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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雕龙》“通变”说新辨

2020-08-31田晓婧

牡丹 2020年14期
关键词:会通文心雕龙文风

文体之因变、文风之代变是文学发展的外在表征。刘勰将“通变”用于描述文学发展的过程,认为文学的发展不仅要顺应规律,更要发挥作者的能动性,即以作者自身创作的会通适变,使文体、文风顺时、顺势、顺情而变。目前,学界有关“通变”说的解说,主要存在复古说、常变说、继承和革新说、变新说以及会通适变说这五种观点,会通适变说在强调文学发展的“通”与“变”时,又十分注重作者作为文学创造主体的审美体验,故更为贴合刘勰的“通变”精神。“沿波讨源”是刘勰论述文学一脉相承发展的方式。刘勰运用此種方法,从文学发展的全局出发,得出“变”是文学发展的常态,“通”才是文学延续的根源的结论,并对创作者提出“圆览”的创作期待。同时,刘勰“通变”说中所体现的文风代变的学术观点,亦可视作“一代有一代之文学”观念的精神源头。

魏晋南北朝时期是文学自觉的时代,而“通变”说作为《文心雕龙》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学说之一,亦具有文学自觉的时代色彩。因此,研究《文心雕龙》的“通变”说,探究其源流脉络、思想内涵、文学内涵及其对后世的影响,对了解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文学及思想状况,明晰文学发展的一脉相承性,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一、《文心雕龙》“通变”说综览

《文心雕龙·通变》开篇即言:“夫设文之体有常,变文之数无方。何以明其然耶?凡诗赋书记,名理相因,此有常之体也;文辞气力,通变则久,此无方之数也。名理有常,体必资于故实;通变无方,数必酌于新声:故能骋无穷之路,饮不竭之源。”“诗赋书记”即指不同的文体,“文辞气力”指作者的创作方法,当作者不同的创作方法施于“诗赋书记”等文体时,又会形成不同的文风。刘勰将“通变”用于描述文学发展的过程,认为在文体方面“资于故实”、在创作方面“酌于新声”的“通变”,可使文学永恒发展。文体、文风的变化是文学发展的重要表象,但刘勰认为近代文人“竞今疏古”的创作方法所导致的文体、文风之变,并不是文学的“通变”。因此,下面试从文体之因变、文风之代变这两个角度入手进行分析,以期综览《文心雕龙》“通变”说。

(一)文体之因变

“原始以表末,释名以章义,选文以定篇,敷理以举统”,这是刘勰“论文叙笔”的方式。“文笔之分”在六朝文学中不乏论述,但刘勰在“论文叙笔”时不仅注重辨析文体,还注重列举文体的演变过程并总结写作经验,以便后世作者“参伍因革”,可见刘勰在创作《文心雕龙》时已意识到文体的“通变”。现以《文心雕龙·议对》篇中“议”这种文体为例,试观《文心雕龙》中的文体之“通变”。

《文心雕龙·议对》开篇便对“议”这种文体“释名以章义”:“‘周爰咨谋,是谓为议。议之言宜,审事宜也。《易》之《节卦》:‘君子以制度数,议德行。《周书》曰:‘议事以制,政乃弗迷。议贵节制,经典之体也。”刘勰首先对“议”这种文体的名称和含义进行解释,认为“议”是一种经典的文体,有多方讨论商酌、审查事理是否相宜的含义。“释名以章义”之后,刘勰接着以管仲之言为切入点,将“原始以表末”与“选文以定篇”相结合,历数“议”这种文体的发展演变脉络以及其在各个发展阶段中具有代表性的作家作品。例如,商鞅实行变法,甘龙与之的辩论尚属“议”体未成典章制度之时;而发展至三国,时人司马芝的对恢复五铢钱的建议,便可称通晓“议”体之作。汉代,“议”体发展成“驳议”体制,汉代的应劭、晋代的傅咸都是善于写“驳议”体的时代代表者。最后,刘勰在明确“议”体功用的基础上进行“敷理以举统”,概括“议”体的写作之理和为文之道,得出“故其大体所资,必枢纽经典。采故实于前代,观通变于当今;理不谬摇其枝,字不妄舒其藻”的“议”体创作总结。刘勰在《议对》篇得出的“采故实于前代,观通变于当今”的结论,与《通变》篇主张的“名理有常,体必资于故实;通变无方,数必酌于新声”,都强调文体“采故实”和“观通变”的重要性,证实文体确有因变,故文体需“通变”。

