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替代性教育服务的实践特性及其对我国“危机”学生专门教育的启示

沈永辉 于爱玲

2019年10月以来，全国人大常委会发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修订草案）》和《中华人民共和国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法（修订草案）》向社会征求意见。从两法的修订草案可以看出，针对有严重不良行为未成年人的专门教育都有了更加明确和细化的规定。而在教育惩戒的立法呼吁中，教育部也在《中小学教师实施教育惩戒规则（征求意见稿）》中，针对“学生违反校规校纪情节较重时或出现屡教不改、欺凌同学等恶劣情节时”拟将专门教育作为惩戒措施给教师赋权。从上述立法和规范性文件的拟定意向中可以看出，针对有偏常行为的学生实施专门教育，将在过往我国“工读教育”实践场域中有所拓展，并提出了更具实践意义的质量要求。为此，在比较研究的视阈之下，本研究通过分析英国政府网站①网站地址：https://www.gov.uk/。由于英国的国家体制，在联合王国中英格兰、威尔士、苏格兰及北爱尔兰的教育系统各不相同，教育权力也属于不同的政府。其中，英国政府（UK government）负责英格兰（England）地区的教育发展及管理。因此，本研究中所引用在英国教育部网站的数据均属于英格兰地区的教育数据。公开发布的替代性教育服务（alternative provision）数据和报告，对英国替代性教育服务的实践特征进行分析，以期对我国专门教育政策制定和实践有所启发。

一、“危机”学生专门教育：英国替代性教育服务的概念及其发展概况

在英国，替代性教育服务是指为无法到主流学校（mainstream school）学习的儿童提供的教育环境。①Department for Education, Main Text : Schools, Pupils and Their Characteristics January 2019, https://assets.publishing.service.gov.uk/government/uploads/system/uploads/attachment_data/file/812539/Schools_Pupils_and_their_Characteristics_2019_Main_Text.pdf,2020 年2 月21 日访问。英国政府网站可以查询到“替代性教育与学生转介服务”（Alternative provision and pupil referral units），旨在给地方政府和其他替代性教育服务提供者（alternative provision providers，AP）提供官方指导。这一服务主要是针对有特殊教育需求的儿童。②参见英国政府网站，Department of Education, Alternative Provision, https://www.gov.uk/government/publications /alternative-provision, 2020 年2 月19 日访问。根据教育部给地方政府提供替代性教育服务提供的官方指导③参见英国政府网站，Department of Education, Alternative Provision：Statutory Guidance for Local Authorities, https://assets.publishing.service.gov.uk/government/uploads/system/uploads/attachment_data/file/268940/alternative_provision_statutory_guidance_pdf_version.pdf, 2020 年2 月19 日访问。，替代性教育服务包括：由地方政府为由于排斥（exclusion）、生病或其他原因而无法接受适当教育的学生提供的教育；学校为限期停学的学生（fixed period exclusion）提供的教育；学生被安排到校外特定地点进行专门辅导以改善他们的行为。由此可见，替代性教育服务的服务对象具有某种“危机”特征，即从发展的角度来看，此类学生正处于某类发展危机之中。同时，替代性教育服务的场所及其内容具有某种“专门”属性，即针对学生特殊的教育需求，设置专门场所或者提供专门辅导。因此，替代性教育服务在英国作为一种教育干预措施为处于发展“危机”的学生提供针对性的服务，是在主流教育之外构建的特殊教育实践场域。

在实践中，替代性教育服务有多种形式，包括学生转介中心（pupil referral units，PRUs）、替代性自由学校（AP free schools）、替代性学校（alternative academies）以及独立运营的服务提供机构（independent providers）。其中，学生转介中心由地方政府建立的机构，用以服务那些因为被学校排斥或者由于身体、心理健康而无法到普通学校就读的学生。当学生转介中心作为连锁学校的一部分（part of a chain of academies）自愿转变为学校或者由于赞助者的资助而转变为学校时，学生转介中心就成为了替代性学校（alternative academies）。由于学生转介中心、替代性自由学校、替代性学校是由地方政府建立或者经由教育部注册备案，从某种程度上说，它们属于最为典型的“正规”替代性教育服务。因此，也就有较为完备的数据积累。根据英国教育部发布的《学校、学生及其特征：2019》（Schools, Pupils and their Characteristics:2019）的统计数据，从2003年到2019年，经过教育部注册的学生转介中心数量从360所迅速增长至458所，并逐步回落至350所左右，服务学生数量维持在1.2万至2.5万之间。④该统计数据中学生转介中心相关数据均包括地方政府举办的替代性学校和替代性自由学校。

