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凤池与浅绛彩瓷之缘
2020-08-31唐跃
唐跃
清 王凤池题、金品卿绘山水花觚
王凤池,同治四年(1865年)中进士,点翰林院庶吉士,同治十年(1871年)授编修,数年后赴江西任职。
这位翰林,在很长时间里并不为人所知,只是因为参与浅绛彩瓷创作活动的事实浮出水面,才逐渐声名鹊起。然而,这个“声名”还有哪些内涵?或者说,究竟应当如何定位王凤池在浅绛彩瓷中扮演的角色?笔者希望通过现有资料的整理和归纳,从中找出一些更有价值的观点。
定制作品
王凤池曾大量定制过浅绛彩瓷作品,仅光绪二年(1876年),就发起过两次大规模的定制活动,数量达到了几十件之多。
从光绪元年到光绪三年,王凤池、王少维、金品卿以及其他十多位文人官员参与过多次浅绛彩瓷雅集,共画成2 0多件题材不同、形制各异的瓷板,写成20多件诗文、集句、临摹和记事的文字瓷板。这些瓷板后来被组装成一套八扇屏风,它们的创作初衷,或许就是屏风主人的定制需要。其中三件瓷板上的题款可以证实,王凤池应当就是这位定制者。这三件瓷板的题款分别是:画有吕洞宾和韩湘子的人物瓷板上有“福云氏选”的字样;题有诗句“花红草绿春风暖,牧童牛背读汉书”的山水瓷板上有“王福云氏选”的字样;王凤池书写的记事文字瓷板更加明白,“光绪二年丙子夏五月选于昌江珠山南麓之敬事轩,环翠亭前内造,福云堂兰亭后轩珍藏”,下面两枚朱文姓名印为“王氏”和“福云”。由此可见,王凤池即便没有定制全套屏风,也在光绪二年的夏天定制了相当数量的瓷板。
光绪二年秋天,金品卿画成一件山水花觚,王凤池在上面书写了两段长题,其中一段隶书题跋写道:“坦白先生,陶门之贤士也。万象春君、六合春君,其父师也。如润春君、守春君、涵春君、养春君,皆其友若弟。惟仰天春君,则其兄也。同会于福云山房,以品群芳。”由此可见,王凤池为他的福云山房定制过一组以“春”字命名、尊称为“君”的浅绛彩瓷作品。
除了以上两次集中定制,王凤池还零星定制过一些浅绛彩瓷作品,王少维、金品卿合作画成的《松猴凤梧图》方帽筒就是典型例证。这件帽筒两面作画,其他两面则由王凤池题款,一面题有“品洁如玉方为圭,有时作帽架,亦有时作花插,有时作诗筒,吴山王氏少维,黟山金氏品卿,抽半日闲绘其所擅,亦极足供大雅之观。丹臣凤池评选”数十字行书,另一面题有“福云堂制”四字楷书。
山水花觚上的王凤池隶书题跋
毫无疑问,王凤池定制浅绛彩瓷的做法可谓史无前例。在此之前,现今可见的同治年间浅绛彩瓷作品可靠者不过30件左右,画有3件以上作品的画师仅程门、王少维、金品卿3人,从未有过定制先例。所以,我们给出王凤池与浅绛彩瓷相关的第一个头衔是“定制第一人”,应当实至名归。
以瓷赠友
光绪元年秋天,王少维画成一件人物瓷板,王凤池和黄定占分别在上面题诗,并针对同一对象书写了题赠款。题赠款写道:“海帆司马仁弟大人映之,丹臣如兄王凤池”。
光绪三年(1877年)夏天,《匡庐盆浦图》瓷板画成,画师是谁,尚有两说,姑且不论。王凤池在上面书写的题诗和题赠款却是一目了然:“桑落村中酒一觥,八年未见米颠兄。昌江日对黄山谷,画里诗间说曼卿”“丁丑夏日临匡庐盆浦之谱,以奉小鸿仁兄大人映正,丹臣弟王凤池寄意。”题诗前有朱文引首印“恩川画”,赠款后有白文印“王氏”和朱文印“丹臣”。这件瓷板的赠送用途不言而喻。