变是文体发展的普遍状态,例如,《明诗》篇有“宋初文咏,体有因革”的言论,《颂赞》篇有“斯则野颂之变体,浸被于人事矣”的言论,《祝盟》篇有“体失之渐也”的言论,《铭箴》篇有“战代以来,弃德务功,铭辞代兴,箴文萎绝”的言论,《哀吊》篇有“崔瑗哀辞,始变前式”的言论,《诸子》篇有“两汉以后,体势漫弱,虽‘明乎坦途,而类多依采,此远近之渐变也”的言论,《诏策》篇有“今诏重而命轻者,古今之变也”的言论。刘勰虽认可文体应随时代的发展而发展,但并不认为文体的因变就是文体的通变。恰如刘勰在《明诗》篇所言“然诗有恒才,思无定位,随性适分,鲜能圆通”和《定势》篇所言“因情立体,即体成势”“循体而成势,随变而立功”,文体的通变除了顺时,还应顺情、顺势而为。因此,要实现文体的通变、文学的永恒发展,这其中应包含着作者的主观努力。

(二)文风之代变

文风即文章的风格偏向,刘勰认识到文风代变这一文学现象,故在创作《文心雕龙》时多次致意。例如,《通变》篇有言:“暨楚之骚文,矩式周人;汉之赋颂,影写楚世;魏之篇制,顾慕汉风;晋之辞章,瞻望魏采。榷而论之,则黄唐淳而质,虞夏质而辨,商周丽而雅,楚汉侈而艳,魏晋浅而绮,宋初讹而新:从质及讹,弥近弥澹。”刘勰认为各个朝代的文体都是从前代承袭而来,不同朝代的文风也是不同的,且有愈加淡乎寡味的发展趋势。刘勰肯定文风应随时代的变化而变化,文学发展也应顺应这一规律,故在《时序》篇有“时运交移,质文代变”“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在《镕裁》篇有“刚柔以立本,变通以趋时”的语句。但上所论的“从质及讹,弥近弥澹”的代变的文风,并非刘勰所主张的文学“通变”时的文风。那怎样才能实现刘勰所主张的“通变”时的文风代变呢?除“变通以趋时”外,还要求创作者在进行文学创作时将情与势结合,以自我创作风貌的改变,实现时代文风的新变。

作者的创作风貌之变是文风代变的重要载体。《风骨》篇有言:“若夫镕冶经典之范,翔集子史之术;洞晓情变,曲昭文体,然后能莩甲新意,雕画奇辞。”《物色》篇也有“古来词人,异代接武,莫不参伍以相变,因革以为功;物色尽而情有余者,晓会通也”的言论,可见刘勰已认识到作者创作方法的改变会引起创作风貌的变化。因此,为了实现创作风貌的转变,刘勰在《通变》篇中向创作者提出了创作建议:“参伍因革,通变之数也。是以规略文统,宜宏大体:先博览以精阅,总纲纪而摄契;然后拓衢路,置关键,长辔远驭,从容按节。凭情以会通,负气以适变;采如宛虹之奋鬐,光若长离之振翼:乃颖脱之文矣”,即作者要通过后天的学习,在“望今制奇,参古定法”的同时,也要结合自我的“情”“气”,注重创作主体主观能动性的发挥。

就如何发挥自我的主观能动性,实现创作风貌的变化,刘勰在《体性》篇中也有补充论述:“然才有庸俊,气有刚柔,学有浅深,习有雅郑:并性情所铄,陶染所凝,是以笔区云谲,文苑波诡者矣。故辞理庸俊,莫能翻其才;风趣刚柔,宁或改其气;事义浅深,未闻乖其学;体式雅郑,鲜有反其习:各师成心,其异如面。”刘勰认为,人的才华之所以有庸俊之分,血气之所以有刚柔之别,学识之所以有深浅之异,爱好之所以有雅郑之差,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性情,二是环境。性情决定了人的血气,而人的血气决定了文章的主体风格。但性情并非决定文章主体风格的唯一因素,文章的主体风格也会受创作者所处的环境的影响,即创作者是否处在能增长学识和陶冶心性的环境,故刘勰有“若夫‘八体屡迁,学以功成”“习亦凝真,功沿渐靡”的言论。

