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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最低工资标准对经济波动的影响

2020-08-31陈乐一

贵州社会科学 2020年6期
关键词:经济波动最低工资生产率

陈乐一 文 维

(湖南大学,湖南 长沙 410079)

一、引言

最低工资制度是一项劳动和社会保障制度,目前在世界范围内被普遍施行。2004年,我国颁布施行了《最低工资规定》,从此全国各省市都制定和实施符合当地发展实际情况的最低工资标准,调整幅度、执行力度不断加强。2008年,我国又颁布实施了新的《劳动合同法》,再次以法律条文的方式明确企业需要严格施行最低工资制度。根据地市最低工资数据显示,2004年至2016年我国平均最低工资标准从340元上涨至1355元,年增长率均值在12%以上。诚然,政府设置最低工资标准的出发点在于保障劳动者权益,提高低收入劳动者的工资性收入,以保证经济社会平稳运行。但同时,最低工资标准的上调也使得国内劳动力成本不断抬升,微观企业的生产经营压力加大,尤其是一些低技能的劳动力密集型企业和出口附加值较低的外贸出口企业被迫破产,在宏观层面上对我国经济产生冲击,并最终造成经济波动。除此之外,在理论上,最低工资标准的调整不仅可能会随着劳动力成本上升而改变劳动和资本要素的相对价格,而且可能会进一步地对微观企业的出口行为甚至对人力资本的激励等方面产生影响。因此,随着由最低工资标准调整而产生的多种经济效应越来越明显,那么不禁需要思考最低工资标准是怎么影响我国经济波动的?其影响机制是什么?对不同特征的微观企业实施最低工资标准会对经济波动产生什么不同的影响?在我国劳动力成本不断抬升的大背景下,这些问题非常有必要探讨,对于缓解我国经济波动,促进经济平稳增长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二、文献综述

关于最低工资标准的研究,国内外研究相对较多且理论基础也较完善。已有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几方面:

第一,最低工资标准的就业效应。Dube等通过研究最低工资对餐馆及其他低工资部门就业的影响,研究表明最低工资对就业并无不利影响。[1]国内学者李晓春和何平通过研究最低工资对农民工就业的影响,发现最低工资对农民工就业有正向效应。[2]而另一部分学者则认为最低工资标准会增加失业。Neumark等认为最低工资的上升会导致技术水平很低的工人失业。[3]Mayneris等通过研究中国最低工资改革后企业如何应对更高的最低工资,发现最低工资上涨会带来有限的失业。[4]

第二,最低工资标准对工资的影响和收入效应。国外学者多数认为最低工资标准提升会减少工资不平等。Autor等通过研究最低工资标准对美国收入不平等的影响,发现最低工资标准降低了工资分配下限的不平等。[5]国内学者邸俊鹏和韩清通过研究最低工资对劳动者工资收入的影响,认为最低工资标准的上调会带来平均收入的提高。[6]张军等认为最低工资上涨拉大了部门间和部门内就业者工资差距。[7]

第三,最低工资标准对价格的传递效应。Bernard等和Edemond分别在伯川德模型和寡头垄断模型下分析企业的价格加成效应,发现当企业成本上升时,企业往往通过降低价格加成吸收部分成本效应。[8][9]国内学者主要从两个方面展开研究。一方面,最低工资通过劳动投入要素价格进行传递。赵瑞丽等研究表明最低工资标准的提升会促使劳动投入要素价格上涨,进一步企业边际生产成本上升;企业承担因劳动力成本上升带来的价格加成效应。[10]另一方面,最低工资通过企业全要素生产率提高效应影响价格传递。张晶等研究发现可能会增加创新活动的投入以进一步改善生产效率。[11]

近年来,异质性企业理论不断发展且微观数据更易获得,因此国内外学者们将最低工资标准与企业的主要特征进行联系,探索两者之间的关系。Hau等考察中国2002-2008年期间最低工资水平对制造企业的影响,发现最低工资上涨加速了从劳动力到资本的投入替代,减少了就业增长并加速了企业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12]孙楚仁等研究认为最低工资上涨会因为价格效应降低出口,但是会使高生产率出口企业的出口概率增加。[13]马双和甘犁通过研究最低工资对企业培训的影响,结果发现最低工资上涨会一定程度抑制企业培训行为。[14]