在典型的“正规”替代性教育服务机构之外，英国还有类型多样并未被纳入官方统计数据的替代性教育服务机构。在《替代性教育2014》报告中，研究人员列举了7个替代性教育服务机构样本，以说明其类型的复杂性⑤Ofsted, Alternative Provision：A Report on the Findings from the First Year of A Three-year Survey,https://assets.publishing.service.gov.uk/government/uploads/system/uploads/attachment_data/file/498659/Alternative_provision_report_on_findings_from_the_first_year.pdf, 2020 年6 月19 日访问。.：

（1）该组织是一个注册慈善机构，每周为每位学生提供1-4天的拓展性工作体验（extended work experience），提供职业教育课程以及核心课程，有160名非全日制学生，为来自41所不同学校的14至16岁的学生提供服务。

（2）一家注册慈善机构设立的替代性教育服务机构。它与几家慈善机构和地方政府合作，旨在为被永久性开除的学生提供服务。它的重点项目是拳击训练。

（3）全国连锁的“健身学院”，针对14至16岁的学生，旨在通过体育和健身教练资格来吸引年轻人接受教育。

（4）一个小型的独立汽车工厂，专门生产汽车电子设备。仅有厂主和一名工人。这个工厂能够满足一名学生每周一次的拓展性工作。

（5）一个全国性的教育慈善机构，在全国各地都有教育中心。其目的是让不受欢迎的年轻人重新参与学习，提高他们的自尊。学校规模很小，只有七到八名学生、一名中心管理者和一名导师。标准模式是让学生参加为期12周的课程，每周两天，其余时间在学校学习。

（6）慈善机构运营的培训机构，附属于当地一家小型电台。该机构培训主持人，还提供实习机会，尤其是对那些缺乏自信和沟通能力的学生。目前，有5名来自不同学校的学生参与，部分学生每周只来半天。

（7）基于社区利益考虑而成立的农场。该校每周招收6所学校的40至45名学生。他们都是14到16岁的学生。在同一时间最多有12名年轻人参加。

二、替代性教育服务的学生特征：政府选择与学生需求的双重视角

根据英国教育部发布的《学校、学生及其特征：2019》，接受替代性教育服务的学生具有显著的结构性特征，即学生在性别、年龄以及经济条件都具有明显的特征。2019年，在学生转介中心接受服务的学生主体是11-15岁的学生，占比达到87.4%；从性别来看，男生的数量远远超过女生，达到72.33%。从经济条件来看，接受替代性教育服务的学生中经济条件较差的学生比例远高于主流学校比例。这可以从符合并申请了学校免费餐食的学生比例在不同类型的学校分布数据中得到印证。

表1：2019 年英国学生转介中心学生特征

基于上述学生的社会结构性特征，为了进一步把握这一特殊学生群体的内在属性，本文还根据2018年英国教育部发布的报告《替代性教育服务市场分析》①Isos Partnership, Alternative Provision Market Analysis, https://assets.publishing.service.gov.uk/government/uploads/system/uploads/attachment_data/file/752548/Alternative_Provision_Market_Analysis.pdf, 2020 年4 月17 日访问。，在政府选择和学生需求双重视角下，总结了接受替代性教育服务的学生的内在属性特征。该报告是英国教育部委托Isos Partnership开展研究的成果。研究团队于2018年春季和夏季学期调查了118个地方政府（local authorities，LAs），同时在15个地方对学校、替代性教育服务机构以及政府官员进行补充调查，重点关注了各个地方如何组织替代性教育，替代性教育需求的影响因素以及促使“地方替代性教育体制”发挥功效的原因。