文体的因变、文风的代变是文学发展的外在表现。刘勰将“通变”用于描述文学发展的过程,认为文学的发展除了要顺应时代外,更包含着作者能动性的发挥,以作者自身创作的参伍因革、会通适变,使文体、文风顺时、顺势、顺情而变。同时,刘勰关于文学发展的“通变”说,也引起历代学者的激烈讨论,推动了后世文学、文论的发展。

二、历来有关《文心雕龙》“通变”说评析

《文心雕龙》作为一部结构严密、“体大而虑周”的文学理论专著,自其成书以来便引起后世学者的激烈讨论,而“通变”说作为《文心雕龙》中众多学说中的一种,亦不乏论述。概括学界已有的关于《文心雕龙》“通变”说的讨论,主要存在五种观点:复古、常变、继承和革新、变新以及会通适变。

“复古”说是对“通变”说的最早解释,由纪昀提出。纪昀在评点《文心雕龙·通变》篇时,道:“齐梁间风气绮靡,转相神圣。文士所作,如出一手。故彦和以通变立论。然求新于俗尚之中,则小智师新,转成纤仄,明之竟陵、公安,是其明征。故挽其返而求之古。盖当代之新声,既无非滥调,则古人之旧式,转属新声。复古而名以通变,盖以此耳。”纪昀否定六朝绮靡的文风,崇尚“自然之道”,认为刘勰作《通变》篇的目的在于以“古人之旧式”来改变齐梁间绮靡的文风,以达到补偏救弊的目的。黄侃、范文澜等学者亦承袭此种观点。“复古”说肯定学古的做法,符合《通变》中“资于故实”的观点,承认文学发展的一脉相承性,在引起了后世学者对“通变”内涵思考的同时,也激发了后人主动借鉴前代的文学成就来实现文学的变革,因此在中国文学、文论发展史上具有程碑式的意义。但“复古”说仅看到学古的积极性的一面,却未对《通变》中“酌于新声”的部分给予充分思考,未认识到文学也应具有融会古今的发展性,因此又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相较于纪昀、黄侃等学者将“通变”解释为“复古”,刘永济从文学发展的角度,提出“常变说”。持有“常变”观点的学者还有詹福瑞、石家宜等。刘永济在其书《文心雕龙校释》中说:“盖本篇主旨,在明穷变通久之理。所谓变者,非一切舍旧,亦非一切从古之谓也,其中必有可变与不可变者焉;变其可变者,而后不可变者得通。可变者何?舍人所谓文辞气力无方者是也。不可变者何?舍人所谓诗赋书记有常者是也。”刘永济认识到“复古”说的局限性,故从变的角度出发,认为文学是处于常变的运动中,其中有可变者和不可变者,“文辞气力”是可变者,“文辞气力”变化之后,“诗赋书记”这些不可变者也会随之发生变化,即达到通的状态,以此来否定“复古”说的主张。“常变”说从“变”的角度解释“通变”,认识到文学始终处于发展变化之中,具有其积极意义。但“常变”说中以可变的“文辞气力”带动不可变的“诗赋书记”发展的观点,未认识“诗赋书记”等文体本身亦具有其发展的惯性,未从文学发展的一脉相承性中考虑文学的因革,因此亦具有局限性。