光绪三年秋天,王凤池画成《龙胆春》琵琶尊,并在画面上部题写了诗句和赠款:“手占‘培佳子弟千寻树,载好图书万斛舟之句,奉江楼仁四兄大人博正,如弟凤池寄意于昌江珠山榷舫”,款后有朱文印“丹臣”。另在背面腹部题写了“龙胆春”三字楷书,两侧题写了创作时间和赠送对象:“光绪丁丑重阳节,培心堂选”。需要指出的是,这件琵琶尊的题诗此前读释有误,现予更正。
清 王凤池题龙胆春琵琶尊
王凤池在龙胆春琵琶尊题写的诗句和赠款
光绪三年冬至后某天,金品卿、王少维合作画成《仿倪高士画法》成对山水帽筒。一只为王少维所画,并有王凤池题写的赠款:“丙子冬至后选寄,畅陔老弟大人赏品,丹臣兄凤池书赠,三吴王少维画”,后有朱文印“王氏”和“佐印”。另一只为金品卿所画,并有题款:“仿倪高士画法,金品卿临于昌江珠山之敬事轩”,款后有白文印“臣诰”。
我们将王凤池定义为“赠送浅绛彩瓷的第一人”,或许会受到质疑。但是,我们所说的“第一人”,不仅是时间早晚的概念,包含的内容更加丰富。程门最早进行浅绛彩瓷创作,是为了丰富艺术实践和探索新的瓷画形态,赠送只是顺带而为。王凤池则不同,他频繁参与浅绛彩瓷创作活动,最主要的目的是定制藏品和赠送创作成果。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给出王凤池与浅绛彩瓷相关的第二个头衔是“赠送第一人”,并不为过。
清 王凤池题、金品卿绘《茂林修竹图》瓷板香港关善明艺术馆藏品
清 王凤池题含春君大瓶
策划雅集
同治末年或者光绪初年,王凤池到江西时有两个身份:一个是原任翰林院编修,也就是重量级文人身份;一个是现任江西某地知府,也就是行政官员身份。
在王凤池策划、组织和参与的文化活动中,与浅绛彩瓷创作相关的多次雅集影响最为深远,以至于我们如今仍然津津乐道地进行深入探讨和热烈研讨。当年,从北京来到江西任职,王凤池以文人雅士的敏感,看中了浅绛彩瓷所散发出来的浓郁的文人气息,感到这是一种既适合收藏、又适合文友之间相互赠与的文人雅玩,于是立即着手,发起、组织相关活动。前文所引述的大量题款,至少让我们获得以下两点信息:第一,从这些题款的语气看,王凤池不是被动地、偶然地参与到浅绛彩瓷画师们的创作当中,而是这些雅集活动的策划者和组织者。他是先有收藏意愿或者明确的赠送对象,然后邀请王少维、金品卿等高水平画师参与,所以,他往往说明某件作品将会由“福云堂兰亭后轩珍藏”或者“太史公珍藏”,直言不讳地摆出“评选”或者“评画”的评家姿态,而在赠送款中,他与赠送对象称兄道弟,同时说出“寄意”或者“书赠”之类的主人表达。第二,从这些题款的内容看,王凤池显得“腹有诗书气自华”,很在意收藏品和赠送品的文玩性质。他题写的诗句无不寄情高远,意味深长,绝非应付之辞。他定制那些以“春”字命名的作品时,特别说明让它们“同会于福云山房,以品群芳”。像王凤池这样,有着重量級文人的身份,带着文人雅玩的意图,发起文人墨客的雅集,这在浅绛彩瓷问世不久的光绪初年,无疑是个创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