（一）政府选择：被排斥的学生

对地方政府的调查显示了从政府角度提供替代性教育服务的多重目的。调查人员设置了9个选项用以反映政府举办替代性教育服务的目的：为排斥的学生服务（provision for excluded pupils）；健康相关的原因（provision for healthrelated reasons），包括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两个层面；早期预防性支持(early preventative support)，包括预防永久性开除和在转介到替代性教育服务机构之前的预防性干预措施；参与教育的替代性方式(alternative pathways for engagement)；使得学生重返校园(provision for pupils reintegrating into schools)；为新来的学生提供服务(provision for new arrivals)；缺乏其他的专门教育(due to lack of other specialist provision)；为由于缺勤而未注册的学生服务(provision for pupils off-rolled due to attendance)；为由于学业问题而未注册的学生服务(provision for pupils off-rolled due to academic issues)。大部分受访的地方政府都在目的选择时选择了多个选项，比如有66个受访地方政府选择了5-7个选项。

与替代性教育服务的定义相一致，有最高比例的受访地方政府选择了替代性教育服务是为被排斥的学生服务（95%）。学校排斥包括永久性开除（permanent exclusions）和限期停学（fixedterm exclusions）。根据英国的相关规定，永久性开除只能是学校的“最后举措”，以处理学生对学校纪律政策的严重违反或持续性违反，或者是当学生留在学校会对教育开展、学生自身利益以及其他学生的利益造成严重伤害。而限期停学在一学年只能够给予学生最多45个学习日的限期停学，并且在停学期的最后阶段，学校应该采取措施帮助学生重返校园。①IFF Research Ltd：Martin Mills, Patricia Thomson, Investigative Research into Alternative Provision, https://assets.publishing.service.gov.uk/government/uploads/system/uploads/attachment_data/file/748910/Investigative_research_into_alternative_provision.pdf, 2020 年4 月17 日访问。比例相对较高的与健康相关的原因（80%）和早期预防性支持（78%）都在某种程度上体现了一种制度性设置的排斥。因此，从政府的角度接受替代性教育服务的学生是“被排斥的学生”。

（二）学生需求：寻求合适的教育机会

从学生需求的角度出发，调查总结了四类学生群体能够在替代性教育服务中得到支持：

一是由于个别突发事件或临时被安置在替代性教育机构中的学生（Pupils in AP due to oneoff incidents or temporary circumstances）。比如对老师施暴或者携带攻击性武器、违禁品进入学校的学生。同时，也有部分学生是因为在学期中途转学到当地，在暂时没有合适的学校接收情况下被安置在替代性教育服务机构之中。这部分学生的特征是他们并非因为复杂的潜在需求而进入替代性教育机构，只是因为个别事件或者短暂原因无法进入主流学校学习。因此，对这类学生的工作重点在于确保他们继续接受教育的同时，尽快帮助他们重返校园。当然，这部分学生中也有因为健康原因或者怀孕而不能到主流学校就读的情况。

二是需要替代性课程或学习环境的学生（Pupils who need an alternative curriculum or learning environment）。这部分学生正在主流学校学习，但是，学校认为他们学习困难并且在行为规范上存在管理难度。这部分学生往往能从小班学习中获得更多的关注和支持，并且替代性教育服务能够给他们制定更加个性化的学习课程。这部分学生并非被排斥在主流学校之外，只是在替代性教育服务机构中短暂学习或者非全日制学习。

三是脆弱的学生（Vulnerable pupils）。这一部分学生是能够从更注重养育、以治疗为基础的学习环境（a more nurture-led, therapeutic-based learning environment）中受益的群体。他们的脆弱性主要源于他们在家庭中遭受过忽视或虐待而产生的心理健康问题。这些学生可能没有从家庭或教会的支持中受益，或者他们的行为和对其根本需求的不了解导致他们受到纪律处分，被主流学校排除在外。他们或许因为心理健康原因被学校拒绝接收或退学。