“继承和革新”说是20世纪60年代兴起的对“通变”的解释,最先由马茂元提出。1961年,马茂元在其《说〈通变〉》一文中说:“把‘情‘气和词采统一起来,把继承和创新结合起来,才是‘通变的精义之所在。”马茂元先从“‘情‘气和词采之间的关系问题”入手,得出词采不可一味趋时附俗的结论;再进一步论述“古和今、继承与创新之间的关系问题”,得出“拘泥于古,知有古而不知有今,是错误的;背弃成法而师心自用,知有今而不知有古,也是错误的”的结论。相对于“复古”说单面地学古以及“常变”说单面地求变,马茂元“继承和革新”说的精义在于其能从辩证的角度考虑“通变”,即主张继承古人而不拘泥于古人,在继承的基础上有所革新。马茂元的“继承和创新”說作为解释“通变”的一种新的思路,对学界产生很大的影响,其后的学者如周振甫、王运熙、孙蓉蓉等均在此观点的基础上有所拓展。“继承和革新”说从“情”“气”和词采的角度挖掘“通变”的内涵,拓宽了“通变”说的思考路径,具有积极意义;但遗憾的是,其未对创作者的主观创造性给予充分表述,因此以“继承和革新”说来概括刘勰的“通变”观,完整性亦不足。

20世纪80年代末,牟世金对“通变”进行再解释,提出“变新”说,认为:“《通变》篇并非继承和革新的专论,强调文学的发展创新,才是刘勰‘通变论的主要思想,而本篇中‘通变之意,主要指‘文辞气力的发展创新”,即“‘文辞气力非‘通变不可”。他指出,刘勰的“通变”说是具有侧重性的,即侧重于创新,特别是“文辞气力”的发展创新。“变新”说在丰富“通变”学说的内涵方面亦有积极意义。但“变新”说不能发掘学古、复古的正面作用,不能概述文学发展的承前启后性,不能突显作者的主观能动性对文学发展的积极意义,因此亦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会通适变”说是解释“通变”说的又一种观点。持有“会通适变”说的学者有蔡钟翔、胡继华、童庆炳等人。这些学者认为文学创作有其自身的发展规律,这一规律就是“会通”与“适变”——“‘会通即‘凭情以会通中的‘会通,是熔铸古今而融构神圣的秩序;‘适变即‘负气以适变中的‘适变,是趋时应变而通往创化之途”。“会通适变”说认为刘勰的“通变”精神是熔铸古今与趋时应变的结合,是文学创作发展规律与作者审美情感体验的统一,既看到文学发展的一脉相承性,又看到创作者的主观性对文学发展的积极意义,因此最为贴近刘勰的“通变”观。

综合学界已有的对“通变”的释论,主要有复古、常变、继承和革新、变新以及会通适变这五种观点。相较于其他四种观点,“会通适变”说在强调文学发展的“通”与“变”时,又十分注重作者作为文学创造主体的审美体验,更为贴近刘勰“望今制奇、参古定法”的目的,更易达到刘勰“斯斟酌乎质文之间,而隐括乎雅俗之际,可与言通变矣”的文学主张,故更符合刘勰《文心雕龙·通变》篇中的“通变”精神。

三、“通变”说的思想内涵及文学价值

《文心雕龙·通变》篇有言:“暨楚之骚文,矩式周人;汉之赋颂,影写楚世;魏之篇制,顾慕汉风;晋之辞章,瞻望魏采。”刘勰看到了文学的发展具有一脉相承性,各个时代的文体并非凭空产生,而是从西周到魏晋不断演变的,文学在内核上是迭代沿袭的。

这种由今溯古、沿波讨源式的观照在《文心雕龙》中被广泛应用。例如,《知音》篇有“沿波讨源,虽幽必显”的表述,《体性》篇有“沿隐以至显”“沿根讨叶,思转自圆”之说,《附会》篇也有“整派者依源,理枝者循干”。

至《序志》篇,刘勰终于对此种观照视角的运用予以解释:“详观近代之论文者,多矣。至如魏文述典,陈思序书,应玚《文论》,陆机《文赋》,仲治《流别》,宏范《翰林》:各照隅隙,鲜观衢路。或臧否当时之才,或铨品前修之文;或泛举雅俗之旨,或撮题篇章之意。魏典密而不周,陈书辨而无当;应论华而疏略,陆赋巧而碎乱;《流别》精而少功,《翰林》浅而寡要。又君山、公干之徒,吉甫、士龙之辈,泛议文意,‘往往间出:并未能振叶以寻根,观澜而索源;不述先哲之诰,无益后生之虑。”刘勰对近代论文者不甚满意,认为他们均持自己的一隅之见,未能以“振叶以寻根,观澜而索源”的方式概括出文学的发展性,未能从全局着手说明文学的“通变”,故刘勰以此为基点,在《文心雕龙》中细数文学的发展演变。这种“沿根讨源”式的研究方式,亦可视作后世目录学“辨章学术,考镜源流”的先驱。