关于最低工资标准对经济波动影响的研究,现有文献还很匮乏,相关领域的研究主要还是从劳动力市场方面展开。国外方面,Gertler等在研究中加入了劳动力市场,从而分析劳动力市场是否影响到宏观变量对外生冲击的动态响应。[15]国内方面,詹新宇和方福前构建了一个新凯恩斯主义刚性价格模型并引入具有外生性质的劳动力成本约束,结果表明劳动力成本上涨通过“收入—消费效应”对居民的消费波动产生较为显著的正向冲击。[16]郭念枝和村濑英彰探讨了劳动力成本上涨影响中国宏观经济波动的内在机理,结果表明劳动力成本的变动能够通过一定的机制影响到资本的积累,并最终影响经济波动。[17]

不难发现,学者们在最低工资标准的经济效应、企业特征关系以及劳动力成本对经济波动的影响等方面得出了不少丰富的成果,但是没有着重研究最低工资标准对经济波动的影响并探究相应的影响机制的文章。基于此,笔者首先从“企业全要素生产率”、“企业出口”和“人力资本”三个角度出发,系统梳理了最低工资标准对经济波动的影响机理;然后手动整理2003-2014年全国县区最低工资标准数据并与工业企业数据相配,得到2004-2013年全国259个地级市的面板数据,最后建立回归模型对最低工资标准与经济波动之间的影响关系进行实证研究。希望能够较为深入地探究最低工资标准对实体经济的影响,并据此提出相关政策建议。

三、理论分析与假设提出

(一)最低工资标准通过企业全要素生产率渠道影响经济波动

当最低工资标准提升,工人工资增加,劳动与资本的相对要素价格发生变化,这会改变企业已有的生产要素投入偏好及具体购买行为,促使企业投入更多机器设备等资本要素,并减少对员工的招聘甚至出现裁员行为,使得企业不断实现对劳动的替代,进而改变了企业现有的要素密集状况,客观上推动企业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但是,从我国实际产业发展的现状来看,资本占比的提高并不简单地意味着之前阶段的低技术企业成功实现了转型升级,反而可能意味着低技能劳动者的低技术企业出现大规模破产。因此,在这种劳动力成本增加“倒逼”企业全要素生产率提高的情形下,我国企业产出更有可能存在大幅度的产出波动。此外,工资激励理论表明,随着最低工资标准不断提高全社会用人的工资待遇也相继提升,微观企业出于保持工资差异对员工的激励效果,企业所有者可能更有激励和偏好去选择形成和维持不同技能员工之间的工资差距甚至对不同技能员工的招聘中表现出明显的偏好差异。一方面,企业的高技能员工的工资上涨并减少对低技能员工的需求,这会促使企业全要素生产率增加。另一方面,由于工资激励,低技能的劳动者会增加主观能动性,随着劳动力的工作积极性和职业培训等技能提升,企业会由此改进原有的生产技术,增加企业的创新能力,长期内企业全要素生产率也会增加。所以,从长期的视角来看,企业的生产可能性边界会扩大,生产率整体水平提高,全社会的经济产出也会增加。这种对产出的长期影响在短期内却难以避免地体现出调整上的摩擦,即短期内会加剧经济波动。正如李雅楠等研究发现,我国劳动力成本上升对低技能劳动者密集的企业的影响更大,短期内带来的更多是产出较为剧烈的波动。[18]这也证明了最低工资标准通过企业生产率影响经济波动,更多的是体现在短期内加剧经济波动,而非长期。据此提出假设:

H1:最低工资标准能够产生劳动与资本要素价格调整效应和工资激励增强效应,并通过企业全要素生产率这一渠道将对经济产出的影响传导至经济波动,且短期内会带来一定幅度的经济波动。