四是散漫的学生（Disengaged pupils）。这部分学生往往心怀不满，并且已经不再上学。通常他们由于非常低的出勤率或是自己不再上学或者由于低出勤率而被学校开除。在许多情况下，他们的行为表现有复杂的因素，往往与家庭背景或者照护体制的经历有关。这部分学生也包括那些有加入团伙或者已经加入团伙的学生，并且他们往往有进入刑事司法系统的风险或者已经被卷入其中。

三、替代性教育服务的经验反思：成功与阻碍

作为一项为处于发展“危机”之中的青少年学生提供的专门教育服务，由于其服务对象的特殊性，教育设置的非传统性，英国政府和社会也一直在对此项教育实践进行评估与反思。2011年开始，英国教育部委托英国教育、儿童服务与技能标准办公室（The Office for Standards in Education, Children’s services and Skills, Ofsted）开展了关于替代性教育的系列评估研究，并相继发布了《替代性教育服务2011》《替代性教育服务2014》和《替代性教育服务2016》。①Ofsted, Alternative School Provision: Findings of A Three Year Survey, https://www.gov.uk/government/publications/alternative-school-provision-findings-of-a-three-year-survey, 2020 年2 月21 日访问。旨在通过调查分析，系统总结替代性教育服务取得成功的原因，并重新审视与之相关的议题。2018年英国教育部发布了《为所有学生创造机会：替代性教育服务的愿景》（Creating opportunity for all: our vision for alternative provision）②Department of Education, Creating Opportunity for All：Our Vision for Alternative Provision https://assets.publishing.service.gov.uk/government/uploads/system/uploads/attachment_data/file/713665/Creating_opportunity_for_all_-_AP_roadmap.pdf, 2020 年2 月19 日访问。，报告了英国政府关于替代性教育服务的改革方向。于此同时，英国的社会组织也参与到替代性教育服务的评估反思中。2015年由王子信托基金（The Prince’s Trust）委托诺丁汉大学帕特·汤姆森教授 （Pat Thomson）和朱迪·彭纳基亚（Jodie Pennaccchia）研究员对具有“良好实践”的替代性教育机构的研究报告《何为替代性教育服务？——为脱离主流教育的年轻人提供有效支持》（What's the alternative? Effective support for young people disengaging from mainstream education）③Thomson P, Penacchia J, What’s the alternative? Effective Support for Young People Disengaging from the Mainstream,School of Education, The University of Nottingham, 2014.发布，总结了替代性教育服务的成功经验与发展阻碍。

（一）替代性教育服务的成功要素

综合来看，替代性教育服务的成功要素可以从宏观系统建构和微观主体互动角度进行分析。

1.“供给-需求满足”的系统建构

从替代性教育服务的地方供给和需求的角度，研究人员认为运行有效的替代性教育体制应该重视三方面：替代性教育服务战略计划以及广泛的主体参与的重要性；需要在学校、替代性教育服务机构、地方政府以及其他合作机构之间形成正确的责任划分；替代性教育服务与地方其他系统内部关系的重要性，包括与主流学校、特殊教育与残疾人教育（SEN and SEND）、早期帮扶社会关怀机构以及地方健康服务组织。

由此可见，从整体性出发，将替代性教育服务视为社会系统的一个部分并将之与系统中的其他部分建立有效的连接是其发挥系统功能的保障。

2.学校与替代性教育服务机构基于共享价值基础的良性互动

从更加微观的视角来看，替代性教育服务的成功要素来源于学校与替代性教育服务机构的良性互动。而从目前的研究来看，研究人员认为这样的良性互动一方面来自于双方共享的价值基础，另一方面来自于在委托关系中的良性互动。

双方的共享价值方面，帕特·汤姆森和朱迪·彭纳基亚总结了有质量的替代性教育服务机构的秉持的价值基础包括：安全和关爱、关系和社群、关于选择和自治的全面观点、倡导和正义、合作与分享。他们认为有质量的替代性教育服务将这些价值融入员工筛选，培训和绩效管理，由此形成的实践特征包括：对于年轻人的积极关注；关系本身就是一项学习目标；项目的灵活性；对于空间和场所的关注；对“过渡”的审慎思考；安全至上；与社区、合作学校以及其他合作机构的关系尤为重要；对项目进展的常规监测；达到并超越期待是常见的；高水平的员工是关键；监测和评价的常规使用。④Thomson P & Penacchia J, What’s the alternative? Effective Support for Young People Disengaging from the Mainstream,School of Education, The University of Nottingham, 2014.

