四张票,一定要陪父母看场戏。位置虽然在中间,但在A1区,比起其它座位来,并不算差。最主要的是年近八旬的父母长年在地里劳作,少有机会现场亲眼看到这么高级别的歌舞表演,父母一听说,立马答应去看。
演出地点设在一中礼堂。当我们入座的时候,剧务人员正在调试灯光和音响,礼堂的楼上楼下很热闹。父母是第一次坐在这么好的礼堂看戏,看得出来,他们有些局促也有些紧张,戏还没开始,就生怕挡住了别人,很在意前后左右的议论。
我心里明白,歌舞类的表演隔这么远,既看不清演员的长相,也看不清动作的细节,只能凭感觉看看舞蹈队形,听听演唱的歌声。并不像坐在客厅看电视,那么清楚,甚至还可看到特写的镜头。
现场看戏,或许找的就是这种感觉,舞台的感觉,色彩的感觉,声音的感觉,真实让人觉得触摸到了节目的厚度、高度和宽度。
这种感觉,我曾带着父母游览车溪的时候有过。在车溪看民俗表演,母亲一听就特别熟,不仅喜欢看,还时不时地跟着哼几句。那天,母亲算是又找到了年轻时在大队戏台上的感觉。几十年过去了,她没想到,当年的山歌小调如今还有人专门表演,那调门、那身姿、那行头比过去更好,舞台的背景更漂亮,加上现代化的声光色电,看一场演出就像是过年看大戏。
为了找到感觉,我特意又带父亲参观了王家坝人民公社,从墙上的语录到食堂门口的记账黑板,从过道张贴的大字报到红卫兵演出的戏台子,父亲一边看一边点头,那是他曾经有过的生活,再现的场景让他触景生情了。他看着我,虽然没多说话,但那意思分明告诉我,生活的积淀值得记忆,记忆的点滴需要回味。
看着两个老人津津有味地看戏,我的思绪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小时候,我们常常追着赶着父母去看戏看电影。最小的一个,不是母亲从怀里朝上举着看,就是骑在父亲脖子上看,至于他们看没看,若干年后才懂得,他们看戏只是顶了个名。一大堆孩子,管了小的又怕丢了大的,一门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哪还有精力去看台上究竟演了些什么呢?
印象最深的是我六岁那年,资丘举办白求恩展览,其诱惑力不下于看戏,我死缠烂打要跟着父亲去,父亲没法子,只好连夜带着我赶路。人山人海,没地方坐下,更没地方睡觉。我几乎是被父亲拎着胳膊一路踮着脚小跑去的。一路所过,我看到的尽是别人的后脑壳和脚后跟,来回六十多里路,当我一头趴在自家堂屋的时候,我浑身的筋骨都散架了。后来才知道,那次一个几千人的小镇居然接纳了十万之众,难怪人多得无立足之地呢,后來也才知道父亲比我更吃亏。
现在,我们长大了,不再需要举着顶着了,也不会死缠烂打了,但父母也老了。来的路上,我们一人搀扶一个,不是他们已走不动,而是从小就传递给我们的一种爱意,自然而然地延续了下来。或许就像小时候举着托着我们看戏一样,搀扶成了一种亲近,搀扶成了一种守护,搀扶也成了一种感情上的无言交流。
趁着台上换场的时候,我拧开矿泉水瓶盖,递到父母手中,解解渴,也驱驱热气。交谈中,父母都说节目好看,到底是中央民族歌舞团的表演,水平就是不一样,来得值!
节目一个一个地演,我看到父母看得很专注,生怕漏掉一个细节。散场的时候,我们搀扶着父母靠边等候,等别人都出了礼堂,我们才退场。
天空蔚蓝,一轮明月照得泉溪河的水面上波光点点。风拂过小桥,人走在上面,很凉爽很舒服。以后要是还有好戏看,我依然要带上父母,就像小时候回家伏在父母的肩背上,醉在月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