(二)最低工资标准通过企业出口渠道影响经济波动

已有文献表明,出口行为的改变将使得出口商品质量和附加值以及相应的出口规模发生变动,进而也将对经济波动产生较大的影响。对于我国的出口企业,更多的是由劳动力密集型的中小型企业组成,大部分企业出口的产品多数为技术含量较低的产业链低端产品;另一些在中国组建代工厂的外资企业,依靠我国廉价的劳动力增加企业的竞争力。在“人口红利”逐渐消失的大环境下,依赖廉价劳动力资源供给获取出口竞争力的发展模式已走到尽头,而对外分工价值链升级成为了我国经济平稳健康发展的必要选择。因此,逐渐上涨的劳动成本支出会使得企业的固定成本上涨,原有的劳动力成本优势丧失。我国出口企业的利润大幅减少,产出大量衰减,企业的出口规模受到抑制,甚至一些低技术企业会选择退出国际市场或者积极寻找转型升级的机会。对于依靠我国廉价劳动力的外资企业也会相应地减产甚至退出中国市场。不管是我国出口企业还是外资企业,这些企业的出口行为都将发生改变。企业的出口产品选择将不得不产生变化,他们也会更有动力去增强自身的技术型竞争优势,提高产品对外出口的质量和增加值水平。至此,企业完成自身的出口行为选择。一段时间之后,出口行为选择成功的外贸企业增多,也就是说高技术企业以及新兴产业等会逐步提高在我国出口规模中的比例。我国对外出口企业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中的地位将得到提高,随着出口企业全球价值链分工的升级,我国对外出口产品质量也得到提高,李小平等研究也发现高质量出口产品会通过高收入国家较高且稳定的消费占比和较低的需求波动进而缓解出口波动。[19]据此提出假设:

H2:随着企业出口行为改变,我国对外出口高质量和高附加值产品的规模增加,其出口贸易的稳定性将增强,最终最低工资标准通过企业出口这一渠道将有利于缓解经济波动。

(三)最低工资标准通过人力资本渠道影响经济波动

人力资本是经济增长过程中必不可少的要素,人力资本存量的高低会对社会消费需求、区域产业现状等产生影响,进而会对经济波动产生影响。第一,从企业的角度分析。最低工资上涨,推动了生产中人力平均成本提高。为了应对这种成本冲击,一方面,企业会积极调整内部人力资本状态,增加对人力资本的投入,如加大对现有员工的培训和雇佣高技能水平人员等等,从而达到用工数量降低、单个劳动者的工作效益提高的目的,最终实现平均人力成本的下降。另一方面,企业人力资本增加会给企业带来更强的组织管理能力、更先进技术等,这些会促进企业增加对其他物质生产要素的投入,企业的核心竞争力得到提升,因此企业有激励选择雇佣人力资本较高的劳动者。不管是调整内部人力资源状态还是雇佣具有更高人力资本的劳动者,都会使得产出增加,企业的生产和需求也将更趋平稳,最终经济波动得以缓解。第二,从单个劳动力的角度分析。最低工资上升使得劳动力市场的需求减少,单个劳动力自身寻找工作的难度上升,为了提高自身竞争力,会主动提高个人的人力资本水平。随着劳动力整体的人力资本水平的提升,不仅使得就业市场的摩擦减少,即就业波动缓和;而且会正向促进微观企业的人力资本存量的聚集,形成累积效应。由此可知,最低工资将激励企业和个人主动提高人力资本水平,不仅从理论上有助于缓解劳动力成本增加下的就业市场波动;而且可以通过提高人力资本水平,持续提升企业的核心竞争力,优化企业产出与需求的发展,缓解产业波动,最终实现缓解经济波动的作用。据此提出假设:

H3:最低工资标准上升会产生人力资本激励效应,从而提高人力资本水平,进而缓解就业市场的波动和产出波动,得到经济发展质量和效率的提升,并最终在总体上缓解经济波动。

四、模型设定与数据说明

(一)基本模型设定

为了实证研究最低工资标准对经济波动的影响,本文构建如下基本计量模型:

Volait=β1+β2Mwit+β3goveit+β4loanit+β5induit+β6inveit+ui+εit

(1)

其中,i和t表示城市和年份,Volait表示经济波动,Mwit表示最低工资标准,goveit表示财政干预,loanit表示金融深化,induit表示产业结构,inveit表示固定资本,ui表示个体效应,εit表示随机误差项。

接着,根据赵昕东等和温忠麟等提出的中介效应检验程序对影响机制进行检验,[20][21]具体的方程设定如下:

Volait=a1+a2Mwit+a3goveit+a4loanit+a5induit+a6inveit+ui+εit

(2)

Cit=b1+b2Mwit+b3goveit+b4loanit+b5induit+b6inveit+ui+εit

(3)

Volait=c1+c2Mwit+c3Cit+c4goveit+c5loanit+c6induit+c7inveit+ui+εit

(4)