委托关系中的良性互动方面，英国教育、儿童服务与技能标准办公室（Ofsted）认为良好的委托是：学生可根据自己的需要自行选择，而不是被派往容易找到的地方；与地方当局、其他学校和不同的组织合作，帮助调试过程和使用的范围和质量；学校给服务机构提供有质量的学生需求信息方面有了良好的进步；学校给予提供者良好的支持，而提供者发现这种支持是有用的；通过其他途径获得有用的资格和明确的晋升途径；使用替代教育服务可以收到改善学生的效果，特别是出勤率和在校行为，以及就业所需的技能；学生们自己积极地反思他们的经历所带来的影响，认识到他们的自信和自尊、他们承担更多责任的能力、他们的就业技能、动力以及他们对学习价值的理解等方面的改善。①Ofsted, Alternative School Provision: Findings of A Three Year Survey, https://www.gov.uk/government/publications/alternative-school-provision-findings-of-a-three-year-survey, 2020 年2 月21 日访问。

（二）替代性教育服务的阻碍因素

2011年，时任英国教育大臣的迈克尔·戈夫发表主题为“教育社会底层”（educational underclass）的演讲。他所指的“社会底层”是呼吁关注那些游离于主流教育之外的学生，他们学业表现不佳，在成长过程中缺乏称为成功社会成员的技能。②Charlie Taylor, Improving Alternative Provision， https://www.gov.uk/government/publications/improvingalternative-provision, 2020 年4 月18 日访问。2011年英国教育、儿童服务与技能标准办公室（Ofsted）发布的关于替代性教育服务的评估报告使得人们对于大量处于监控空白的服务机构之于“危机”儿童发展的实质影响表示担忧。在后续开展的评估报告中，尽管可以发现替代性教育服务机构的质量在总体改善，但是仍旧存在一些问题阻碍替代性教育服务发挥应有功能。

1.学业标准的缺失与忽视

尽管替代性教育服务机构作为服务“危机”学生的机构在行为支持、技能拓展方面展示了其灵活性和丰富性。但是，作为教育机构，学业标准仍应是替代性教育服务的考量要素。这也是能否实现部分学生重返主流学校学习的关键。从目前的研究报告来看，研究人员均指出在替代性教育服务机构中缺乏对课业的要求。帕特·汤姆森和朱迪·彭纳就指出：“替代性教育服务的课程提供缺乏挑战性，不够关注学习，提供的教学内容比较边缘。考虑到替代性教育项目中的青少年的需求，对于基础课程内容设置缺乏明确的标准。”英国教育、儿童服务与技能标准办公室（Ofsted）的调查也显示有四分之一的机构为非全日制的学生开设的学业课程太少，使得他们继续学业存在困难。③Ofsted, Alternative School Provision: Findings of A Three Year Survey, https://www.gov.uk/government/publications/alternative-school-provision-findings-of-a-three-year-survey, 2020 年2 月21 日访问。

2.有效的信息共享不足，缺乏系统数据支持评估

对于替代性教育服务的效果评估是研究人员和社会大众对于此项专门教育最为关切的部分。然而，在众多研究和评估报告中，缺乏有效的信息数据是制约研究人员对其教育效果进行评价的原因。这可以从横向的学生信息共享和纵向的历史数据收集缺失中找到原因。

横向的学生信息共享不足是指学校在转介学生到替代性教育服务机构时，未能将学生完整的、有价值的信息告知给替代性教育服务机构。这既使得机构在服务学生方面缺乏针对性，也使得在评估学生进展时缺乏参照。纵向的历史数据缺失是指替代性教育服务作为一个独立的专门教育领域缺乏对完整教育过程数据的累计，从而使得对专门教育的社会评价没有依据。