“变”是文学发展的常态,“通”是文学延续的根源。刘勰认为,各种文风虽然有别,但需要融会贯通,掌握其中规律,便可驾驭,故在《体性》篇有“八体虽殊,会通合数”的言论;同时,他认为诸多文体虽然各自美学标准不同,但只要作者自身融会贯通,其创作也能诸体兼善,故在《物色》篇云历代作者“参伍以相变,因革以为功;物色尽而情有余者,晓会通也”。可见,“通”是实现文学永恒发展的关键,也是刘勰“通变”的核心内涵。

为了实现文学永恒发展的“通变”,刘勰进一步提出圆览的方法论。所谓圆览,即主体与客体相结合,创作者要在古今备阅、博观万物的基础上,发挥自我主体选择性,即在“博览以精阅,总纲纪而摄契;然后拓衢路,置关键,长辔远驭,从容按节”的基础上,结合自我的“情”“气”,在文学的质朴与华美、雅郑与流俗方面有所取舍,实现文学的会通适变。

《通变》篇论及的文风代变的文学现象亦具有重要的文学价值。该篇内容不仅追溯西周至魏晋的文学承应关系,并且“榷而论之,则黄唐淳而质,虞夏质而辨,商周丽而雅,楚汉侈而艳,魏晋浅而绮,宋初讹而新”,对不同时代的文风给予思考:黄帝、唐尧时的文学风格是淳厚、质朴的,虞舜、夏禹时的文学风格是质朴、明快的……从此角度看,刘勰在《通变》篇所论的文风代变,与后世如元代虞集、清末民初王国维等主张的“一代有一代之文学”的含义是相通的。

“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是一个世代累积型的学术命题。一方面,今人通过对“一代有一代之□□”的表述模式在政治、经济、学术等方面进行追根溯源,指出王国维是将其明确表述于文学方面第一人。另一方面,目前学界普遍认为,“一代有一代之文学”的内涵发端源远流长,比如早在金代,刘祁《归潜志》云:“唐以前诗在诗,至宋则多在长短句,今之诗在俗间俚曲。”元代的罗宗信在《中原音韵·序》中也有“世之共称唐诗、宋词、大元乐府,诚哉”之说。分析刘祁、罗宗信二人的表述可知,二人均将时代与时代所具有代表性的文体相联系,這亦与南朝梁代刘勰所论的文风代变不谋而合。据此或可推测,刘勰的“通变”说所论及的文风代变,可称作“一代有一代之文学”内涵的更早发端。

“变”是文学发展的常态,“通”是文学延续的根源。刘勰“通变”说的意义不仅在于其启发了后人对文风代变、代有文学的思考,还在于其清晰地阐释了文学是在创作家的互相借鉴和一脉相承中得以发展,这就使得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不同文体更易于为后人接受,推动后世文学的发展。

四、结语

《文心雕龙》作为一部结构严密、“体大而虑周”的文学理论专著,具有丰富的精神内涵。刘勰运用沿波讨源式的论述方式,从文体之因变、文风之代变的角度切入,得出“变”是文学发展的常态、“通”才是文学延续的根源的结论。因此,文学的发展具有一脉相承性,文学发展的“通变”离不开创作主体的努力。目前,学界对“通变”说的释论主要有复古、常变、继承和革新、变新以及会通适变这五种观点。相较于其他四种观点,“会通适变”说既看到文学发展的一脉相承性,又看到创作者的主观性对文学发展的积极意义,故更符合刘勰《文心雕龙·通变》篇中的“通变”精神。同时,《通变》篇中所体现的文风代变的学术观点,启发了后人对代有文学的思考,推动了后人在前代文学成就的基础上进行再创造,助推了后世文学的发展。

(上海大学文学院)

作者简介:田晓婧(1996-),女,山东青岛人,硕士,研究方向:古典文论传播接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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