其中,Cit表示企业全要素生产率、企业出口以及人力资本,式(2)中a2是最低工资标准对经济波动的总效应;式(4)中c2表示的是最低工资标准对经济波动的直接效应,b2×c3是最低工资标准对经济波动的间接效应。若a2、b2、c3和c2都显著,则表明中介效应显著;若a2显著,b2和c3至少有一个不显著,则需要Sobel检验进一步判断。Sobel检验显著则中介效应显著。若b2×c3与c2符号不一致,表明存在遮掩效应;若b2×c3与c2符号一致,说明存在中介效应。

最后,考虑到最低工资标准制度作为一项劳动力市场管制政策,对经济波动的影响首先作用于微观企业,进而影响到宏观经济。由于企业的市场结构、所有权、对外开放等存在异质性,最低工资标准变动对经济波动的影响在不同类型行业和企业之间表现出不一致性。因此,将企业规模、企业产权和行业特征等异质性因素考虑进来,进一步构建最低工资标准与企业特征变量的交互项Mwit×Dit,回归模型如下:

Volait=β1+β2Mwit×Dit+β3goveit+β4loanit+β5induit+β6inveit+ui+εit

(5)

(二)变量选取

1.被解释变量(Vola)。基于数据的易获取性,以经济增长率标准差衡量经济波动,采用固定样本时间长度滚动时窗法。考虑到更多地保留考察期内经济增长率数据以避免数据失真,将计算标准差的时窗值设为5年,具体计算如式(6)所示:

(6)

2.解释变量(Mw)。为了得到时间和城市一致的面板数据,手工搜集各县区的月度最低工资标准,并对数据进行地区加权和时间加权,整理得到考察期内按年度划分的最低工资标准数据。

3.控制变量。在参考刘贯春等人研究的基础上,文章选取了如下控制变量:金融深化(loan),财政干预(gove),产业结构(indu)和固定资本(inve)。[22]关于其他变量的选取,包括企业全要素生产率(tfp),出口规模(exp),人力资本(human)以及企业规模、企业产权和行业特征。其中,使用Head和Ries、许和连和王海成提出的近似企业全要素生产率的估计方法估算样本企业全要素生产率,估计方程为tfp=ln(y/l)-sln(k/l),其中,y表示工业增加值(本文以工业总产值代替),l表示从业平均人数,k表示固定资产规模,s表示资本的贡献度,设定为1/3。[23][24]人力资本变量设定借鉴胡鞍钢衡量人力资本的方法,即利用平均受教育年限法计算地市级的人力资本,[25]为了更多地保留原始数据,笔者将总人口按教育程度分为小学(S)、中学(M)及高等院校(H)三类,并分别赋予权重进行加权计算:human =(6S+12M+16H)/(6岁及以上总人口)。另外,借鉴张少军的划分方法分别定义企业规模、企业产权和行业特征等变量;依据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中企业规模指标和登记注册类型指标的代码直接划分不同的企业规模和企业产权,同时参考张少军行业类型划分标准并依据数据库中行业类别指标定义行业特征。[26]相关变量说明如下:

表1 变量说明

(三)数据说明及描述性分析

最低工资标准数据主要基于笔者手动整理的全国各省市政府部门公布的月度最低工资数据,对于部分缺失数据通过搜集整理相关政府公报或网站等获取。企业规模、企业产权和行业特征等指标的数据来源于1998-2013年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其他相关变量的数据来源于EPS数据库。样本最终包括全国259个城市2004-2013年的数据,样本覆盖全国334个城市的77.54%,因而样本数据在一定程度上能代表全国水平。基于变量的经济含义和数据的平稳性要求,本文将最低工资标准数据除以100并取对数处理。

从表2可看出,经济波动Vola的均值为0.059,最大值为0.160,最小值为0.000,标准差为0.026,说明样本期内并无较大的数值变动。最低工资标准Mw的均值为1.745,最大值为2.762,最小值为0.706,标准差为0.397,说明样本期内也并无较大的数值变动。从其他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来看,变动幅度都比较小。所以,整个样本并不存在异常值,样本数据质量较高。

五、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最低工资标准对经济波动的回归分析

1.基准回归分析

本文首先对基本计量模型进行回归估计,结果如表3所示,表内依次报告了OLS以及固定效应和随机效应的估计结果。F检验结果显示存在显著的个体效应,说明固定效应优于OLS,通过Hausman检验,发现固定效应优于随机效应。因此,本文以固定效应模型为基础进行分析。