3.弱势儿童的受教育权利保障仍需持续关注

从现有的统计资料可以看出替代性教育服务的学生呈现显著的结构性特征，而接受替代性教育服务的学生的“危机”又始终是个体与社会制度互构的结果，学生的生存状态受到体制性因素的影响。因此，有研究人员在对替代性教育服务评估后认为，急需确认女童、农村青少年、缺乏社会支持系统的青少年以及加勒比地区和吉普赛青少年的受教育权利。研究人员认为这些处于社会结构边缘的学生可以在学校排斥数据和学生逃学数据中找到，但是他们很大程度上被替代性教育服务所忽略。同时，研究人员还指出“对于转介程序、替代性教育课程、社区实践中可能再生产的不公平模式我们了解的太少”，呼吁从更高层次来关注教育权利保障及其社会公平问题。①Thomson P & Penacchia J, What’s the Alternative? Effective Support for Young People Disengaging from the Mainstream,School of Education, The University of Nottingham, 2014.

四、启示：“危机”学生专门教育的服务提供与改进

英国作为儿童福利制度建构最早的国家，其儿童福利意识和制度体系也相对完整。对于游离在主流教育之外的“危机”儿童的专门教育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其儿童福利制度的拓展。

（一）重新定位专门教育的服务属性

工读学校在中国的实践有超过60年的历史，其政策和实践的属性定位在社会控制与教育保护的权力博弈中边界模糊。尽管根据现行和拟修订的《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法》，专门学校在法律定位上或将还属于针对有严重不良行为的控制手段。然而，从“一般预防”到“一般不良行为干预”的拟定内容中可以看出，具有专门教育性质的教育措施与主流学校的教育管理需要进一步的融合。从近年来的专门学校实践来看，进入专门学校学习的学生触刑的比例越来越少，在一些专门学校甚至几乎没有。与之对应的情形是，越来越多的学生由于无法适应主流学校的教育设置而选择进入专门学校。因此，以一种教育服务性质定位的“替代性教育服务”在英国的实践也就给予重新定位我国专门教育的服务属性重要启示。

同时，从英国替代性教育学生的社会结构性特征中可以看出，替代性教育服务呈现了为面临成长“危机”的学生这一社会“弱势”青少年提供专门教育服务的实践特征。因此，转变属性定位的专门教育在我国的实践中也应该关注处于社会结构不利地位的学生，以专门教育服务实现社会的补偿正义。

（二）专门教育的形式应该在与主流学校的有效互动中进一步丰富

基于专门教育服务的属性定位，英国替代性教育逐步明确了其与主流学校的委托关系。并且，基于双方共享价值基础的良性互动被认为是其取得成功的重要因素。在具体的互动中，英国替代性教育服务的内容提供呈现了个性化的特征，组织形式也在全日制外形成了更加灵活的学制特征。对于国内的专门学校实践而言，在累积了丰富的“危机”学生教育管理经验基础之上，应该踏出自己的“圈子”与更广范围的教育系统和其他社会服务机构进行多元化的灵活合作。

事实上，在专门学校的实践历史中也出现过“工读预备生”这样对工读学校固定教育形式的突破。但是，目前看来并未被固定下来，形成成熟的经验。同时，在现实的实践中，专门学校与主流学校由于诸多因素的共同作用形成了一定的鸿沟，使得学生并未在二者之间进行自主、灵活的选择。因此，专门学校的实践发展应该在服务属性定位基础之上，以学生需求为核心，与主流学校建构良性的互动关系，以丰富自身的教育形式。

（三）将市场化的专门教育服务机构纳入系统管理

英国替代性教育服务的实践中存在大量的独立机构，它们规模较小，提供个性化的服务内容。然而，英国教育、儿童服务与技能标准办公室（Ofsted）从2011年开始关注那些并未被纳入监管的机构存在的问题，并将之反馈至英国教育部，使得官方监管逐步介入，以确保儿童权利不受侵犯。反观国内的专门教育实践，在“正规”的工读学校之外，事实上也存在以青少年行为矫治为目的的教育机构。其规模和服务质量如何目前看来是一个未知之数。2017年江西豫章书院事件就是这一现实问题的集中反映。因此，基于中国目前的现实实践，有必要对存在的市场化专门教育服务机构进行排查，并纳入系统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