从表3可以看出,固定效应模型结果显示最低工资标准的估计系数为-0.005,通过1%的显著性检验,表明最低工资标准与经济波动之间确实存在一种负向关系,即在样本期内最低工资标准的上升会减缓经济波动。控制变量上,政府干预的系数为0.014,并通过10%的显著性水平检验,说明各地级市政府财政支出对经济波动会产生显著影响。金融深化的系数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正,表明随着金融的不断深化会加剧经济波动,从而扩大经济波动。产业结构的系数在5%的水平下通过显著性检验且系数为正,说明随着第二产业占比提高,经济波动更加剧烈。固定资产的系数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正,表明随着固定资产投资的增加,经济波动会进一步加剧。

表2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

表3 最低工资标准对经济波动影响的回归结果

2.内生性分析

考虑到最低工资标准也是反映经济波动的表现形式之一,可能会有互为因果的内生性问题,缺失重要变量、测量误差等问题。因此,为了更好评估最低工资标准对经济波动的影响,本文将采用以下四种方法检验回归模型是否存在内生性问题。第1列报告的是最低工资标准滞后一期的回归结果,已排除互为因果的内生性问题。第2列是滞后一期工具变量的结果。笔者采用滞后一期的最低工资作为工具变量,可保证工具变量与经济波动显著相关,又可保证工具变量相对于经济波动的外生性,然后进行弱相关性检验,以保证工具变量的有效性,再用两阶段最小二乘第二阶段回归保证实证结果的可靠性。第3列将平均工资预测值的40%作为最低工资的预测值,并将预测值滞后一期作为工具变量。选择平均工资预测值的40%作为工具变量的理由是最低工资的制定原则是不低于当地平均工资的40%。第4列使用的系统广义矩估计(SYS-GMM)模型进行估计,可以有效解决变量与其他变量及残差项之间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使得实证结果更加可靠。

表4 内生性分析结果

从表4可以发现:最低工资Mw滞后一期、滞后一期工具变量以及最低工资预测值滞后一期的回归系数均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负,说明均支持最低工资标准对经济波动的负向影响关系;GMM回归结果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为负,也验证了两者之间的负向影响关系。综上所述,四种内生性分析的结果都可以证明最低工资标准对经济波动有抑制作用,因此本文实证研究结果是可信的。

(二)最低工资标准影响经济波动的渠道检验

利用中介效应的检验方程,得到表5所示结果,可以发现:(1)对企业全要素生产率渠道的检验:说明企业全要素生产率作为中介变量的中介效应是存在的。其中,最低工资标准对经济波动的总效应为-0.004,直接效应为-0.008,中介效应占总效应比重的绝对值为90.49%,说明最低工资对经济波动的影响在剔除企业全要素生产率的效应之后,系数的绝对值变大,即企业全要素生产率起到了遮掩效应,企业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加剧了经济波动。(2)对企业出口渠道的检验:说明企业出口作为中介变量的中介效应是存在的。其中,最低工资标准对经济波动的总效应为-0.0041,直接效应为-0.0039,中介效应占总效应的比重为4.71%,说明最低工资标准对经济波动的影响在剔除出口规模的效应之后,系数的绝对值变小,也就是说出口规模起到了抑制作用。(3)对人力资本渠道的检验:说明人力资本作为中介变量的中介效应存在。其中,最低工资标准对经济波动的总效应为-0.004,直接效应为-0.002,中介效应占总效应比重为15.79%,说明最低工资标准对经济波动的影响在剔除人力资本的效应之后,系数的绝对值变小,即人力资本起到了抑制作用。

表5 渠道检验结果

(三)稳健性检验

表6 稳健性检验结果

考虑到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的特殊性、是否包括直辖市的样本存在统计上的差异、经济波动指标选取和测度的差异等都会对结果的稳健性造成影响,因此分别就上述情形下的数据进行回归,结果如表6所示,可以发现:最低工资标准对经济波动的影响在1%的水平下均显著为负,四种稳健性检验的结果证明了最低工资标准与经济波动之间呈较为显著的负相关关系,上述回归结果具有稳健性。

(四)进一步分析

最低工资标准通过“企业全要素生产率”、“企业出口”和“人力资本”三条渠道对经济波动的影响首先会通过微观企业来表现,而不同特征的企业可能会表现出不同的特征。为了进一步探讨上述情形,本文借鉴张少军从企业规模、企业产权以及行业特征等方面刻画异质企业的方法,[26]对最低工资标准与企业异质性变量的交互项进行回归分析,通过回归结果反映最低工资标准通过企业异质性变量对经济波动的影响大小,结果如表7所示。(1)从企业规模来看,大中型企业交互项的回归系数为负但并未通过显著性水平检验,小微型企业交互项的回归系数为负并通过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这表明最低工资标准对经济波动的影响更可以通过小微型企业的规模来体现,而非大中型企业。具体说来,大中型企业资金、技术等方面比小微企业更完善,抵御冲击的能力较强,而小微企业更易受到最低工资标准提升带来的成本冲击。(2)从企业产权上看,内外资企业交互项的回归系数均为负且均通过1%的显著性检验,表明最低工资标准对经济波动的抑制作用不仅会通过内资企业也会通过外资企业来体现。同时,外资企业交互项的系数为-0.013,绝对值大于内资企业的-0.005,也表明外资企业对这一传导路径的贡献度更大。原因可能是国内的外资企业以加工贸易企业为主,依赖密集的劳动力且产品附加值较低,因此所受影响更大。(3)从行业特征上看,低技术企业交互项的系数为负且通过10%的显著性检验,高技术企业交互项的系数过小直接以“0”替代且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表明最低工资标准对经济波动的负向影响主要通过低技术企业体现。说明与低技术企业相比,高技术企业具有更大的规模优势,更强的融资创新能力,当受到最低工资上调这一成本冲击时,高技术企业更倾向于加快研发投入、提高资本利用率、提高企业全要素生产率等手段降低损失,而低技术企业难以通过较快的速度提高企业全要素生产率,所以经济波动的程度不大。

表7 基于微观企业的进一步分析

六、结论与政策建议

利用全国地级市面板数据,探讨了最低工资标准对经济波动的影响,结果发现:最低工资标准的提升对经济波动会产生显著影响,总体上呈现负向影响关系,这说明最低工资标准提升会减缓经济波动。通过分析最低工资标准影响经济波动的机理并进行实证检验后,发现企业全要素生产率、企业出口以及人力资本等的中介效应存在,其中,企业出口和人力资本对经济波动起到了抑制作用,企业全要素生产率则存在遮掩效应,即会加剧经济波动。为了进一步研究最低工资对经济波动的影响,以企业规模、企业产权和行业特征三个角度对微观企业进行考察,结果显示最低工资标准对经济波动的负向影响在不同企业规模和不同行业特征上存在差异,主要通过企业规模中的小微企业和行业特征中的低技术企业体现,而在不同企业产权上不存在明显区别。基于上述结论,提出如下建议:

第一,完善最低工资标准制定机制,实现差异化调整。要科学准确地及时上调工资标准,并且根据不同发展阶段地区间的差异和不同企业技术特征、股权特征以及规模特征的差异有区别地确定政策的调整次数和幅度;同时尽快形成更符合实际情况的最低工资标准制定流程,确保政府在制定政策时,充分立足于我国实际状况和地区差异,制定出差异化的最低工资标准。

第二,加强政策支持,推动企业全要素生产率提升。继续推动企业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但要加大配套产业支持政策的制定和执行力度,在促进我国企业全要素生产率上升的同时减缓对经济波动的影响。比如,加大对因用工成本提升而向高技术转型的低技术劳动密集型企业的扶持力度,制定政策鼓励相关企业的研发行为,推动相关企业技术进步和创新。

第三,保持对外出口稳定发展,提高价值链分工地位。制定和优化出口相关扶持政策和产业政策,在金融、税收、人才等领域给予政策支持,确保劳动密集型低技术企业出口占比的平稳下降,激励低技术企业转型和高技术企业发展并稳步提高高质量和高附加值产品的出口占比,以减少最低工资标准制度对经济波动的不利影响;同时,沿海外贸强省也需要加强自贸区、保税区等多功能综合区建设,更好地服务外贸出口企业,确保出口规模的稳定发展,从而促进我国出口平稳健康发展。

第四,增加人力资本投入,适应劳动力市场新需求。政府应当发挥引导作用,积极加强教育改革、人才引进、就业培训等制度建设,提高全社会对人力资本的投入,通过教育优化、人才培养、人才引进、职业培训、劳动技能培训等方面,满足最低工资标准提升下劳动力市场的新需求,增强最低工资标准制度对微观企业提质转型的积极作用,推动经济发展质量和效率的提升,进而减缓经济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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